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極惡海坊主聊完后,三人在摔角幫大倉庫里又看了多場比賽。
顧禾還真的長了見識,有赤的,有用帶刺鐵絲大棒打的,還用上鐵鏈、碎玻璃、霓虹燈管等這些充滿視覺沖擊力的玩意。
雖然比賽有著表演成分,但摔角手們身體受到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
場邊亂斗終究還是發生了,洛娜也有用折疊椅拍打一個叫黑彈的摔角手系超凡者。
據說晚上的比賽還會更刺激,不過他們還有事,與結束演出的拳佬一起走了。
洛娜說這一萬塊花得真不虧,但能重復賣票的宮本老頭也沒虧錢,不愧是老江湖。
“這錢為什么不拿去改善生活呢?”顧禾是有點不理解的。
對于倉庫里的很多街狗觀眾,最低五千塊一天的門票真不便宜。
“什么是生活?”洛娜給了他個白眼,問道:“住進一個地下室那樣的小房間,為此節衣縮食付出一切,其實是被銀行狠宰,就是生活嗎?”
她說多數的觀眾不是存錢進場的,就是剛做完了什么活、走了運、發了一筆財便來花掉。存錢?那是什么玩意。房貸?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洛娜寧愿睡車,他們寧愿睡街,也要來參加一下這種鬧騰,好讓生命有點意義。
這就是為什么極惡海坊主受人尊敬,因為他給予了大家意義。
在這個世道,他們沒有未來。
或許第二天,手上的錢就會一文不值,或許今晚晚上,他們就會死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愛咋咋地,蝦仁炒飯才他媽的香。
顧禾被洛娜上了一課,真不能用以前世界的大眾觀念去理解街頭。
街頭自有邏輯,對事物自有用處,街頭很簡單,但街頭又很難理解。
他們心中有一頭野獸,并且釋放出來了。
而他,他身為街狗,卻與街頭有著一個無形的距離。
顧禾覺得自己回頭有機會也要提醒一下鵝麗莎白,她想與街頭站在一起,卻肯定也有距離。
“我的歌好聽吧,這首歌是新作,叫《蝦仁炒飯真香》。”
幾人出了大倉庫,準備開車回去魚塘。
拳佬背著自己的電吉它,正說著自己的歌,卻聽到他們三人前后各說了一個詞“黑豹,找你,搞事”,面色頓時凝滯,“不用管他們,我跟黑豹幫沒來往。”
他沒開車來,要一同搭乘洛娜的越野車,邊走邊說:
“不是我哥,也不是我弟創立了斗箕黑豹,我只是有些小時候的玩伴成了黑豹,他們就覺得我也該當黑豹。
“但我十八歲就過來混歌舞伎町了,我去麗彩演唱,是彩音小姐賞識我,給我機會,幫我成為我想當的歌手系超凡者,我這命都算是彩音小姐給的。”
顧禾聽得欲言又止,彩音小姐這人真的沒話說……
想起來,好像她也沒逼他當牛郎;是他自己那時候為了脫難,口賤說要當她最好作品的,這就成了夜王諾言……
“這事兒,我聽彩音小姐的。”拳佬說道,“黑豹幫別想使動我。”
很快,四人上了越野車,開車的還是洛娜,她握著方向盤倒車開去,嘭砰地碰刮到旁邊靠得太近的兩輛車子,半點沒在意。
車身震了幾下,就繼續開去了,她問道:
“拳佬,你覺得會不會是斗箕黑豹幫雇的大群想搞我?”
洛娜這一番話,顧禾和酒井花青一人一詞地合作轉告,著實是花了好一番的力氣。
“為什么要問我。”拳佬真是奇了怪了,“我又不是魚塘里最聰明的那個。而且跟我說這么多話,你們不嫌累,我都嫌累!”
魚塘里最聰明的人是誰呢?
顧禾想說是自己,只不過他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認識不足,才沒有突顯出來。
而在目前,眾人公認的是林賽,最聰明和最瘋的那個。
夜幕降臨后,壽惠街的喧囂更甚,小街巷里,剛被喂食過的流浪貓叫喚了聲。
有應召女郎逮著路人的招客聲,也有低科族少女一邊走過一邊叫嚷:
“我們的世界在越變越小,先是變成電視屏幕,再變成電腦屏幕,還要變成手機屏幕,我們被困在一個小框框里!屏幕不是真實世界,我們成了真實世界的倒影!”
