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東一點,不行,再往西一點,貼對聯你都不會貼嗎?”油漆得通紅的的大門前,老爸彭長遠正站在梯子上擺弄著這五、六米長的對聯。
一陣大風帶雪吹過,對聯又左右搖晃起來。
彭渤鼻子一酸,眼里一熱,以往這都是自己和老爸的營生,老媽只管在家里做飯。
奔馳慢慢停在老爸老媽面前,老媽姜黎慢慢地轉過身來,她笑著看著彭渤,待到在雪花飄揚中看清彭渤的臉龐,她笑容一下把這漫天大雪融化了。
大雪下得很平靜,茫茫大雪中,彭渤一手拉住老媽的手,一手拉住海茵薇,后面走著的卻是老爸,前面迎出來的是妹妹,甫一走進院子,那熟悉的葡萄酒的味道撲面而來。
他脫掉外套,舒服地躺倒在燒得滾燙的炕頭,看著玻璃窗上紅色的窗花下,霧水正順著玻璃流下。
“砰——”
五彩的煙花在桃花澗上方炸響,天空一片絢爛,飄飄揚揚的雪花都被染成了五彩的顏色。
“噓——”
在笑聲中,彭渤吐出滾燙的餃子,吃得太急了,燙著了,屋里頓時響起一片笑聲,他看著笑得寬慰的老爸,笑得滿足的老媽,又個出手指彈了一下嘴巴不停的老妹,哦,過年了!
2001年已經過去了,可是,我很懷念它。
早飯之后,彭長遠在忙里忙外,姜黎準備著午飯,海茵薇時刻依偎在彭渤身旁,那種幽香就直往他的鼻子里鉆,讓他心里癢癢,臉上卻熱熱的,鼻孔里卻是香香的。
這怕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這一刻,彭渤覺得人生值了,這種幸福感他不想讓它跑開,這一年兩人聚少高多,此刻,他更是倍加珍惜,此刻,這種幸福感是普通人體會不到的。
“大渤,下炕,有客人。”黎黎大聲道。
對于母親的話,彭渤向來不敢違逆,可是他穿戴整齊走出屋門時,院里已經站了一圈人,幾乎都是市里、縣里的領導,有很多人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可是這些人都認識他。
“彭總,過年好。”
“彭總,給您拜年了。”
“你說你,彭總,回到家鄉也不言語一聲,我們派車過去接你啊。”
彭渤一一點著頭,過年了,禮數不能忘,人家大老遠上門來給自已拜年,這些人的歲數都比自已大,有的跟自已父親都差不多了。
“大爺,您往里走。”彭渤看向自已的父親,來的人可都是人精,有人立馬禮讓彭長遠。
彭長遠卻手足無措了,這些人都是領導,別說鎮里的領導,就是村里的支書,他見了面兒都得陪笑,可是現在這些人都讓著他,敬著他,讓他不知說什么好了,只好一個勁地往外掏煙。
看著這一群人進了屋,屋里當然盛不下,有的人就站在院子里跟彭冰聊天,也是一幅滿面春風的樣子,好象不跟彭渤說話,跟彭冰說話也是一樣的。
“媽,”彭冰忍不住出去一趟,回來立馬神神秘秘地把母親拉到一旁,“頭一遭啊,你看,我們家門前停了多少輛車……”
多少輛車?
母親姜黎也忍不住走出大門,嚯,她放眼望去,一溜轎車都快排到村口的小橋了,大街上,全是來看熱鬧的村民,這也是村里的一大西洋景。
“渤他娘,你們家大渤出息了,看,領導們全來了。”
“領導們給他拜年。”
“大渤可是什么外國大公司的總裁,比他們官都大。”
母親姜黎客氣著,可是看得出心里很自豪,彭冰暗笑,村子里的人也認為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大,可是想到這一群人,她又忍不住替自已的哥哥驕傲。
“怎么還有車來啊?”村外,一輛奔馳迤邐而來,卻是輕車熟路,安靜地停在了彭渤家門口。
“叔叔,阿姨,過年好。”陳峰走下車子,走到姜黎跟前。
“陳峰,快,快,屋里坐。”見到這個常伴彭渤左右的人,姜黎卻很是熱情,比見到這些領導還熱情。
“你怎么來了,在這里過年嗎?”姜黎問道。
“嗯,”陳峰一愣,“彭總沒跟你們說?我們要到韓國。”
韓國?
姜黎也愣了,沒聽兒子提起啊。她想想又走進院子,隔著窗子看到彭渤正在里面談笑風生,自已的丈夫彭長遠坐在正中央,卻只會笑,一句話也不多說。
“算了,我初二就走,市里的團拜我就不參加了,”彭渤一拱手,“感謝好意,各位領導到滬海,一定給我打電話,力所能及的事,大家盡管吩咐。”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讓這些人感覺很舒服,其實這種拜年拜的是人脈,說得好聽一點叫作聯絡感情,說得不好聽一點,富在深出山有人問,富在鬧市無人理,大家看中的還是他的地位和手中的人脈。
“哥,我嫂子呢。”彭冰突然推門進來。
“還在休息。”兩兄妹從小就有默契,眉毛一動就知道對方想什么,彭渤立馬答道。
“噢,那不打擾了,”帶頭的一個中年人站了起來,“那我們先回去,還希望彭總有時間多回家看看,多指導一下我們的工作。”
對這套話,彭渤熟悉,可是他更熟悉的是前世,他從滬海回來,狗都不叫,無人理睬。
彭渤笑著點頭,一一分發著自已的名片,只是名片太少,有人沒有拿到手,那些人立馬感覺笑容有些不自在,他馬上吩咐陳峰到車上去取,這些人拿到名片后馬上變得歡天喜地了。
送走這一群人,又來了省市縣電視臺和宣傳口的人,這幫人走后,省里市里的一些企業主兒又來了。
這一天,彭渤幾乎上了十幾趟廁所,因為說的話太多嘴里太干,一個勁地喝水,最后……
“行了,不說了,我們到喂馬院去。”彭渤突然來了興致,他實在厭煩了。
“喂馬院就是喂馬的地方嗎?”人來人往,海茵薇興致不高,但與彭家兩兄妹走在充滿年味的街頭,她興致盎然,神采飛揚。
“不是,是一條街吧,當時南來北往的客商很多,人吃馬嚼都集中在那個地方,當時是秦灣的中心,現在秦灣所有著名的小吃,好吃的小吃,都在那里。”
彭渤笑著解釋道,他一回頭,海茵薇就沖他笑,彭渤什么也沒說,他輕輕地攬住海茵薇的纖腰,前面大雪漫漫,迷蒙的風雪中,卻到處是喜慶的紅色和來去匆匆的行人。
“親愛的,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