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
石虎行宮。
鄴城的行宮,僅次于襄國的王宮。
站在宮門外,遠遠的望過去,只見紅色的宮墻之后,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宛如一座金色的島嶼。
主殿那那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在湛藍的天空下,行宮那金黃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頂,顯得格外輝煌。
兩排盔甲嚴明的晉軍銳士守在宮殿兩旁,恭候司馬珂入宮。
進入宮殿之內,發現里面殿堂、樓閣、亭臺、水榭、荷花池等一應俱全,其恢宏及豪華,不亞于建康宮。
司馬珂率眾昂然進入行宮之內,只見謁一幫宦官,恭恭敬敬的在門口等候著;在他們的身后,又有宮內的女官帶著一群宮女,也垂首而立。
司馬珂抬眼望去,只見得那宮女和內侍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居然有上萬人,比建康宮的數量還多得多。這些內侍和宮女們,都是身著綾羅綢緞,可謂窮極奢華了。
那些宮女,個個都是十五歲到二十五歲之間,雖然說不上個個如花似玉,但是在此時,基本都算上等姿色了。
據說,石虎在前年,對襄國的王宮和行宮中女官予以增設,分置二十四等。為了充實女官,大舉征選民女兩萬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處。羯人各王公大臣私下發令征選的美女又將近萬人。各個郡縣極力選取美女,經常強行奪占百姓的妻子,殺害她們的丈夫,加上丈夫自殺的,人數達三千多。美女送到后,石虎在殿前按照姿色挑選分等。
司馬珂走到那群女官和宮女之前,見她們一個個垂著頭,一副低眉順眼的乖巧模樣,便讓她們都抬起頭來。
眾宮女雖然都低著頭,其實很多年輕的宮女眼睛都在悄悄的偷瞄他,看到他的視線轉過來才會低下頭去。
司馬珂的大名,早已在北地傳開了,尤其是在漢人之間,傳得像神仙一般,不但俊美如神仙,而且神力無邊,彈指間羯人灰飛煙滅。在被羯人欺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這個神話一般的傳說,能給他們帶來希望,帶來底氣,帶來自豪,所以越傳越神。
早在石遵兵敗被殺的時候,宮內就傳開了,說是大晉西陽王即將入主行宮。這些宮女們,有的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有的雖然早已是人婦,但是同樣對這個神奇的年輕王者充滿好奇和向往。
尤其是那些女官們,更是早早的做好了功夫,準備在這個年輕的王者面前表現一番,甚至可不圖榮華富貴,只圖能得到這個神仙般的人物的青睞。
當司馬珂出現在她們的面前時,其實所有的宮女和女官們,都已經偷偷看過了他的面目,心中早已驚為天人。現在司馬珂讓他們抬起頭來,被面前這個俊美如神仙般的少年王者的姿容所懾,一個個呆若木雞,一雙雙眼睛定格在司馬珂的臉上和身上,便挪不開窩來。再加上與他又老又胖的石虎一對比,更是云泥之別。
就在眾宮女和女官心中砰砰亂跳之際,司馬珂的舉措卻令她們失望了。
他回過頭來,又對王猛道:“彼等皆是石虎強搶而來,各自發放路費錢糧,遣回故里,沒有夫君的尋個人家嫁了,有夫君的也好破鏡重圓。”
聽得司馬珂說要給她們發放路費錢糧,各自回鄉,眾宮女心中難免是既歡喜又惆悵。喜的是終于可以回家,陪伴父母,惆悵的是想要伺候這個神仙般的年輕王者,終究是一場夢。
進入大殿之內,司馬珂便發現這行宮的窮極奢華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每座殿堂的頂部,都鑲嵌著夜明珠,殿堂內的象牙飾品、珍珠、翡翠、鉆石等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尤其是石虎的寢宮,里面的裝飾更為華美,金碧輝煌,珠簾玉璧,以白玉為床,掛金色流蘇帳,四周各種擺設都是美輪美奐,更夸張的是,地上居然鋪滿了黃澄澄的金磚。
