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小姐,錢呢,幫她付了吧。”
顧禾走回了肉鋪去,向店外訝然的酒井花青招手,那種食人的孤兒院可不興去。
“你?”北野先生面癱的老臉沒什么表情,只是扯起了一下咀嚼肌。
“北野先生,他就是顧禾。”酒井花青連忙走進店來,“范叔有跟你說過吧?”
“就是那個古怪小子啊。”北野先生在悶笑一般,“我不要你的錢,我要她受罰!”
小女孩費力掙扎著,但手上被老頭穩穩地抓住,她靈動的眼睛瞥著那個叫顧禾的人。
顧禾心念電轉,這果然是個倔老頭,酒井小姐說他不聽勸、很兇……
心理醫生第一要素,觀察力。
這家肉鋪里頭和二層都沒有人聲動靜,而且小女孩能不斷偷肉得手,說明應該這里長期只有北野先生一個人看店。
但收銀臺上的一個相框,里面有一些北野先生的老照片。
其中就有疑為全家福的一張合照,北野先生雖然還是一副面癱樣,神態卻是不同的,家人,那合照里有中年人、青少年和孩子,卻沒有老伴。
北野先生喪妻,家人們不在身邊,是個空巢老人。
就算是個超凡者,卻缺乏關愛,精神空虛,所以脾氣暴躁,性子固執……
“喂,小鬼!”顧禾想到了應對路數,“還不向北野爺爺道個歉?”
稱呼,重點在于爺爺這個稱呼。
這對于一個整天盼著的就是能與兒孫一起吃頓飯的老人,是很有打動力的。
那小女孩是個機靈的人,黑亮的眼睛一轉,就聽了話,乖聲道:“北野爺爺,對不起。”
“去!”北野先生聽了這聲爺爺,頓時像觸電一般甩開她的小手,老臉皺著,“滾!”
手上一被松開,小女孩立時化作一道旋風就往店外沖去,還緊抱著那一大塊牛肉。
“顧禾先生,別把錢給那北野臭老頭!他嚇唬人的而已,一分錢別給他,沒事!”
小女孩一邊跑一邊叫喊,回頭朝顧禾又瞧了瞧,才在街頭跑遠了,聲音還在傳來:“你是個好人,我叫星童,我會報答你的,我要為你效忠!”
牛郎值程序進度條:三檔5%
什么鬼?顧禾錯愕地注意到了控制臺的變化,連小女孩都可以?
但他馬上發現應該誤會了,應該是旁邊滿臉感動的酒井花青所帶來的上漲,她雙眼都有點濕潤,淚汪汪的,似乎快要哭出來。
至于嗎……
“滾滾滾,全部給我滾。”北野先生發起怒來了,揮手驅趕他們出去。
老頭兒斜眼瞪著顧禾,“你小子給我注意點,算計我是吧,做好人是吧,那小鬼頭再來偷肉,我就當是你偷的,我任她偷,她跑得了,你跑不了。”
兩人匆匆地被趕出街頭,北野肉鋪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等等……”顧禾還想說點什么卻沒機會了。
雖然這次幫人沒花錢,可是似乎錢包將會傷得更重……
“禾桑,像你這樣的人,不多了。”
顧禾轉頭一看,幾乎被酒井花青湊上來的癡漢般的面容嚇一跳。
“有人說,要吃點苦頭才長記性。但像我們這些街狗,奶都沒吃完,就開始頓頓吃的苦頭了。我們看到的只有險惡,卻沒怎么見過善心的人。
“剛才那個小家伙,可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的好意呢,還要是幾千塊的好意。她說要為禾桑你效忠,我相信她,她看上去是那種信守諾言的人。”
顧禾聽著,喝了口枸杞水定下神,怎么說呢。
他只是剛好有了一筆橫財,剛好對那孩子有點眼緣,也就拉上一把而已。
畢竟如果不幫忙,那孩子就要被送進死亡孤兒院當童工、童妓了……
至于報答、效忠什么的,聽聽算了,有心就好,一個孩子能效什么忠。
“也就還是個孩子,還是心思單純,才這么快信任你。要是我們這些老狗,又不了解禾桑的,多半會覺得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圖、你這人是不是有病。”
酒井花青仍是一臉癡漢樣,像她的經典演出被殺人狂用金屬牛子模具抽死時的表情。
“我聽說,你這樣的人擁有著‘高移情能力’,這對一些職業系是極好的品質呢。像演員、醫生,玩偶容器也是,這樣對移魂者的人格就有更好的耐受性,真羨慕啊。
“不過那些有錢佬覺得高移情是一種精神病,他們不喜歡這樣的‘特障人’。”
高移情是種精神病?顧禾撓頭,“有錢佬是想……大家都互相冷漠著吧。”
“嗯,媽媽也那么說!”酒井花青連連點頭,“沒了高移情的人,流光城就會永遠這樣了。其實很多人都很欣賞高移情人士的,媽媽、北野先生也是呢,他喜歡禾桑你的。”
牛郎值程序進度條:三檔8%
顧禾再喝一口枸杞水,好吧,什么叫躺漲,這就叫躺漲。
他只是做個地球人而已,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卻成了個天使似的。
或者……高移情的特障人?
