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程序,程序正在安裝中:95%
說好的最多不超過十分鐘呢?
這超凡程序裝起來跟垃圾插件似的,顧禾頭痛得根本是在裂開,再次確定自己最適合制食師,但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的神經網絡走得太遠。
擴增也是一種改造,腦神經網絡與像素網格線信息融為一體了。
他的腦神經細胞變得不再只是生物性的,還帶有了容器程序賦予的超凡特性。
怪不得一旦選擇了職業系,就基本沒辦法重新選擇。
這如果卸載,豈不是要把神經網絡都翻了底、剝掉一層突觸?
容器程序,程序正在安裝中:99%
終于,只差一點點了!
顧禾準備好迎接最后一波的沖擊,就見整個網絡更加超速沸騰,漫天繁星般的神經元聚到一塊,重疊一團,壓縮到了極致……
如同上百億個的晶體管刻在一塊小小的納米芯片中。
這個超凡程序數以百億計的編程信息,它的算法和數據結構,都刻在他的腦神經之中。
當所有一切信息,聚成了一個明亮至極的光點。
顧禾感受到,空間感、重力感漸漸又回來了,失去的感官正在恢復。
他在退出著自身的神經網絡,回到現實世界里去。
容器程序,程序正在安裝中:100%
容器程序安裝完成!
他注意到,腦海中并沒有多了一塊面板,但那個控制臺變得有所不同。
控制臺面板上又有一處光影消散,顯示出一個按鈕已安裝程序,他點開看看,果然看到里面有個程序,圖標是一個衣服形狀的暗影,似乎是玩偶職業系的標志。
J級程序:容器 程序級別:初級,10%
程序狀態:清閑,0%
顧禾查看著這些信息提示欄,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安裝成功了,沒瘋!超凡了!
還差著90%經驗就能從初級升到中級么,而清閑的意思是容器里沒有任何外來信息吧。
這時候,當感官恢復,顧禾眼前變回漆黑,嗅覺和聽覺都回來了。
“小禾?小禾?能聽到嗎?”
“禾桑?十五分鐘了,怎么還沒好……”
顧禾聽到旁人著急的話聲,戴著這頭盔也腦悶悶的,就馬上出聲道:“我好了,能聽到,還沒死,還沒死,不過快了。”
“禾桑!”酒井小姐欣喜地大叫,“媽媽,快點!”
他就見前面的眼罩被拉高,然后彩音小姐把散發著異光的整個頭盔也拿掉了,他的頭皮頓時又一陣酸爽,看到酒井小姐精致得毫無特點的網紅臉、范德寶板著的胖臉。
“這里幾只手指?”彩音久美子伸出四只手指問道,檢查他精神如何,有沒有瘋。
“呃,三只?”顧禾說,見她面色一變,“開玩笑的,四只。”
“十五分鐘零32秒,破紀錄了。”范德寶眼神不善,越看顧禾越覺得有古怪。
“小禾,快過來,洛娜出事了。”彩音久美子拉起顧禾就往沙發那邊走去,“現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兩分鐘之內。”
酒井花青拿著早已準備好的兩個黃紫色的連接頭盔,跟在旁邊。
這與剛才的程序安裝頭盔不一樣,看上去很類似,但沒有眼罩,而裝有的電線、硅條和血絲線更多更雜亂,成束成束地垂在頭盔邊沿。
“這?”顧禾聞到了血腥味,隨即看見洛娜癱靠在沙發上,她的右臂位置血肉模糊,只剩一些凌亂未斷的異種右手神經束血絲線。
那傷口不斷流滴著鮮血,在木沙發上都積了一小灘。
她的面色更是嚇人,蒼白得跟尸體一樣,但一雙眼睛卻通紅怪異。
連本來的淡綠瞳色都見不著了,全是一片瀕臨癲狂的血紅,隱約才還有一點點清醒。
“呃……”顧禾心頭提起,先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救人要緊,忙道:“彩音小姐,給她止血啊!這里有沒有繃帶?她都快休克了。”
“不能止。”彩音久美子卻肅然道,“她的情況跟普通人不同,如果血液不流通,她的義體會更加信息出錯,人格完整度一掉到60%以下,那她就真的完蛋了……”
說話的同時,顧禾被她們拉扯著往沙發坐下,就坐在洛娜血淋淋的右手邊。
酒井花青把一個頭盔往洛娜頭上戴去,然后把另一個頭盔往他頭上戴去。
她那張精致網紅臉上的神情,頗有點幽怨……
顧禾又是著急,又是一臉懵逼,這是要干嘛?
