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積云思忖著,元允中已灑脫穿過人群,祭壇旁上了柱香。
并沒有理會江大人。
這也太怠慢江大人了!
宋十一太爺見了忙走了出來,道:“時候不早了,怎么不見宋大良和宋三良?”
按禮,來能加七七這天祭祀的在喪主家聚齊之后,眾人就會結伴去墳地給喪主放幾響炮竹,
請和尚和道士念幾卷經,喪主家再招待來賓吃一頓,一般的親戚朋友就可以散了,族中管事的族老和喪主的兄弟、妻兒留下來商量好守孝的事,這逢七的祭祀就結束了。
至于那些和喪主家只是點頭之交,出于禮節來給喪主敬柱香的,在喪主家啟程去墳地的時候就可以告辭了。
特別是像江縣令和王主簿,
身份地位比宋又良高很多的人,能來給宋又良敬香就已經是抬舉宋家了,
給宋又良上柱香就走,大家覺得理所當然。
而宋十一太爺之所以這么說,完全是怕江縣令不滿,怕江縣令給宋家穿小鞋。
他委婉提醒來賓,宋家的人要去宋又良的墳頭了,不想跟著過去的,可以告辭了。
王主簿此時心中很是不滿。
宋家的這個女婿,對江縣令太不尊重了。
如果他不是剛剛和宋家坐到了一條船上,他肯定會毫不留情地當場斥責元允中一頓。
看來得想個機會說說宋積云才是!
他想著,說出來的話就帶著幾分散漫:“既然如此,那我們就……”
“祭祀應該定了吉時的吧?”誰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江大人卻突然笑打斷了他的話,“要是等不到宋家的兩位老爺,就不等了。我們先過去。免得耽誤吉時。畢竟死者為大嘛!”
言下之意,是他要去墳上祭拜宋又良。
王主簿和宋家的眾人都驚呆了。
宋又良何德何能,
讓一縣之尊親自去他墳上給他上香。
宋十一太爺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激動地道:“縣尊大人說的是。宋大良和宋三良怕是有什么事耽擱了,我留兩個人在這里等他們好了。”
又代表宋家感激他:“又良若是泉下有之,
定會感激涕零的!”
江大人不以為然,笑望著元允中道:“畢竟是元公子的岳父,沒遇到也罷,既然遇到了,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去祭拜一番才是。”
元允中滿臉寒霜,冷笑不語。
宋積云再遲鈍也感覺到這兩人有矛盾了。
而且江大人還是針對元允中而來。
她頓覺頭痛。
只希望他們之間的恩怨不要燒到她家來。
她悄悄地拉了拉元允中衣袖,想勸元允中兩句,只是沒等她開口,她就發現江縣令的目光非常敏銳地落在了她拉元允中的衣袖上。
宋積云話說不出口了,只好朝他禮貌地點頭微笑。
元允中卻猝然道:“難得江大人如此有心,我若推辭,豈不是辜負了大人一片誠心。”
他說著,璨然一笑,伸手道:“江大人,請!”
一副要和江大人把臂言歡的模樣。
宋積云目瞪口呆。
江大人在一愣之后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道著“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和元允中并肩出了廂房。
在場的人炸了窩。
“這是怎么一回事?”
“那元公子不會是江南名士吧?”
“我聽說很多名士都走魏晉之風,特意穿粗布衣服,吃五谷雜糧!”
宋十一太爺回過神來,立馬跟上前去,
還道著:“江大人宅心仁厚,難怪年紀輕輕就做到正五品,這是我們梁縣之幸,也是我們百姓之幸啊!”
在場的人紛紛附和,更有那原本不準備去的人也臨時改變了行程,要跟著宋家去宋又良的墳上。
一時間屋里屋外人聲嘈雜,喧囂鼎沸。
洪熙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宋積云身邊。
“大小姐!”他眼底有著深深的困惑,“元公子他……”
應該是信了剛才那些人的議論。
宋積云自己都一頭霧水,怎么跟洪熙說?
她腦子飛快地為元允中找借口,面上不免猶豫了幾息,耳邊卻已傳來元允中的聲音:“快點,該啟程了!”
宋積云抬頭,看見元允中站在錢氏馬車旁,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錢氏則撩著轎簾伸出頭來,神色有些著急地望著她。
什么意思?
這是在喊她?
她略一遲疑,感覺元允中的臉色怎么隱隱有些發青樣子。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沖著她道,聲音已明顯的不厭煩了。
宋積云只好歉意朝著洪熙笑了笑,快步走了過去。
宋積云這才發現江大人站在離他們一射之地的馬車旁,正饒有興趣地望著他們。
好像在看戲似的!
她腳步一慢。
耳邊卻傳來元允中和她母親說話的聲音:“等忙完了七七的事,得從田莊里選些忠心耿耿的小子進門服侍才好。家里能做事的小廝還是少了些。不能什么都指望吳管事。”
錢氏很是贊同,在路上還同宋積云道:“這家里還是得有個男子才是。你看元公子,想的就周到。”
宋積云覺得她母親完全是被元允中晨昏定省給迷惑了。
她胡亂地點頭,腦子里卻不斷地回放著剛才元允的神情。
他應該是在生氣。
可他為什么生氣呢?
是和江縣令的唇槍舌戰中占了下風?
宋積云努力地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她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可她身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宋大老爺也太不像話了,不管有什么恩怨,二老爺七七,他怎么也得露個面吧?兄弟情義不在了,還有侄女們。他好歹還是個長輩吧!”
還有的道:“三老爺怎么也沒有來?宋家二老爺在世的時候,他可沒少討了好去。如今沒了便宜,就不認侄女了,看樣子也是個白眼狼。”
“好像宋家大房兩個出了閣的姑娘女婿也沒有來!”還有人嘀咕道,“這也太不像話了。想當初,她們出閣的時候,陪嫁可都是宋家二老爺準備的。”
宋積云沒把這些議論放在心上。
世人多逢高踩低,今天要不是江縣令來了,他們估計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她去找了元允中。
“你怎么了?”她有些擔心地望著板著個臉的元允中,“是和江大人……有什么不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