雖然有種說法,宮殿的作用,就是把皇帝的人性給隱藏去,顯露出來的,是君權天授的神性。神性是什么,說白了,就是神秘莫測,當人們面對雄偉富麗的宮殿時,心中的贊嘆和敬畏,就會潛移默化的轉化為對皇帝的尊崇敬拜,對皇帝的未知,就是對皇帝的臣服。
但是這座窮極奢華的宮殿,凝聚了數以十萬乃至百萬的漢人的百姓血淚和尸骨。這座宮殿有多奢華,漢人百姓的苦難就有多深。
司馬珂當即命令王猛為主導,點清宮內各種珍寶及貴重物品,統一登記在冊,屆時一并發往江南,呈獻給天子。同時令宮內的內侍和官員,一并協助處理。
對那些宦官,自愿回歸鄉里的,則發放路費錢糧;若不愿回鄉或無處可去者,則送往江南。那些宦官都是漢人,聽到司馬珂這般吩咐,無不感恩戴德,紛紛跪地拜謝。
這些人很多早已沒了家人,才會選擇入宮當宦官。一旦還鄉舉目無親,又不能娶妻生子,早已斷絕了希望,還不如去江南廝混一生。所以只有三成的人愿意回歸故里,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去江南。
將此事交給王猛,顯示了司馬珂對王猛的看重和信任,王猛自是心中倍感榮幸和感動,他心中有跟隨司馬珂安邦定國之大志,自然也不會貪圖小利。
隨著晉軍入主鄴城,城外的近二十萬漢人,又陸陸續續的搬回了鄴城。
時隔二十多天,對于這些漢人來說,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歷程。當初他們被羯人用弓箭和兵器驅趕著出城,充滿驚惶和恐懼,此刻再回鄴城時,卻是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的,充滿歡聲笑語。
因為,他們已經成為了鄴城的主人。鄴城,原本就是漢人的城池!
雖然西城區被燒掉了,但是少了二十多萬的羯人,城池的屋舍也是相對寬裕。
在這次戰斗之中,鄴城內的士族立下了汗馬功勞,否則不知要死多少羯人。加之數十萬的人口,沒有士族的加入管理,根本就沒辦法穩定局面。
故此,司馬珂任命了大量的士族子弟為官,一并協助管理鄴城。對于這些士族來說,他們的眼光其實都是看得較遠的。雖然司馬珂任命的官員都是右第八、九品的小官吏,但是都是十分的高興。
誰都知道,就連吳興沈氏和義興周氏這樣的完全沒落的家族,都跟著西陽王翻了身。尤其是沈家,已經淪落了刑家,根本不太可能再起來的。然而跟著司馬珂從都尉司馬做起,如今也是拜將封侯,重新光耀門楣。只要攀上了西陽王這棵大樹,家族便有了崛起的希望。
所以,這群鄴城的士族,對于司馬珂采取的是惟命是從、全力配合的態度,倒是令司馬珂省了不少的心。
司馬珂安頓鄴城之事,全權交給了庾翼處理。庾翼出自潁川庾氏,屬于文武雙全的人才,不可多得。鄴城雖然有數十萬的人口,但是有了大量熟悉鄴城情況的士族官員加入,成為庾翼的臂助,行起事來倒也不是很費勁。
不過七八天的時間,在庾翼的治理之下,鄴城內很快便恢復了平靜,逐漸進入了正軌。
但是,偌大一座城池,被匈奴人為主的雜胡們一把火燒掉了四分之一,司馬珂自然不會就此姑息。否則的話,城中十幾萬的雜胡,若不予以鐵腕治理,以后不知還會鬧出什么事情來。
鄴城的局面一旦穩定下來,就沒有人在敢搗亂。庾翼借機開始出動兵馬,明察暗訪,揪出了縱火和鬧事者三千多人。其中那些縱火的重犯五十多人,全部斬首。那些協助提供引火之物,搬障礙物等的從犯,則一律判苦役三年。
五十多顆人頭,鄴城東門之外的行刑臺上,當著數以萬計的漢人和雜胡的面,被雪亮的鋼刀斬落,深深的震懾了城內的雜胡。
司馬珂和晉軍原本就被羯人妖魔化,兇名赫赫,一進城又斬了幾十顆人頭,使得城內的雜胡們,一個個對晉軍更是充滿了敬畏,進而又對所有的漢人充滿了敬畏。
