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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平四寶郡(七)

  “唉……”

  “唉……”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聲“唉”。

  “虞微恒!”

  冷不丁被點名,虞紫嚇得激靈。

  “在!軍師有何吩咐?”

  康時忍無可忍:“你唉聲嘆氣作甚?”

  作為賭徒,最聽不得嘆氣。

  嘆氣會帶走好運,帶來霉運。

  虞紫小聲:“軍師啊,屬下這可是第一次隨軍出征,結果……還不興嘆兩聲了?”

  盡管虞紫這兩年在十烏等地“興風作浪”,將她從叔祖那邊學到的手段活學活用,但正兒八經隨軍卻是第一次。當叔祖暗示她這次能出征,她興奮得兩天兩夜睡不著。

  結果——

  居然是以康時屬官身份參加。

  倒不是對屬官身份有意見,她是萌新,初次出征能有老油條帶著學習,那可是外人求都求不來的機遇,真正打擊她的是康時的文士之道。整個官署誰不知他運氣奇差?

  虞紫就怕這次隨軍隨了個寂寞,屆時主公那邊主力都開始攻打孝城了,自個兒這邊連個敵人鬼影都瞧不見。想想年紀比自己小的林風,大戰小戰都打了好幾回了……

  她本就資質不如人。

  倘若軍功也跟不上……

  何其挫敗?

  康時被她噎了一下。

  又笑搖頭:“你還嫌棄上了?”

  康時自己也是從虞紫這個年紀過來的,自然清楚少年心氣有多高,恨不得一上戰場就碰見敵方,殺對面片甲不留,踩敵人尸骨揚名立萬。對此他只有一個回應。

  “不知天高地厚。”

  “屬下這分明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康時挑眉:“你也知自己只是牛犢?戰場非兒戲。你要面對的是一群豺狼虎豹,似你這般初生的牛犢,呵,肉嫩好下口。”

  虞紫不服氣:“屬下雖不如令德,但也不是軍師口中任豺狼虎豹宰割的。”

  康時打趣:“那確實,你還會撓人。”

  眼前似乎浮現三四年前的虞紫,那時的她還只是浮姑城一個食不果腹的乞兒,抓人疼。一眨眼,也快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成熟文士。只是目下的她還青澀,只算是一塊打磨到一半的璞玉,想真正綻放屬于她的光芒,從青澀邁向成熟,還有很長一段路。

  她的叔祖將她精心打磨雕琢。

  該教的教了,該學的學了,剩下的交給血腥殘酷的戰場幫她完成后半階段的蛻變。

  虞紫也想起自己撓過康時,暗道軍師小氣,多少年前的小仇還記得呢。嘴上仍不服氣地道:“屬下究竟是會撓人,還是會殺人,待遇了敵人,軍師自然就知道了。”

  對對對,前提是——

  他們得碰得見敵人。

  前方不遠處的鮮于堅深深嘆氣。

  不知道是不是康時的霉運又發威,他們行軍數日,跨越四寶郡邊境,從深山險道借路,竟是一路順利,沒發現半點兒敵情,反而被一些惱人小蟲子叮了個遍。

  合著他們是來造福這些小畜生的。

  “軍師,根據輿圖來看,再往前半日便是一處駐軍點,也不知荒廢了沒有……”鮮于堅滿懷希望地看著輿圖。他們任務之一便是制造混亂,混淆耳目,但連敵人鬼影都看不到,看似簡單的任務就變得艱巨起來。

  天色昏暗,厚重烏云籠罩天幕。

  密集堆砌,層層疊疊,乍一看像一口倒扣在頭頂的大黑鍋,又似風雨欲來的前兆。因為周遭地形不適合夜間行軍,鮮于堅向老將征求過意見后,命令兵馬原地修養。

  幾人一塊兒圍坐商議下一步。

  康時掌心凝聚一團文氣,借文氣光芒看清鮮于堅手中拓印的輿圖:“斥候怎么說?”

