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積云接了契書,轉身遞給了汪大海,笑道:“勞您惦記著,以后還要請您多多關照。”
然后她扭頭對汪大海:“你給大人買個小廝在身邊服侍,以后有什么事,大人吩咐一聲就行了,也免得大人有什么找不到人。”
那主簿沒想到宋積云這么會做人,愣了愣,連忙擺手。
兩人你來我往了一番,最終主簿大人還是勉強地答應下來。
他對宋積云的態度也熱情了很多,悄悄告訴她:“巡撫大人就在景德鎮,萬大人這幾天都在那邊服侍著。你要拜訪萬大人,過幾天再來也不遲。”
還為了表示親近和她開玩笑道:“要說伱們家能順利拿到契書,還托了寧王的福呢!”
宋積云非常的驚訝。
那主簿悄聲告訴她:“若不是這些日子寧王的事鬧得太大,惹得江西官場上人人自危,我們家大人也不會這么輕易就賣江大人一個面子了。”
宋積云前世沒少和官場上的人打交道,這主簿分明是話里話。
她笑吟吟地也說了幾句玩笑話,就說時間不早了,想請他一起吃個晚飯。
主簿拒絕了:“以后有的是機會!”
宋積云沒有勉強,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不過在御窯廠的門口,他們遇到了從宋大良窯廠回來的韓先生。
彼此打了個招呼,就各自散了。倒是汪大海出了御窯廠,吞吞吐吐地道:“東家,您說,主簿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就算有江大人打招呼,可萬公公仗著宮里的關系素來跋扈,內宮的二十四衙門和吏部又不是一個路子,不管江大人是什么來歷,他未必會一直給江大人面子。”
宋積云意外地看了汪大海一眼。
難怪她爹讓汪大海管他們家和御窯廠的單子,宋家窯廠的幾個大掌柜和大師傅里只有他有這份機敏的勁兒。
“你沒聽錯。”她淡淡地笑道,“那位主簿大人就是在提醒我們。”
汪大海聽了有些著急,道:“那我們……是不是再來謝一次萬公公。”
“那是自然。”宋積云道,“不僅如此,你還得想辦法打聽一下萬公公最近都在做什么,看能不能回報萬公公一二。過些日子我們還要競爭明年御窯廠的訂單,在萬公公眼里,就算是我們什么都不說,他也會把我們當成江縣令的人。”
汪大海見宋積云沒有因為年紀輕輕就掌管家業而趾高氣揚,舒了口氣。
兩個人商量著窯廠的事,上了騾車。
梁縣府衙后堂的書房里,江縣令被元允中反剪著胳膊按在書案上。
“哎喲喲!”江縣令假意地夸張地大聲,“你想干什么?你小心我告訴恩師,說你欺負我!”
江小四從門外探出頭來,看著元允中如霜似雪的臉龐,畏手畏腳地不敢說話。
而元允中則冷“哼”了一聲,一字一句地道:“是你跟萬曉泉說好了的!!嗯!!是你在江西巡撫那里遇到了萬曉泉!!嗯!!”
“雖說是你開的頭,可要不是我明示萬曉泉,他能明白嗎?”江縣令不服地道,“你別以為人人都像我似的,能聽得懂你‘未盡之言’的。”
元允中嘴角緊抿,臉色更冷了,把他朝書案按了按。
“哎喲哎喲!”江縣令一副被逼無奈,只能改口的樣子高聲道,“是你,是你!都是你的功勞行了吧!”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忍不住道:“我這不是怕你不知道怎么跟宋小姐說,宋家的事沒有個著落,宋小姐著急嗎?”
元允中氣極而笑,道:“那我還得感謝你啰?”
“那倒也不必。”江縣令“哎喲喲”地喊著痛,道,“師弟,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如此!你小時候溜出去玩的時候,我好歹給你打過掩護。你不愿意做功課的時候,我也曾幫你捉筆。有什么話我們不能好好說?非要弄得你死我活的。”
元允中不為所動,冷笑道:“少廢話,你就說怎么辦吧?”
“解鈴還須系鈴人。”江縣令迭聲道,“我闖的禍,我來收拾。”
元允中神色微霽,放開了江縣令。
江縣令一躍而起,夸張地“哎喲”著,又是揉肩膀又是揉手腕的:“我的胳膊怎么這么痛,不會是傷了經脈吧?我明天還要陪按察使去昌江碼頭呢!據說寧王走私的貨都是從昌江運過去的。梁縣和景德鎮的巡檢司有可能都有問題。”
元允中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一言不發地看著江縣令裝模作樣。
江縣令訕訕然,自己給自己找臺階般的喝了口茶,坐到了元允中下首,擺出促膝談心的架勢,先是喊了聲“師弟”,然后感慨道:“別人說女大十八變,我看男大也十八變。你說你小時候,多可愛。每次你回家,家里的師兄們都爭著搶著陪著你玩,你卻一副眼高于頂、目下無塵的樣子,誰都不理。當初我們師兄弟們還在私底下議論,擔心你以后長大了也這樣,會得罪人。”
他說到這里,突然壓低了嗓子,道:“你這么幫著宋小姐,不會是看上了宋小姐吧?”
元允中愕然,隨即臉一沉,喝斥道:“你胡說八道什么?我不過是看不得那幫癟三欺負一個女孩子,才順手幫一幫她,怎么就是看上了別人!”
誰知道江縣令聞言雙眼驟然間明亮起來,看元允中的目光頓時像五聯宮燈似的:“既然不是,你著什么急啊!”
他湊到元允中的身邊“嘿嘿”地笑了兩聲,道:“我這不是好奇嗎?平時你若是被人誤解,最多也就是冷颼颼地瞥別人兩眼,這次卻解釋了這么大一段話,太反常了!太反常了!”
元允中額頭青筋直冒,看向江縣令的眼神像刀似的,冷嘲道:“難怪王夫人最喜歡你!”
這是說他像婦人一樣長舌嗎?
小師弟的毒舌他們都領教過。江縣令不以為意,還做出一副老懷甚慰的樣子,空捋了捋自己并沒有的胡子,道:“我就說嘛,恩師那么多的弟子中,我既不是讀書最有天賦的,也不是學習最刻苦的,怎么就獨我一個人能跟在恩師身邊讀書、伺侍,原來是師母的功勞啊!”
對上這樣的江縣令,元允中也只能道:“不是你臉皮最厚嗎?”
“原來我還有這優點!”江縣令摸著臉。
師兄弟斗著嘴。
江小四的小腦袋再次從門外探出來。
“大人!公子!”他怯生生地道,“宋,宋小姐來了!她說來給大人道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