鄴城之內的漢人們,不但被羯人欺凌了數十年,就連雜胡們都敢欺負他們,此刻終于揚眉吐氣起來。近二十萬的漢人,在士族的組織之下,在城內張燈結彩,載歌載舞,進行了持續數日的狂歡。
大火之后,接連又下了幾天的大雨。隨著城內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就連那接連幾天的大雨,都顯得小了許多。
雨水將城內的街道沖刷得干干凈凈,只剩下西門那那黑壓壓的一片斷壁殘垣和焦尸,昭示著這場大火的殘酷。
從西門一直到鄴城中大街,到處都是焦黑的尸體,甚至許多尸體都燒去了大半截。許多百姓在晉軍的組織之下,開始收拾和整理羯人的尸骨,避免發生瘟疫。
西門左近,街道之上,劫后余生的百姓雖然沐著小雨,依舊面帶喜色的在晉軍的帶領下抬著尸首出城安葬,這些尸首將是疫病的根源,必須趁早掩埋在城外頭。
叩嗒嗒 一隊晉軍騎兵城中疾馳而來,馬背上的晉軍個個身穿黑色的鎧甲,手執元瑾破敵刀,腰挎弩箭,騎兵群中一桿大旗,上繡“大將軍司馬珂”幾個大字,在風之中獵獵招展,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司馬珂在眾將士的簇擁之下,率著兵馬巡視著鄴城的街道,見得城內的秩序井井有條,不禁對庾翼大為贊賞。不管他與庾家以往的恩怨有多深,終究已是過往。庾翼并非小氣之人,而且心中素有大志,兩家之間的恩怨算術就此揭過了。
就在此時,追襲羯人的騎兵也回來了,帶著張貉的人頭,還有并州刺史張平的歸順的書信。除此之外,還迎來了一員虎將。
原來,在那天上黨郡之戰時,張貉眼見自家的騎兵即將被斬殺殆盡,不再顧及部曲,私自就潛逃而去。
奈何城頭上的張蠔看得真切,當即便率兵出城,將張貉攔截住,只是一個回合,就將張貉斬首,然后獻給了周琦。
張蠔經過這一戰,對晉軍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加之又都是漢人,自是心中已經生出了歸順的心里。之前張平已經在張蠔面前流露出了歸順晉軍的心思,故此張蠔便挽留了周琦等人數日。然后派人數百里加急,飛馬傳報晉陽,將晉趙之戰的情況說了個清楚。
張平收到了張蠔的信之后,當即便應諾了張蠔的要求,同意歸順大晉,同時親手寫了書信給司馬珂表達自己棄暗投明的想法。
張蠔在書信之中,除了勸張平歸順大晉之外,又表達了另外一個想法,就是想要加入晉軍,跟隨司馬珂征戰和北伐羯趙。
張平知道張蠔勇冠三軍,武勇過人,守在沒有戰事的上黨郡,的確有點埋沒。若是在司馬珂的麾下,必然能大放異彩,故此滿口答應了,當即另派了將領前來鎮守上黨郡城。
在張平看來,張蠔終究是自己的養子,一旦在北伐之戰中建功立業,對自己是大有裨益的。而且借機搭上了司馬珂這條線,對于他來說,至少他這個并州土皇帝的位置是安穩了。
司馬珂對張蠔之名,在穿越之前也早已有耳聞,畢竟是史書上的萬人敵,又被人列位兩晉南北朝的十大猛將之一,與鄧羌齊名。此刻能得此猛將加入麾下,自是十分的高興。
而司馬珂的大名不只是傳遍了河北和幽燕之地,同樣傳遍了并州之地。而張蠔同樣早已久仰司馬珂的大名,并以之為偶像。
在鄴城的東門,張蠔在周琦的引領之下,終于見到了他的偶像,威震華夏的大晉大將軍、西陽王殿下。
當張蠔看到司馬珂時,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在他的想象中,威名赫赫,天下所望的大晉大將軍、西陽王司馬珂,怎么也應該是三十歲以上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萬萬想不到面前這個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面如冠玉,俊美得不像話的青年,便是大名鼎鼎的西陽王殿下。
張蠔推金山倒玉柱,便要跪拜下來,司馬珂急忙向前一把扶住:“不必多禮!”
兩人一個求才若渴,一個慕名相投,寒暄了好一陣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