“久美子,你確定要那么做?別救不回人,還把這小子給搭進去了。”
吧臺那邊的范德寶不太同意,使勁地潑著冷水:“他才剛安裝完程序,還得緩一緩。”
“現在要救洛娜就要穩住她的人格不崩。”彩音久美子快聲道,“小禾,你才剛成為玩偶容器,本來是該先休息幾小時,但現在沒時間了,只能靠你來。”
她把兩人的頭盔的幾束電線和血絲線接駁在一起,又說著:
“連接建立后,你就呼喚洛娜,叫她移魂過去你身上,這樣她的人格就能保住了。但洛娜現在狀態很不好,不一定有那個意識和力氣,小禾,盡力吧。”
先理一理……
事關人命,顧禾不想推卻,洛娜這可憐娃兒,從小被虐待,現在又給弄成這樣。
但真的是能力越小,責任越小。
老范雖然討人厭,可是他確確實實才剛裝好程序,還不是很懂啊。
“怎么呼喚?”他不由問道。
“來不及解釋了,你會懂的!”
彩音久美子話音未落,就雙手同時按下兩個頭盔的啟動按鈕,“開始腦對腦連接!”
顧禾的頭皮被電流猛然竄過,不由雙目一瞪,無數的血絲線接入大腦皮層。
他眼睛余光注意到洛娜的頭盔光亮四溢,藍與紫的色彩覆蓋了她臉上的蒼白。
他那還未緩下來的大腦,再度開始加速,加速……
一瞬間,那種跑車超速發出的轟鳴呼嘯又再響起,他眼前居酒屋內的景象全部被像素網格線化,網格線直接穿透了四面八方的墻壁伸展開去。
似有嘭的一聲,這一切景象都碎掉了,成了無數個飛舞的像素格子。
像是一幅巨大的拼圖,被扔到了空中,紛紛揚揚。
他進入到一個神經數據空間,他與洛娜腦對腦連接起來了。
這可怎么呼喚?顧禾注意著周圍,一排排的超凡語言序列鋪展了個滿,在漆黑虛空中發亮。這里沒有空間感,沒有上下左右,哪里都可以是上下左右。
但他馬上注意到了,那邊有一大片像是出錯了的數據,搖搖晃晃。
一排排序列重疊得亂七八糟,不斷有0與1撞毀消失,混雜了越來越多的雜色。
那似乎就是洛娜的人格,完整度快要掉到60%以下的人格數據。
“洛娜?”顧禾大叫一聲,或者說想象出自己大叫一聲,圖形、文字與聲音在這里可以隨意想象、隨意捏造,都是紛飛漫舞,沒有物理世界的束縛。
“洛娜,是我,顧禾,我是超凡者了,玩偶容器,趕緊過來!”
