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過只是想過來和元允中商量個對策的宋積云……突然覺得這個主意也挺不錯的。
“好啊!”她笑盈盈地應著,坐到了元允中的身邊,還對他道著“多謝”。
元允中全身一僵。
宋積云已拍了拍床板,在他耳邊悄聲道:“我們一個人一半。”
那聲音,輕輕柔柔的,讓人想起春天的風。
元允中的耳朵像鉆進了小蟲子似的,癢癢的。
“不必了!”他聲音顯得有些冷,“我打坐就可以了!”
“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宋積云道,聲音溫柔的如潺潺細流,“要不,我們輪流休息?還可以守夜。”
她說話的時候身體微傾,元允中甚至能夠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
他頓時感覺到屋子里又悶又熱。
“不用了!”他強壓著心底驟然涌現出來的浮躁,說出來的話有些生硬,“你守夜?我怕我睡不著!”
“那行!”宋積云倒也爽快,窸窸窣窣地脫鞋上床,靠坐在了墻頭,打著哈欠道,“你要是累了,就喊我!”
黑暗中,她輕柔的杭綢褙子掠過他的手背。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好不容易平息了心情,耳邊只余她綿長輕緩的呼吸。
她已經睡著了。
元允中的臉色頓時非常的難看。
宋積云這是什么意思?
她對和他同房毫不在意的嗎?
他當也只是說說而已,她完全可以拒絕他。
他腦海里浮現出他還住在紗櫥時,她白皙圓潤的肩頭。
他好像又聞到了那淡淡的茉莉香。
元允中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他目光明明滅滅朝宋積云望去。
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眼睫毛又長又翹。
他想到她看他時那明凈清正的目光。
她或許只是性格太虎,像男孩子一樣?
他想到她干的那些事,又覺得有她的性格像男孩子多一點,有點釋懷。
元允中垂下眼簾,干脆在床頭打坐。
而靠坐在墻頭的影子,頭一會兒朝左歪,迷迷糊糊地重新坐正,頭一會兒又朝右歪過去……
他的心情又開始浮躁起來。
她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靠著呢?
元允中想了又想,正尋思著要不要把她扶正,她倒好,倒在了他的肩膀頭不說,還像小鳥選窩似的,在他肩頭蹭了蹭,睡得更香甜了。
元允中低頭,望著她滿頭的青絲,伸出一根指頭,輕輕地點在了她的額頭上。
她朝另一旁倒去。
或者是那邊沒有扶持她的人,她猛地點點頭,又倒在了元允中的身上。
烏黑的頭發摩擦著他的下巴,他又聞到了淡淡的茉莉香。
元允中望著頭頂的橫梁,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天邊泛起一道魚肚白。
趙七夫妻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元允中面無表情地再次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宋積云的額頭,想把她給推到一旁。
房門突然被推開。
“啊!”地一聲,女子尖銳的叫聲吵醒了宋積云。
她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睛,只見趙七嫂捂著一個妙齡少女的嘴,不好意思地道:“你們睡,你們睡!我們這里沒那么多講究。”
可她話鋒一轉,又道:“你們既然是私奔的,就不應該稱兄妹,應該稱夫妻才是。也免得我把兩床新被褥都拿了出來。”
“什么?”饒是宋積云和元允中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此時也被趙七嫂的話說得雙雙神色大變,“私奔?!”
趙七嫂訕訕然地望著他們,道:“不是私奔,你們怎么會在一個房間里?還……”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宋積云此時才發現她側身而坐,像被元允中摟在懷里似的。
她不由撫額,朝元允中望去。
元允中板著臉,眼底如霜似雪,冷冰冰的。
宋積云扶額,想對趙七嫂解釋幾句,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么。
倒是趙七嫂,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慌張,一面拖著那妙齡女子往外走,一面道:“你們既然已經醒了,我就不再過來喊你們了。我讓我姑娘給你打水,你們梳洗了,就來吃早飯了。”
宋積云無奈地攤手,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對元允中道:“反正大家萍水相逢,說不定從這里出去之后就再也見不著了。他們愿意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元允中不置可否。
宋積云很快就把這些甩到了腦后,走到門口四處張望了幾眼,對元允中道:“我瞧著這才卯初的樣子,我們要不別吃早飯了,帶點饅頭什么,就走吧!”
她還在擔心昨天追擊他們的那群人。
元允中點了點頭。
趙七嫂端了洗臉水進來,笑瞇瞇地道:“剛才是我未過門的兒媳婦,她不知道你們借宿在這屋,得罪了。”
宋積云笑著搖手,說了幾句客氣話,提出不用早飯了,拿幾個饅頭就走。
“這怎么能行呢!”趙七嫂的腦袋搖得像拔浪鼓,“無論如何也要吃了早飯再走。”
她說著,有些畏懼地看了元允中一眼,把宋積云拉到了門外,低聲道:“妹子,我看你們去景德鎮投親是假,想要避開家里的人是真吧!你與其不知道去了景德鎮是好是壞,還不如就留在我們村里!”
“什么?”宋積云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趙七嫂大大咧咧又不失親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家相公不是會畫畫嗎?我們這里有個活,缺會畫畫的。最多三、五個月,保證你們最少也能賺五十兩銀子。”
宋積云心里“咯噔”一聲,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個趙家集有野窯。
可她更怕追擊他們的人也與這里有關系。
她為難地道:“可我們已經和我姑姑說好了。”
“這有什么!”趙七嫂不在意地笑道,“讓我們家小子給你們家姑姑送個信去好了。”
這是要強行把她們留下來嗎?
宋積云不動聲色,沉吟道:“這個,我得和公子商量商量才行。”
她說著,就看見妙齡少女扶著個老婦,由幾個年輕婦人簇擁著走了進來。
人還沒到,那老婦人已高聲道:“趙七家的,說來了對私奔的公子小姐,那公子還會畫畫?你把他們留下來,我們給他們置辦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