魚塘居酒屋今晚又休業了,老范在小廚房做著料理,吧臺邊上的全是自己人。
洛娜一手抬筷一手捧碗,吃著一個大碗裝的拉面,熱氣騰騰。
顧禾、酒井花青,還有林賽,也都在吃拉面晚餐;拳佬坐到了沙發那邊去,吃的是一碗炒飯,他說聽彩音小姐的,但彩音小姐讓他自己先考慮。
“我就說點我的想法吧。”林賽聽了洛娜這事兒后,略一思索就說道:
“單以目前這些信息去推斷,我不覺得是斗箕黑豹幫。黑豹搞事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名堂,這不是他們的追求,他們要的可就是發揚拳旗。
“我也不覺得是戰神幫,戰神幫老了,搞不動大事兒了,就只是底下人接了活。現在拳區解封有十天了吧,戰神幫有過報復嗎,他們根本就不想鬧。
“我同樣不覺得是英雄特障人伊麗莎白斯特林小姐。
“綾子怎么會成為她的拳手我不知道,但她受著賽思和銀行的制約,拿個骨血之女反而不好讓銀行容錯,她要搞野心需要如履薄冰,不搞野心的話她又不會干這種事。
“骨血之女、骨血運動這些往事,歷來不被銀行主張提起,銀行要的是人們淡忘遺忘,同時又不覺得被絕了路。
“洛娜,你這么多年都能活下來,一是因為你沒那么值錢,二是沒那么大威脅,三是你能活著又對街頭有一個安撫作用,你保持這種狀態才是銀行想要的。”
酒井花青聽得連連點頭,但范德寶就喜歡唱唱反調:“有錢佬做事哪來那么多邏輯,特別是年輕有錢佬,有時候就是喜歡使用權勢而已。”
“是有那種人。”林賽聳肩道,“都很快完蛋。這個不是。”
這里只有洛娜不知道那一回事,正式來說她不是魚塘的人,規矩上不告訴她。
洛娜吃著拉面,默默地想著什么。
“還有一點。”林賽又說,“我不認識那個大群的綾子或者誰,但演員想用‘面具注入’這個程序控制你,首先要對你很了解,打造出相應的面具。
“那樣的面具光有外貌是不夠的,得有你的很多真實信息;然后,面具注入的時候,還需要有能連動你人格的人格原料。”
顧禾也一直聽著,這時不由問道:“人格原料是什么?”
他雖然是心理醫生出身,但真的不懂這個。
“那些超凡心理醫生認為,人格有五項原料:記憶,情感,知識,特質,變調。”
林賽扒拉吃了一口拉面,邊嚼邊道:
“記憶是構成人格的基礎,是指一個人的經歷,不過記憶有時候并不可靠。
“情感是對記憶的反應,一個人面對一個事情、一段往事會高興或者傷心,但如果沒有情感,那就只是一段記憶而已。
“知識,通常是模仿和復讀所得,是由別人告訴的‘他創知識’;極少數知識才是自己探索發現的,那種知識原料被稱為‘自創知識’,更為寶貴。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自創知識,也不會有什么新的思考。
“特質,非常重要的一項,也是人格中有著先天成分的一項。犯罪型人格是有著‘邪惡’的特質,樂天派則有著樂觀和樂群。特質會反映到表面性格上。
“變調,這是人格中極為隱蔽、難以捉摸,也是極難剝離的部分。
“這種原料可以是記憶、情感、知識的任何一種形式,不過是黃金品質那種。有了變調,一個人的性格才完整,也是人性的魅力。一個極惡之人也可能在某個關頭做出善舉,一個好人也可能突然要做點什么壞事。”
林賽拿過玻璃酒杯喝了點清酒,繼續道:
“人格完整度的下降,是一種綜合反應。
“但也可以是專門的哪一項原料出了問題,比如情感項,最嚴重的時候人格解體——進入一種零情感反應、零移情的精神狀態,對什么玩意都不在乎。
“如果破了60,就是特質項和變調項的巨變,變成另一個人,另一種東西。”
“原來是這樣……”顧禾一聽就通,頓時更加理解了超凡領域對于人格的剖析與掌控,嘀咕道:“老范,你怎么就不這樣教我呢。”
“瘋賽這是經驗之談,久病成醫。”范德寶冷說了聲,“我不懂那么多。”
酒井花青卻也想明白了什么,“據說面具注入程序,如果沒有對方的人格原料很難成功。”
“是的,一般是找記憶項。”林賽點點頭,“比如從花青你的人格里提取一點你和洛娜的共同記憶,就算是你對于一段記憶的再回憶也行,只要那份原料會被洛娜的人格珍重。
“洛娜,按你的說法,當時那個演員有用上人格原料,才能那么迅速、穩定地完成面目注入。
“這要么是在你身上取的,要么是在那些與你很親密的人那里拿到的,你最好想一下可能有誰。這會是線索的方向。”
林賽說罷,就安心吃起拉面來。
洛娜卻是沉默地停著筷子,是誰呢,是誰出賣了她,給那大群提供人格原料……
過了好一陣,夜色更濃,魚塘的正門被人拍響了。
顧禾透過玻璃門看出去,竟然又是早上來過的那一伙黑豹。
范德寶還是讓顧禾去開了門,只在那三個黑豹進來后,板著胖臉說了句:“沒人能在魚塘鬧事。”
拳佬從沙發站起,一碗炒飯早已吃完,他望著那幾個家伙,沒有瞳孔的異種眼睛顯得很不善。
“狄恩,我們這次不是來找你的,能聽清楚嗎。”
紅瞳的黑豹小子說著,卻是望向了吧臺邊的洛娜,“骨血女,早上聽你問起綾子,我們的人今天就抓了平時跟綾子合作的那個玩偶容器,審問了她一下,她供了個名字。
“抓你的那個活兒,是之前一個數據中轉活兒的數據賣家給的,那賣家叫潘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