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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平四寶郡(十四)

  “什么?”

  “這么快?”

  雖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這話仍覺意外,秋丞更是握緊了憑幾扶手,掩蓋內心的真實情緒。荀定緊跟著又丟下另一顆雷:“倘若沒有意外,這沈棠不僅率兵親至……”

  他故意吊著眾人的胃口。

  不緊不慢地吐出剩下的話。

  “……還是先鋒大將!”

  沒見過如此勤懇的主公。

  有一文士想起來荀定先前口述的細節,半信半疑地道:“先鋒大將?但你方才不是說,你與沈賊帳下先鋒營遭遇,一番苦戰才得以率兵脫身?莫非——你見了沈賊?”

  這番問話乍一聽沒什么毛病,但荀定自小與其父親相依為命,耳濡目染之下,該有的心眼兒一顆不缺。他自然聽得出文士這句話背后的責問——沈賊既在,何不擊斃?

  文士這么想也不是沒道理。

  先鋒營一般兵力不足,橫豎已經犧牲四百多名重盾力士,損失無法挽回。荀定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剩下的全部犧牲了,趁機拖死沈棠這個賊首,那不是更好?

  想來是有機會的。

  而荀定沒有這么做。

  荀定嗤笑:“是啊,正因為沈棠是先鋒營大將,才讓荀某吃這么大的虧。諸君難道忘了,或者是不知,沈棠此人四年前便能陣前與公西仇較個高低?荀某如何能留人?”

  但凡先鋒營換個人,他也未必吃虧。

  荀定對自己實力有信心。

  眾人:“……”

  他們都是耳聞,沒人親眼瞧見那一幕,再加上沈棠這幾年過于佛系,活似個只會種田的老實老農,低調到查無此人……一來二去的,難免會覺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一時間,人心浮動。

  直到一聲爆喝打斷眾人思緒。

  “怕什么怕?一個個真孬種,渾不似有種的爺們兒!這仗還沒打起來,爾等便心生怯意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早早夾緊尾巴,出城給人三拜九叩得了!區區沈賊爾!當年不也敗在公西仇之手?如今公西仇為我等所用,還愁拿不下此子首級?”

  秋丞握緊扶手的手微微松開。

  是啊,他還有公西仇這張底牌。

  目前為止,除非雇主惡意拖欠銀錢,不然公西仇都會完成契卷約定,直到結束。哪怕外界盛傳此子名聲惡臭不堪,只認錢不認人,但秋丞卻覺得這種人用著更放心。

  秋丞有自己的野心,不滿足小小一四寶郡,早有擴張的心思,聽聞公西仇賦閑在家,便取了重金上門請將。有這么一尊兇名赫赫的戰神坐鎮,不啻于吃了顆定心丸。

  荀定聽了想翻白眼。

  公西仇這幾年派頭越來越大。

  干什么都要在契卷上明確好了。

  拿多少錢就給干多少事兒。

  他這會兒又在孝城治所,根本不可能,也不會來臨山縣,想讓公西仇發揮作用,那就要等沈棠率兵打到孝城。可你說——都被人打到老家了,最后還是靠著花錢聘請的外援再將人打退,有什么可囂張的?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接下來這仗怎么打。

  沒有糧草補充,損失了重盾力士……

  這臨山縣,不好守。

  荀定思索著如何破局。

  在角落坐下,一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架勢,任由議廳吵吵嚷嚷,堪比菜場,他自巋然不動。又聽一年輕氣盛的武膽武者揚言沈棠沒那么可怕,虛名居多,愿立下軍令狀為秋丞將其腦袋摘下。荀定被逗得差點兒笑出聲。真——無知者無畏。

  沒多會兒,他注意到有人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便循著視線看過去,撞上一雙陰鷙森冷的眸。雙眸主人卻是個相貌不俗、妝容寡淡的女子,荀定心下一轉便知她身份。

  傳聞是秋丞極為疼愛的金絲雀。

  對此,荀定不置可否。

  誰家的金絲雀不養得光鮮亮麗?

  眼前這“金絲雀”瞧不出半分幸福。

  他跟秋丞打交道時間不長,但公西仇那廝說過,秋文彥跟不少世家子一個尿性,有賊心有賊膽有饕餮胃,卻少了幾分自知之明以及男人的擔當,這種人慣會窩里橫。

  所謂金絲雀怕是冷暖自知。

  他聽得耳朵嗡嗡響,卻聽議廳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傳信兵匆匆趕來:“報——”

  眾人看向傳信兵。

  “敵軍率兵兩萬,已至城外十里!”

  眾人腦子跟著嗡了一下。

  紛紛看向荀定。

  荀定面不改色,實則心下一驚。

  他只跟先鋒營打了交道,和其余兩軍并未碰面,還真不知道沈棠兵馬規模。

  不曾想,居然有兩萬之多???

  秋丞直接捏碎了憑幾扶手:“兩萬?”

  兩萬兵力什么概念?對于一個郡而言等同于傾巢而出了,也釋放了一個訊號——

  不干死,不罷休!

  有人再次追問求證:“當真兩萬?”

  傳信兵回答道:“千真萬確。”

  數量不可能精確到個,但看軍陣規模,大致數目還是對得上的,出入不會太大。

  苗淑注意一個細節。

  “隴舞郡境內才多大點?能養活多少兵馬?更別說邊境又有駐軍瓜分軍資……沈賊莫不是真傾巢而出,此刻后防空虛?”知道隴舞郡有多少地,就能估算養活多少兵。

  要么是人數造假,兩萬兵馬只是個虛數,里面摻了水分,臨時抽調境內庶民充數,實際上參戰精銳可能一萬上下。要么就是沈棠發瘋,傾巢而出,老巢也不留足夠看家的人……倘若是前者,對方戰力不足為懼,倘若是后者,他們有利可圖。

  興許能趁虛而入,反殺沈棠。

  苗淑三言兩語便點出關鍵,秋丞也跟著她的思緒想到上面兩點,緊皺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如此說,你的意思是……”

  “沈賊,不足為懼。”

  “倘若我等此刻便認定對方強橫而怯戰,氣勢弱于人,只怕真的中了賊人圈套……”

  苗淑一番侃侃而談,忍不住將視線落向秋丞帳下始終一言不發的主簿文士。

  同時也是秋丞帳下第一文士。

  后者神情漠然。

  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待秋丞問計于他,他才開口。

  “乍一聽,此番分析沒錯。但卻忽略至關重要的一點——沈賊這么做有甚好處?此子經營隴舞郡兩年,耗費精力無數,糧庫充裕,招攬流民無數,境內人丁興旺……這都不是一兩日功夫就能做到的。若不留人看守隴舞郡,即便全力攻下四寶郡,可不慎丟了隴舞郡,值得?故,依吾看,隴舞郡境內必是戒備森嚴,只待有天真念頭之輩,自投羅網。這多半是‘請君入甕’之策。”

  苗淑當即便不服氣。

  “若隴舞郡境內戒備森嚴屬實,可眼前又有兩萬兵馬,憑沈賊的家底如何養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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