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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flag立下了

  靈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連幾個在哭靈的稚童都被現場氣氛感染,止了聲音。眾人視線在他和欒信之間來回游移,連大氣都沒出一聲。他也懊惱自己嘴快,但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有說錯?他欒公義不就是個跛子?若非文彥公賞識提拔,他算什么東西?”

  哪怕欒信祖上曾經闊綽一時,但傳到欒信這一代,朱門已成竹門。欒信還想光宗耀祖?長相平庸的人都難入仕當官,典型例子如章賀,更別說欒信身體有嚴重殘疾。

  腳上的殘疾是他不可提及的禁忌。

  欒信臉色雖陰沉,卻未跟那人起沖突,雙眸不帶一絲感情地無聲打量對方。好一會兒,漠聲提醒對方發瘋也要注意下場合:“你當真,想在文彥公的靈堂上放肆?”

  “我——”放肆自然不能放肆,奈何滿腔怒火無處紓解,偏巧欒信撞上槍口,少不得再犟嘴兩句,“倘若我這也算放肆的話,你出現在文彥公靈堂上豈不是礙眼?”

  又道:“不,不是礙眼,是晦氣!”

  聽完二人對話,大夫人這才知丈夫最依仗的心腹在關鍵時刻怯戰——哪怕她知道一個文心文士左右不了戰爭勝負,即便有欒信加入,孝城大概率也只是晚點失守,可心中仍生出了疙瘩,待欒信也不如之前親熱,語氣生硬了幾分:“諸君皆是文彥生前肱骨,縱有齟齬也該暫罷干戈,讓文彥走得安心些……”這句話是對著欒信說的。

  欒信知情識趣,找借口離開。

  看他一瘸一拐地離去,那名八等公乘忙追上去,想幫一把走路吃力的欒信,但那雙粗礪大手卻不敢碰人,只得緊張摩挲著:“先生、先生,您慢點兒,天寒路滑。”

  笨嘴拙舌的他又想替靈堂那事兒說點什么,醞釀半天也憋不出個屁。他憋不出話,欒信不知何時停下步子,有話與他說:“待賺夠工時,獲自由身,可有打算?”

  壯漢茫然撓撓頭:“暫時沒打算,不過總要謀生,以后或許還會找個主公吧。”

  武膽武者為戰場而生。

  他除了打仗也沒有其他技能。

  欒信問他:“你覺得主公如何?”

  壯漢腦子險些沒轉過彎,愣了愣才想起欒信口中的“主公”已經不是秋丞而是沈棠。果斷搖頭,擺手拒絕:“這不成。”

  “為何不成?你與主公有仇?”

  壯漢答道:“倒不是因為什么仇。”

  他單純覺得自己投靠沈棠,好比妙齡少婦改嫁給了殺夫仇人。縱使這個“夫”沒那么好,寡婦為謀生計改嫁也是天經地義,但對象是仇人,心中總覺得處處不舒坦。

  欒信:“……”

  壯漢嘿嘿一笑:“沒啥文化,讓先生見笑。不過,先生真就那么欣賞沈棠嗎?”

  欒信沒回答,他便自顧自補充。

  “應當是蠻欣賞的。”剛才在靈堂,他便注意到沈棠跟欒信聊得挺來。看前者態度,也沒有歧視欒信身體殘疾的意思。這樣的主公不多見,壯漢也由衷替欒信開心。

  欒信避而不談。

  只是提醒他:“主公帳下武將不多。”

  時機有時候跟實力一樣重要。

  若能一舉穩住隴舞郡、四寶郡和岷鳳郡,沈棠擱在一眾七零八碎的勢力中間也不算弱。而八等公乘實力不算低也不算多高,若去了別處,出頭難度相對較大。沈棠這邊空缺多,機遇也多。欒信用誠懇口吻跟他建議:“你不妨認真考慮,再做決定。”

  壯漢不由自主點頭:“好。”

  二人分別,欒信一人獨行長巷。

  沒幾步,他臉色煞白地扶著墻面,嘔出大口的血,吐了一灘才緩慢直起腰。吐出淤血,面色才好看了點。他拖著那條殘腿,一瘸一拐挪回了家。不想驚擾熟睡親眷,他披著氅衣坐在廊下。不多時,卻聽身后有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的妻子。

  他問:“擾到你了?”

  妻子坐下:“郎主似有心事?”

  明明出門前還好好的,說是給舊主守靈,送其最后一程,為何回來卻失魂落魄,似陷入迷惘之界?欒信沒有回答,妻子也不著急,她深知枕邊人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半晌,欒信好似才反應過來,輕聲道:“主公帳下那些僚屬,文士之道挺有意思。”

  妻子誤以為欒信是自卑。

  “他們再厲害,吾夫也不弱于人!”

  欒信搖搖頭:“非是此意。”

  下一句話嚇得妻子險些跳起來。

  欒信睫羽低垂,斂下眼底千萬暗涌,道:“她遲早會死于其中一個文士之道!”

  遲早!

  “郎主那些同僚如此危險?那沈君為何還用他們?”饒是同床共枕多年,也被枕邊人陰鷙神色嚇了一跳,“可要提醒?”

  欒信這回沉默下去再沒回答。

  妻子將他拉入屋內,用溫熱布巾敷那條跛了的腿:“郎主何時能去官署上值?”

  五六息過后,欒信才答:“再過兩日。”

  妻子嘆氣念叨他。

  “郎主今日又用了文士之道?”

  她不知道欒信的文士之道是什么,畢竟她只是普通人,知道太多秘密會成為欒信敵人的突破口,但她知道欒信文士之道后遺癥是什么。那就是反應賊慢,那些上年紀的老翁老媼跟他一比都算才思敏捷、身手矯健。

  欒信:“不打緊。”

  妻子卻無不擔心地看著他。

  與此同時,顧池連夜至官署找祈善,一塊兒翻找出欒信的情報。大晚上擾人清夢,祈善沒給他好臉色。二人幾乎是抵著頭蹲在一塊兒,借一盞油燈,一目十行看完欒信面試留下的內容,祈善調笑:“欒公義?難得來一個只禍害自個兒,不禍害主公的主。”

  顧池道:“你不覺得他挺神秘?”

  祈善反問:“何處神秘?”

  顧池:“有點兒像是含章。”

  “像含章?”

  “含章的文士之道弊端是錢,花錢越多,發揮的實力越強;他的文士之道弊端是施展之后反應遲緩,我覺得他在這里含糊不明。遲緩?遲緩多久?時間是不是固定?有無一種可能,文士之道發揮出來的能力越強遲緩時間越長?遲緩的上限又在哪里?”

  祈善困乏地打了個哈欠。

  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

  哈欠還沒打完,便聽顧池推測:“倘若遲緩的時間是一輩子,人不就死了?”

  用主公的話來說,這不就是氪命?

  弊端涉及命,文士之道就弱不了。

  祈善哂笑:“要不了一輩子,以文心文士的體質,不吃不喝七天就可能死了……”

  顧池翻白眼:“你知道?”

  祈善:“當年差點兒這么死的……”

  嘿嘿,欒信這條線的伏筆應該寫完了。接下來是幾章過度,開啟鄭喬屠龍副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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