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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英雄主義

  韓行矜想明白了,突然就對做新節目、寫策劃這件事抗拒了起來,盯著面前的本子和筆記本半天沒有動作。

  “怎么了?”靳嶼問,“還有什么不明白?”

  韓行矜大大的眼睛充滿了疑惑,“我覺得這樣不太對。”

  “哪里不太對?”

  “難道你不關心投資的具體內容是什么嗎?”韓行矜問。

  靳嶼點頭,“關心,但同樣的產業、或者同樣數目的投資,我會更傾向于回報率大的。”

  “可是,我覺得我想做的節目是很有意義的,就像你做的研究一樣,就不能……”

  靳嶼搖頭,“不能,商人可能他會是慈善家,但前提是他掙到錢了他才回去做慈善,而且,你以為那些所謂的慈善家真的就那么……熱衷慈善嗎?”

  韓行矜想起上輩子遇到的資助自己上學的高中老師,還有從來不署名的大魚先生。

  “也有人是真的只是為了幫助有需要的人吧。”

  靳嶼點頭,“不可否認,但你說得出名字來的,total響亮的慈善家,他做慈善得到的一定比他付出的多。”

  韓行矜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不需要靳嶼多說她也能想到。

  “而且,我們做研究真的不圖回報嗎?不是的,我們想要回報的,迫切地想要,想要一個首創性的發現,想要一篇高級別的刊物論文,想要一個對人類有意義的成果……”

  韓行矜覺得哪里不太對,“不是的,還有很多籍籍無名的研究人員。”

  這話靳嶼沒法反駁,因為他知道,科研這條路,雖然每個人都想要回報,可是能有所收獲,能青史留名的人寥寥無幾。

  “我想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來寫這個策劃案,但投資者關注的東西我加進去。”韓行矜決定。

  靳嶼心想,反正她策劃案不管寫成什么樣最后他都會投資,就是他不投資,霍晉東也會為她買單,那就讓她去寫吧。

  人教人教不會,只有經驗給的教訓才能讓她一直記得。

  靳嶼點頭,“好,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寫,我隨意給你提供幫助。”

  韓行矜鄭重地應下。

  靳嶼這種投資理念,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報表上好看的數字來衡量的。

  “回報率”固然簡單直接一目了然,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嗎?韓行矜覺得不是這樣的。

  她一直記得她上輩子在大四上學期通過機構給“大魚先生”寫過一封信。

  大概就是說自己已經大四了,很快就能找工作自食其力了,謝謝大魚先生一直以來的資助,祝大魚先生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臨近畢業,她收到了大魚先生給她的最后一筆資助,機構傳達給韓行矜的意思是,“大魚先生說這是給你的最后一次幫助,一個女孩子,租一個好一點安全一點的房子,無論何時,不要對生活失去希望。”

  最后還給了她一張手寫的便簽,“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希望你我如是。”最后的署名是,“yu“。

  韓行矜找到了這句話的出處,買回來了書,把便簽夾在了書里,一直保存著,那是她往后多年的精神支柱。

  韓行矜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比利益更重要的東西。

  她翻到空白的一頁紙上,把那句爛熟于心的話鄭重地寫了下來,雖然多少有點格格不入,但,這是她上輩子大學畢業,踏入社會帶上的囑托,這輩子,算是打算開啟自己的事業了,她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英雄主義,對,每一個科研人員都是背水一戰的戰士,他們甚至科研這條路不好走,也知道科研并不是付出一定有回報的事情,但,他們都義無反顧踏上了這條路。

  他們難道不算是看透了科研這條路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科研的英雄嗎?

  英雄一定是身披鎧甲浴血奮戰的人嗎?不,每一個奮斗的人都是英雄。

  韓行矜沒有動筆寫策劃案,而是去搜了紀律片,各種各樣講述科研的記錄片。

  她一定要在她的策劃案里明確節目的意義。

  韓行矜一直在忙碌著看自己的東西,而靳嶼缺看著韓行矜本子上那句話失神了。

  小時候崇拜英雄主義,看到這句話不以為然,覺得拎著長劍和惡龍斗爭的才是英雄。

  大抵是因為那時候沒有吃過生活的苦吧。

  后來母親沒在了,父親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再婚了,更離譜的是,后媽還很快生下了孩子。

  靳嶼不理解,明明父親在母親病重時表現出來的心疼和焦慮做不得假。

  明明父親在母親的葬禮上哭得像個孩子。

  為什么他可以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再婚生子,靳嶼不理解。

  那段時間他的心理出了問題,韓美誼參加完母親的婚禮一直在京市逗留,告訴他,她和母親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告訴他母親對他的期望,告訴他一個人應該怎么活著。

  在國外上學的時候,重讀原版,靳嶼對這句話有了不一樣的理解,人間模樣,大抵如此。

  這句話他一直記得,不少人也知道,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韓行矜本子上寫下的這句話,靳嶼覺得自己心跳仿佛有一瞬間驟停了。

  或許,韓行矜說得沒錯,靳嶼覺得對韓行矜的策劃案突然期待了起來。

  他想看看韓行矜會給他看一個什么樣的英雄主義,又會怎么去講述那些默默無聞的英雄。

  從房間里拿出來的幾份策劃案也索然無味了起來,自己什么時候變成了第一時間看收益率的商人了。

  靳嶼把策劃案扔到了茶幾下層,看著旁邊的專業書,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或許自己不自覺把商人的心態帶到了科研中。

  靳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韓行矜抬頭,“怎么了?還在想那些事嗎?”

  靳嶼點頭,也算是吧。

  “哎呀,想不出來就別想了,不如先做別的,事情總是會一件一件一件一件地做完的。”

  靳嶼被逗得哈哈哈大笑,“那請問韓小姐,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做完。”

  “依我看,你是難嘍,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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