“北野先生剛才可是一點都不喜歡我。”
“不是的,他是個面癱,就那樣子。不喜歡你的話,已經把你切成肉片了。
“來,我帶你去看看。”
酒井花青熟門熟路地快步走去一個方向。
顧禾疑惑地跟上去,卻見她不愧是這里的土狗,像能嗅到什么氣味似的,走了不遠進了一條滿是涂鴉的偏僻小巷,里面到處堆積著各種垃圾、雜物,老舊凌亂的電線擋著路。
還跟巷尾離得遠遠的,他就嗅到一股刺鼻的異味。
那是不知道什么化學垃圾燃燒起來的味道,還混雜著肉香味。
當走近了些,只見巷尾那雜亂的垃圾堆雨蓬邊,幾道鬼祟的小身影圍在一起。
他們都衣著襤褸,剛才叫星童的小女孩就在那里,大概是他們中最年長的那個了,正帶頭把剛偷來的一大塊牛肉燒烤著吃。
但是……那是廢電池吧?
顧禾眼睛微瞪,不禁對酒井小姐連忙道:“他們燒的燃料好像是廢電池啊!這樣太危險了,隨時爆炸的,也不健康,這烤肉吃下去會得癌癥的……”
聽到這邊動靜,那幾個小孩警惕地轉頭瞧向這邊。
小女孩也在望來,靈動的眼睛里有一點疑惑。
“是這樣的,由他們吧。”
酒井花青拉著緊張的顧禾又離去這條小巷了,“我、我哥哥、洛娜,都這樣過來的。”
她的整容臉上有一點追憶的傷感,“有人說偷東西不對,可我們不偷東西,又能怎么辦?給有錢佬做童妓嗎?在街頭生存,別管那么多,先活下去。”
顧禾發現了華點,“你有個哥哥?”
“是呀,酒井修吉。”酒井花青一笑,語氣自豪:“也是魚塘的一員,主職超凡者,天賦比我好得多了,五速檔!他比我也出息得多,好久沒見到他了。”
“呃……你哥也是牛郎?”顧禾問道。
“不是,他啊,他干不來牛郎的活,整天要喝酒的酒鬼,沒女孩子會喜歡。”
酒井花青邊走邊笑說,又賣起了關子:“禾桑應該會喜歡他吧,還有大伙兒……”
顧禾從知道老范、彩音小姐是中間人,魚塘是什么性質的組織后,就知道他們旗下不只有他和酒井了,是還有其他超凡者成員的,“大伙兒”。
只是沒想到其中一個是酒井小姐的哥哥。
他忽然生起一陣深寒,想到被酒井兄妹同時上身的可能性。
你們倒好,又演員又別的,而我,我是個容器啊……
“酒井小姐,你們小時候很苦哦。”他問道,想多了解一些對方。
“嗯,我爸爸不知道是哪位,我媽酒井女士被抓去瘋人院了,她是個舞女,應該是有超凡天賦的,但沒人教過她,她控制不了,就整天看到、聽到幻覺什么的,最后發了瘋。”
酒井花青感嘆地搖頭,“我最后一次見她,是她被抓走的時候,都不認得人了,一直把我當作是我哥哥……我聽彩音媽媽說,她應該早就被有錢佬用于天賦遺傳研究,死透了。”
即使是她這么開心的性子,也沒有多談這事兒,而是轉移了話題:
“我和我哥其實還好,我們沒加入小鼠幫,在壽惠街這里吃點那里拿點,過得還行;洛娜就要崎嶇一些,那時候她是小鼠幫的人。”
“小鼠幫?”顧禾疑惑。
“是啊,就是洛娜父母被判了之后,她就成了街鼠,后來加入了個小孩幫派。”
“那……”顧禾想著,“有幫派一起行動,應該能混得更好點吧?”
“一開始是那樣的,但后來。”酒井花青顰起秀眉,“那時候我哥就說,老鼠是不能見太陽的,一見太陽就差不多要完蛋。而小鼠幫太招人注目了,所以他才拉著我不加入。”
她回憶著道,“小鼠幫后來果然鬧大了,警視廳大清掃,把小鼠幫的孩子見一個揍一個,當街就打死一些,還有成車人被抓住運走,就那樣從此消失了。洛娜幸好逃掉了。”
牛郎值程序進度條:三檔10%
顧禾提著保溫杯,有些沉默起來。
牛郎值能不斷地漲,估計酒井小姐這番話是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才傾訴出來一些。
當街打死小孩?被抓走就消失?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下限想得還是不夠。
看來,根本就是無下限。
而且他對于酒井小姐、洛娜,盡管共感過了,卻也都是了解得不夠深入。
在流光城,在街頭,自己以前的那一套認知、三觀什么的,有時候并不一定行之有效。
未來日子多去了解這個破世界各方面的同時,他還是繼續做好一個特障超凡牛郎吧。
班叔叔說:能力越小,責任越小。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
救剛才那小孩已經盡力,如果滿街都要救,他沒那本事,把牛子賣了都沒有。
小禾導師在這里做別的又不會做,只能做個特障超凡牛郎才能維持得了生活的樣子。
這時候,兩人回到了主街道上,壽惠街依然一片喧囂,兩邊的商鋪霓虹燈繁華。
酒井花青一轉神色,網紅臉上重現了笑容,笑道: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今天要好好玩的,我帶禾桑你去服裝店買些好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