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源，科舉當真不會令吾等四面楚歌嗎？”
就在楊彪、楊修父子討論科舉之時，心有疑問的劉備，同時也把林辰叫進了宮里。
“但凡是看過這份名單的人，都不會阻撓科舉。”林辰十分斷然地搖了搖頭，隨手將劉備擺放在御案上的科舉名錄拿了起來。
雖然，科舉制是天下所有人的出路不假，但僅此次科舉而言，所錄取的考生卻都是世家、豪族、寒門子弟。
林辰相信。
只要世家、豪族、寒門掌勢者不是傻子，他們就不會瘋狂的抵制科舉。
因為現如今的科舉，對他們有著極大的好處。
只是換了一種方法而已。
但只要自身利益能夠得到保證，他們自然就不會在乎其他的了。
“子源這么說，朕也就信了。”
劉備點了點頭，同時壓低嗓門問道：“但另外一個問題，子源可否解決了？”
“您說的是將機會平均給到天下人這一點是吧？”
林辰自然不會忘記自己的承諾。
“正是。”
劉備眉頭皺起道：“如今這份名單上，便是賈逵、馬鈞這等出身寒微之人，其實總的來說也都是世家、豪族子弟，只不過而今成了寒門而已。”
“而子源當初可是說過，要讓這天下所有人都有一個機會。”
“如今，你可是沒做到啊。”
“辰已經做到了。”
林辰緩緩地抬起了頭，絲毫不懼的和劉備對視著。
“做到了？那這份名單……”
劉備滿臉疑惑。
“若要弄明白這個問題，其實只要陛下弄清楚了另外一件事就足夠了。”
林辰看著劉備疑惑地表情，平淡地問道：“這個問題便是，世家何以為世家？”
“自然是世代為官者，這一點朕還是知道的。”
劉備隨口便回答了出來，同時問道：“只是朕不懂，這和給天下人機會有什么關系？”
“陛下既然還是不懂，那辰就再問一個問題吧。”
林辰依舊滿臉笑容的道：“陛下可知，他們憑什么世代為官？”
“憑的是名望……”
劉備脫口而出道，但話剛說了一半，他便醒悟了過來。
“陛下明白了吧？”
林辰笑吟吟地解釋道：“沒錯，他們之所以能世代為官，憑借的就是自身名望。”
“而現如今，伴隨著科舉到來，推廣自家名望的權利，便被朝廷掌握住了。”
“或者，換一種說法就是……”
林辰說到這里時，眼見劉備臉上出現了一抹迷茫，連忙將事情解釋的更加簡單道：
“當這些學子一朝成名天下知之時，他們本身也就成了那些世家所推廣的子弟。”
“這么說，陛下懂了吧？”
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
神性。
在漢代這個時期，不僅僅皇帝有神性存在，世家其實也有神性。
因此，隨著科舉的到來，他們身上穿著的神性衣服，自然也就被直接扒開了。
當然了，由于林辰面對的是劉備，所以他肯定不能把神性解釋的那么清楚。
但意思其實就是那么個意思。
“原來如此！”
劉備恍然大悟，滿臉震撼地看著林辰道：“朕當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子源了，就好像你什么時候都有辦法一般，實在是……”
“厲害！”
林辰連忙搖頭道：“其實，并不是辰有多厲害，主要是天下人的視角太小了而已，若是他們能開拓視角，自然也就能看到更大的世界了。”
“朕不是太懂這些……”
劉備輕輕擺了擺手，同時再度皺起眉頭問道：“朕是想通了不假，聰明的人或許也能想通，但要是遇到一些想不通的世家該怎么辦？
他們要是以為朕和子源聯手挖了他們的根基，之后但凡遇到便以死相抗，那時卻該如何是好？”
他在擔心世家、豪族、寒門的反噬。
畢竟，他們可是連對方的“衣服”都給扒了——雖然他劉備不見得能明白這層意思，可他下意識便覺得，這天下總會有人想不通。
“若是遇到這樣的，那倒是好了。”
面對劉備的這層擔心，林辰不僅沒有絲毫緊張，反而還哈哈大笑了起來。
“子源笑什么？難道這天下便沒有這等人嗎？”
劉備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有，當然有，怎么可能沒有呢？”
林辰一邊收斂笑容，一邊連連擺手道：“這天下什么人都可能有，但唯獨不缺為了利益付出生命的人。”
“那子源怎么還笑的出來？”劉備更加疑惑了。
“這么說吧……”
林辰想了想，感覺說的深了劉備可能不懂，便簡單地解釋道：
“那些世家的根本，其實并不在于他們本身有多么強大，他們的強大，主要強大在影響力上。”
“簡單來說，一旦世家要起勢造反，他們便會跟著說服其他小的世家，大的豪族，以及沒什么門道的寒門子弟。”
“這一點，袁紹和袁術這兩兄弟已經做了，陛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到底是怎么起的勢。”
“嗯？”劉備感覺腦子里仿佛動了一下，但仔細一想，卻又覺得什么都沒想通。
“但那是之前了，現在不一樣咯。”
林辰笑瞇瞇的指了指那份名單道：“秘密，就在于這份名單之上。”
“這份名單有什么……”
劉備隨意地瞥了兩眼之后，猛然間抬起了頭：“子源是說，如今那些小世家、豪族以及寒門子弟，在科舉被推廣之后，便再不可能給他們賣命了？”
“正是如此啊。”
林辰重重點了點頭，道：“之前之所以賣命，是因為世家給的利益足夠，可現如今，很明顯是咱們給的利益更加多……尤其是隨著科舉名單的擴大，此次便招錄了將近一千人，若是將來呢？”
“將來陛下平定天下，再度召開科舉時，會不會將這一千變成一萬？”
“那樣一來，他們不就有了機會嗎？”
“人又不是石頭，總歸會有自己的想法，他們也會去琢磨，陛下和世家誰奪了天下更好一些。”
“而在一番琢磨后，他們便能很快發現，終歸還是陛下奪取了天下對他們的好處更大。”
“只因我們招錄了考生之后，立刻就會安排其為一縣主官，一郡大員。”
“世家會給這種好處嗎？或者說，他們給得起嗎？”
“既然給不起，那么豪族、寒門為什么還要陪著他們去拼命？”
“而且，科舉的影響力還不僅僅如此，它同時還會讓普通的小地主也看到機會。”
說到這里時，他微微頓了頓，才反問道：“陛下可以想想，假如您是一個小地主，您是想要子孫后代一朝成名天下知呢，還是給世家當狗腿子呢？”
“朕當然是想子孫可以一朝成名……”
劉備下意識地便回答了出來，說到一半時，他猛然發現了林辰滿臉的笑容，才止住了聲音，同時苦笑著擺了擺手。
“子源此招一出，天下世家的影響力，怕是會很快便分崩離析啊。”
“這叫分化瓦解，逐個擊破。”
林辰笑著點了點頭之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劉備，才繼續道。
“當然，辰這一招之所以能成，主要還是陛下已經稱帝了，不然的話，恐怕就沒有這么簡單了。”
“朕相信你總有辦法！”
劉備比林辰還自信地搖了搖頭，隨即又道：“更何況，朕而今不是已經稱帝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