他發出的這些話語,像在聊天軟件發出消息,由0與1的數據序列傳達。
忽然間,如有電光,那片亂破的人格數據凝結出一張平面的光影圖像。
那就像是一個電視屏幕,不知為何他又想到了櫥窗。
在平面光影圖像里面,顯示著一個近景鏡頭的女性面容,正是洛娜,面目殘破。
顧禾頓時有點意外,她仿佛被轟塌的大樓壓過,又像被一群猛獸撕咬過,漂亮颯氣的臉蛋殘缺不全,左邊臉頰露出森森白骨,滿臉的裂紋,隨時會崩成紛飛的像素格子。
那雙平時有神得近乎于厲的綠眼睛,也布滿裂紋,散亂無神。
“顧禾?”洛娜虛弱的聲音從平面圖像里傳出,“你就隨我吧……我累了……”
“不是,你現在不太清醒。”顧禾連忙說,“來我這玩,我這容器還蠻大的。”
腦友,這可不興隨啊。
他跟她現在可是腦對腦連接著的,聽老范說的意思,如果洛娜徹底崩了,她的數據洪流就會對他也造成沖擊,可能也會使他宕機……
“我這里就自己一個人格住,真的住得下。”顧禾又說。
他不知道具體數目,但感覺自己現在的腦神經元細胞,估計能有500億個。
平面圖像里的洛娜搖搖頭,“我不想玩了,我受夠這個世界了……”
自殺傾向?顧禾很清楚,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她心理問題嚴重,并且撐不下去了。
她的人格正在崩潰,怎么辦,該怎么勸說她,采用什么治療策略……
“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他就要嘗試說點雞湯。
但那張平面圖像頓時黯淡了很多,似乎要消退而去,洛娜面目的裂紋也變得更多。
“我們都要去他媽的!”顧禾立即改口道,共感和共情應該差不多,現在的關鍵應該是要構建起共情,他用洛娜式的語氣說:
“去他媽的世界,去他媽的流光城,去他媽的去他媽的!”
顧禾看到快要消散的平面圖像停滯住了,這話她愛聽!
沒錯了,彩音小姐之前說過,共感的要點是,一定要讓客人開心愉快。
想想,今晚洛娜又是一場戰斗,差點就掛了,現在心灰意冷。
她這個心境,需要的不是雞湯,是理解。
收起那些大道理吧,顧禾作為前心理醫生,很清楚理解對于來訪者有多么重要。
“我們就一群街頭爛人!”他高呼道,再接再厲:“沒有未來,愛咋咋的!”
這話兒,說得他自己都心動了……
那邊的平面圖像頓時更清晰了些,里面殘缺的洛娜也似乎有了些精神,咧嘴笑道:
“什么街頭爛人?去你的,我洛娜可是,骨血之女啊!”
驟然猝不及防地,那整個平面圖像一下猛飛過來,這股人格數據流沖進他這個容器內。
顧禾時而感到自己進了圖像里,變形扭曲,時而又感到圖像注入神經,難以厘清。
一些模糊殘缺的畫面在他腦中閃過,不知是想象還是記憶,他好似看到一個小女孩抱著些食物奔跑在雨夜街道上,兩邊霓虹燈光刺目……
也是這個小女孩,高舉右手揮動著一面血色旗幟,高唱著什么。
那歌聲,像是童稚的聲音唱的,又像是洛娜的聲音在唱。
顧禾頭脹不已,自身人格完整度在下降,以容器接納著洛娜那如同巨浪奔涌的人格信息。她在過來了,在連接成為這個身軀里面的次人格。
洛娜的人格,仿佛是一場搖滾樂隊的演唱會。
他聽到各種樂器的轟鳴,聽到了無數人聲狂熱的高呼響應。
在寬闊的街道上,改裝得奇形怪狀的車輛結成車隊,放著大喇叭,到處的車廂上都有人在瘋狂演奏,各種奇裝異服的人們結成人群,跟在車隊邊,到處揮著血色旗幟。
車隊和人群,朝著一座高高在上、直插云宵的摩天大樓走去。
那高樓之上,有著巨大夢幻的全息影像,也有著架設起來的冰冷的重機槍。
那個小女孩,站在車隊最前面的那輛大車之上,在她身邊,人影幢幢。
“這里沒有流光夢,你沒有未來,你沒有未來,我也沒有未來。
但我們站在一起,就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