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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2 第一章 亡者的自白(第十六節)

  顧不得周身鉆心的痛楚,甄澄借勢兩個翻滾向一樓左側走廊奪路而逃,心中暗自祈禱著不要骨折。

  十分反常地,這次運氣并沒有把她帶往最壞的方向。奔跑起來之后她感到除了呼吸有些困難,整個身體并沒有受到太過嚴重的傷害。

  她一路狂奔,耳中是背后緊追而來的雜亂腳步。幸運的是,神志的異常似乎并沒能完全解決伊庇倫斯老先生腿部的問題。她判斷對方應當是追不上自己的。

  正在這時,她突然在經過仆人房時余光掃過,與一位衣著不整,狼狽的模樣比自己似乎也好不了多少的女士視線交錯而過。一瞬間的錯愕之后,她繼續向樓梯奔去……

  少頃之后,仆人房里的納維斯也走了出來。向左看,大宅邊側的樓梯上已不見了甄澄的身影。向右看,通向門廳的走廊空空蕩蕩。

  緊張兮兮地再三四顧之后,納維斯拿著那塊浸濕的抹布向門廳方向走去,腳步輕得像一條幽靈。

  從甄澄一眼即逝的表情上,納維斯敏銳地察覺出發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這讓她不由自主加倍小心起來。

  但她的目標十分明確。會客廳,大廳右手邊第一個房間。不出意外的話,那里應當有偵探留下的線索。

  在常人眼中這判斷似乎缺乏關鍵的邏輯,但參賽者都是行里的專家。他們全都十分清楚百年前偵探工作的傳統與當時貴族的習俗。

  當一位偵探受到邀請或接受指派介入一個體面家庭的相關調查或幫助,主人將會客廳騰出來當做臨時辦公室是必然的習俗。或許由于超凡力量為世界底層規則勾勒的混亂基調,這樣的事情從來都并不少見。

  帶著這樣明確的目的,她甚至沒有去查看大廳二層墻壁上明顯新出現的血跡。

  道理很簡單。游戲中發生的異常展開明顯就是為了讓你去看的,沒有人會在她錯過后趕著去把血跡擦干。但至于解開歷史真相的線索,那就是每一位參賽者都在爭奪的資源了。

  在納維斯擔憂的假想中,此時此刻很可能就有四號玩家偵探胡伐保因為自己扮演角色提供的情報而事先找到了會客廳,正在銷毀他已經獨自掌握的情報。

  當然,這也是因為仰視的角度讓她并沒有看到自己打算去追查的偵探扮演者,此時正挺尸二層走道。

  雖然沒有看到任何監控設備又缺乏甄澄那樣對超凡世界的了解,但是納維斯還是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游戲中的任何展開會超出主辦方的掌控。自然而然,二樓的血跡便被理解為了新出現的某種線索。

  會客室的大門一推就開了,里面一片凌亂。若不是整棟房子虛掩的房門太多,這里一早就該被別的玩家發現藏有異樣。

  在主辦方的精心布置下,這里似乎還原了歷史中某個特定的時刻。門框上豁開的鎖舌扣孔,被揪掉一半落在地上的床單,以及向內翻倒的座椅讓納維斯女士在腦中很快還原出曾經發生的場景。

  坐在門旁寫字臺上的人正在忙著些什么,突然間本已鎖死的房門上傳來劇烈的撞擊。屋內的人慌忙跳起試圖堵住門,卻被正巧撞開的大門擊中,倒翻回室內。

  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帶倒了椅子,而慌忙中則扯掉了半張床單。然后……

  被拎住腳踝,拖出了房間?

  她的目光停留在木地板上明顯是指甲抓出的幾道平行的短痕上。這樣的痕跡在百年風雨中不太可能仍舊保留。她現在能夠看到,就說明了翻修大宅的主辦方特意恢復了地板上的這一細節,為了向玩家傳遞什么信息……

  等等!

  納維斯突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本來前往會客廳,正是因為推想這里有偵探留下的線索。但房間內留下的痕跡,卻與偵探的身份產生了矛盾。照理說,會躲入房間,最后被破門拖走的,應該只有被害人才對啊!

  難道說,偵探等于被害人?還是說自己推斷有誤,一直躲在會客室的不是偵探而是被害人?抑或……

  在頭腦中揮去參與玩家身份安排上的悖論,想起剛才那幻境般的驚險遭遇,納維斯產生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

  難道說,百年前大宅中發生的兇案,死者不止一個?

  想要弄清這個問題,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納維斯將目光投向門邊的寫字臺桌面。種種痕跡表明門被撞開時,房間內的人應當正坐在桌前工作。這也就意味著遺留在桌上的東西很可能證明那被拖走者的身份。

  桌上放著一架三臺筆記本電腦疊在一起大小的陌生儀器,周遭散落著幾盤沒有標記的磁帶。納維斯并不認識那設備,但好歹經歷過仍舊使用磁帶的年代,她很快戴上耳機播放起機器中的那盤磁帶:

  “所以,你認罪么?”一個略感冰冷的年輕男聲。

  長達二十秒的沉默后,聲線溫柔卻帶著一點扭曲的女聲回答:“是的,我殺了她。用抹布捂住她的口鼻,直到她倒下也沒有放開,整整五分鐘的時間……”

  “身為女傭,你為什么要殺死自家的小姐?”

  “因為我愛她。”

  五秒鐘的空白。

  “你的回答不成邏輯。如果你自以為犧牲自己可以保護真正的兇手……”

  年輕男子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溫柔的女聲變得格外扭曲,似乎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的樣子:“這個世界很殘酷不是嗎?她是個純潔的孩子,她不應承受這些,她應該去到更好的地方。”

  居然……被騙過去了。

  腦海中閃過甄澄當時的言行,納維斯有點想咬牙切齒,又有點想笑。然而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如果想要“再現歷史”,恐怕時間所剩不多了。

  她摘下耳機,目光在桌上散落的其他磁帶與剛剛放下的抹布間擺動,猶豫著自己是否還有足夠時間去弄清楚更多的歷史真相。正在這時,一句樂器般圓潤優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你在這兒做什么?”

  慌忙間抬頭,納維斯看到一頭銀發,美到不似世間之物的少女正用疏離的眼光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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