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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元允中在蔭余堂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見了宋大良。

  夏日的陽光像小金箭似的,一支支從枝葉間射在葡萄架下的石桌石凳上,也射在宋大良的身上。

  他熱得不住地擦著汗,道:“元公子,我們要不還是去屋里說話吧!這里也太熱了。”

  “屋里悶。”元允中不以為然地道,白皙的皮膚如無瑕的羊脂玉,不僅沒有汗,還透著股子清涼。

  行吧!

  宋大良無話可說,端起石桌上的茶盅喝了口茶,親熱地道:“允中,你覺得我這個人怎樣?”

  元允中驚訝地望著他。

  宋大良道:“要不是我,你這門親事就黃了吧?”

  元允中覺得宋大良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宋大良也就不客氣了,道:“你是個聰明人。現在宋家是怎么個情景,你應該心里也明白。我再和你兜圈子,那就是瞧不起你了!”

  元允中感興趣地望著宋大良。

  宋大良開門見山地道:“明天老二出殯。我有個兒子,我想讓我兒子給老二摔盆。”

  所以需要他這個二房女婿的支持。

  元允中沉吟道:“我要是沒有記錯,二太太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吧!”

  宋大良不以為然地大手一揮,道:“那有什么?長幼有序。嗣子比親子年長,家產就應該由嗣子繼承,律法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的。就是去打官司,那也是我贏。”

  還真是這樣!

  宋大良就得意洋洋地伸手想拍元允中的肩膀,可元允中比他高一個頭,他伸出去也夠不著,只好有些訕訕然地把手收了回來,道:“允中啊,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曾有還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看著呢!”

  元允中點頭,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宋大良低聲道:“明天摔盆,我們家天寶是長子長孫,你到時候就提議由我們家天寶摔盆好了。”

  元允中一口答應了。

  宋大良高高興興地走了。

  元允中讓六子把他喝過的茶盅扔了。

  可六子摔了茶盅回來卻告訴他:三老爺過來了!

  “哦!”元允中挑了挑眉。

  這可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宋大良挾恩圖報,宋三良又會怎么做呢?

  他依舊在葡萄架下見了宋三良。

  宋三良穿著件士子才能穿的襴衫,白凈的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見到元允中,作揖行禮,道:“昨天的事,我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我二哥真沒給我們說過他大姑娘訂過親。讓你受委屈了。”

  “還好。”元允中淡然地,請他在石桌旁坐下,道:“事情說開就好了。”

  “正是,正是。”宋三良頗有些感慨地道,“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

  元允中笑笑沒有說話,指了指他面前的茶盅,請他喝茶。

  宋三良端起茶盅,差點被熱氣騰騰的茶水燙著,忙把茶盅放了回去。

  “這茶怎么這么燙?”他看著自己被燙紅的手指,皺了皺眉。

  元允中道:“熱茶養胃。”

  可這也太燙了吧?

  宋三良懷疑元允中是故意的。

  可元允中一派風輕云淡,氣定神閑的模樣,又看著不像。

  宋三良只好把這些猜疑都壓在了心底,露出殷殷笑意,如一個關心晚輩幸福的長輩,細細地問起了元允中讀過什么書,家里的長輩身體可好,在這里住得習不習慣等等。

  元允中隨意地答了答。

  宋三良很滿意地樣子,道:“二房這一守,就得三年。我昨天聽你說,從京城到這里,得三個月。你這一來一回的,半年就過去了。你有沒有想過,暫時就在宋家住下,等二房出了孝,你成了親再回京城。”

  這個宋三良可比宋大良有腦子多了。

  元允中笑道:“我還真沒想過。”

  宋三良頓時擺出了一副長輩指導晚輩的款,語重心長地道:“你不妨仔細考慮考慮!你是二房的女婿。俗話說的好,一個女婿半個兒。如今二房沒有個支應門庭的人,你留了下來,二房也有個搭把手的人。”

  元允中思忖道:“你說的有道理。”

  宋三良立刻笑道:“明天二哥出殯,按理呢,你也是有資格摔盆的。可昨天你也看到了,我那個大哥,一心揪著三書六禮說事,要是你摔盆,他肯定又要生事。

  “我尋思著,不如讓我小兒子幫二哥摔盆。”

  “他今年才四歲。以后二房的事,還不是得指望你這個女婿幫襯。”

  他定定地望著元允中,道:“你覺得呢?”

  元允中在心里“嗤”了一聲。

  宋三良這是在暗示他,會給他三年的時間,他能拿走宋家多少財產就拿多少走嗎?

  難怪宋大良不是他的對手。

  元允中只不過沉默了片刻,宋三良已道:“我二哥除了留下了大筆的田產,還有一座景德鎮最大的窯廠。”

  言下之意,就算我把二房的財產全都給你,你也要吃得下去才行啊。

  元允中道:“那你想我怎么辦?”

  宋三良笑道:“明天若是有人提出讓我家小兒子摔盆,元公子贊同就行。”

  這是告訴元允中,他不止元允中這一個安排,他還有同伴。

  元允中一口答應。

  宋三良彬彬有禮地告辭了。

  六子這次不用元允中吩咐,就要把他喝茶的杯子給扔出去。

  元允中朝他比劃:這杯子還沒有用過,你別浪費了。

  六子憨憨地笑。

  宋九太爺派人送了帖子來,說要來拜訪元允中。

  元允中坐在葡萄架下,叩了叩桌面,才讓六子去接了拜帖。

  宋九太爺卻比他以為的早了很多過來。

  “允中!”他親熱地和元允中打著招呼,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下,讓隨行的仆從把捧著的匣子放在了石桌上,道,“你打開看看!李公麟的山水畫。我父親收藏的。送給你。”

  元允中愕然,連聲推辭。

  宋九太爺嘆道:“你收下吧!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求你。”

  元允中親自給宋九太爺倒了杯茶,道:“你有話就說,這禮我可不好收。”

  宋九太爺也沒有勉強,道:“明天的事你都會在場。你岳父不在了,你大伯父和三叔父又各有心思。明天又良出殯,他們肯定會為了摔盆的事起爭執的。我昨天和宋家的其他幾位族老商量了半天。覺得與其讓他們在葬禮上鬧出兄弟不和的丑聞來,還不如在其他房頭找個成年的侄兒給又良摔盆,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

  全是一丘之貉。

  元允中一口答應,潑了給宋九太爺倒的茶水,示意六子重新給宋九太爺倒了杯茶。

  宋九太爺卻只覺得這是元允中看重他,滿意而歸。

  元允中懶洋洋地回了廳堂。

  屋里四角都放著冰盆,撲面而來的冷氣讓他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他問六子:“你們家大小姐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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