  鮮于堅:“還未有消息傳回。”

  他剛說完,康時似有所感地抬頭。

  等待數息功夫,天際逐漸出現一只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梟。這只猛禽在大軍上方盤旋了數圈,霍地一個向下猛扎,精準落在虞紫抬起的手臂上:“軍師,有消息。”

  她從黑梟腿上竹筒取下一張紙。

  手臂一抬,黑梟又振翅飛向天際。

  康時接過呈遞上來的情報:“我看看。”

  看完樂了一下。

  “看樣子,咱們的運氣也不是非常糟糕,前方雖無駐軍把守,卻有可疑炊煙,觀其行軍路線和規模,倒像是給臨山縣運送輜重補給的。微恒帶來的這名斥候,當真不錯。”

  黑梟是武膽武者的武膽圖騰。

  有些武膽武者天賦有限,實力進步緩慢,但他們的武膽圖騰特殊。少則幾月,多則兩年,精心培養一番便是合格的先鋒斥候,能輕易打探敵方動向。其中最珍貴的還是黑梟這種高空猛禽,視野范圍廣闊,不易被發現。一般都是大小豪強軍閥專屬。

  自家主公當年在魯下郡戰場見過這種斥候,之后也想過培養幾個,奈何碰不到合適人選。倒是虞紫運氣好,隨手一買就買回來一棵斥候的好苗子,這回也帶上了。

  虞紫遲疑:“不錯是不錯,但他……”

  她是在十烏奴隸市場買下的人。

  對十烏,或許是叔祖平日耳濡目染影響,虞紫對十烏異族沒有丁點兒好感。那次是看到了染病快死的奴隸,虞紫想到了她自己,一時心軟才買下來。帶回來便開始后悔,讓醫師開了藥,準備讓其自生自滅。誰知對方生命跟野草一般頑強,活下來了。

  后者為報答救命之恩,直接賣身給虞紫。虞紫又意外發現這名奴隸有當斥候的天賦,一時有些稀罕,便摸索著將他往這方面培養。這名斥候,實際算是她的私屬護衛。

  康時對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十烏異族?

  呵呵,遲早會被吞并蠶食繼而同化。

  “小小斥候,如何不敢用?”

  虞紫正色道:“軍師教誨的是。”

  鮮于堅一聽是運送輜重糧草的隊伍,眼睛登時一亮,問:“兵力有多少?”

  “未說,這支隊伍里面似有武者能反偵察,黑梟不敢靠太近……”康時蹙眉。

  老將軍聽了會兒,不解道:“愈是如此,說明這批輜重愈重要,若能拿下,便能給敵人一記重創。軍師為何還遲疑不定?”

  康時:“……”

  他能說肥羊一般情況下輪不到自己嗎?

  這可能是一只武裝到牙齒的肥羊!

  “吾并非遲疑,只是在算主公他們此時到了何處……”康時突然答非所問。

  老將軍實誠:“沈君兵馬腳程不如我等快,估算一下,還有一日到臨山縣。”

  康時的心蠢蠢欲動:“一日?”

  老將軍:“對。”

  康時倏忽展顏:“那可以。”

  老將軍:“???”

  他無法理解二者間的邏輯關系。

  不多時,時間悄悄滑至三更時分。

  這支運糧輜重隊伍有些奇怪。

  尋常伙夫運糧,多選擇大道或者相對平坦的小道,以木車或驢騾運糧。而選擇走崎嶇山道,車馬難行,便只能以人力搬運,將輜重糧食抗在肩膀上,翻山越嶺。

  一般情況下無人會用后者。

  因為伙夫一路上也會消耗糧草。他們消耗體力大,行走速度慢,耗費時間長,一趟運送的糧食遠不如木車騾子多,抵達前線的糧草自然少。說白了就是轉化率低下。

  這支運糧隊伍卻一反常態。

  黑夜趕路,步伐穩健。

  肩頭還能抗兩袋糧。看糧袋鼓囊囊的樣子,很顯然,伙夫這一路并未吃多少。瞧他們表情麻木,只知趕路的模樣,配上這漆黑夜色,莫名給人一種詭譎陰森之感。

  “再快點兒,盡快送去臨山縣。”

  黑夜中,有人這般呵斥。

  行至中段,腳下隱隱有些震顫。

  這動靜——

  難道是山崩了?

  剛一抬頭,便瞧見高處有一團團黑影滾落,他抬手化出武器,劈出一道光刃破開黑夜,正正擊中迎面滾來的黑影。轟一聲巨響,滾石與半空炸開,碎石四濺飛散。

  “警惕!”

  “有敵——”

  他一邊揮刃一邊提醒。

  只是“襲”還未出口,一支冷箭竟藏在滾石后邊兒,沖著自己面門飛射而來!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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