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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8斗朝黎(二)

  尊重對手是非常尊重對手的。

  不然沈棠干嘛抓緊時間補充體力?

  “喏,兩張餅夠不夠?”沈棠對少沖還是很大方的,一出手就是兩張香脆大餅。

  少沖被大餅的香味勾得涎水分泌。

  一口下去留下一大個豁口。

  “兩張肯定不夠,你還有嗎?”少沖抬指將餅屑擦去,一邊咀嚼一邊問道:“沈君,烙餅的庖子是哪個?手藝還真不錯。”

  沈棠:“也是,不看看是誰調教的。”

  說著又大方勻出去兩張餅。

  兩個人極其自然地吧唧吧唧干飯,瞧得吳賢有些懷疑人生——這餅,真這么香?

  沈棠身上有一種不管隊友死活的瀟灑,她不顧場合,歪頭跟少沖竊竊(八)私(卦)語:“我知道你跟鄭喬帳下的武將斗將經驗豐富,能否說說他們實力如何?”

  少沖道:“弱的都死了。”

  沈棠問他:“強的呢?”

  少沖搖頭道:“暫時沒碰到。”

  沈棠:“……”

  少沖這話倒不是在凡爾賽,人家說的是大實話。尋常十五等少上造碰到他那種不要命的打法都是非死即傷,出陣對手多在這個境界之下。屠龍局也不是一直都聯合出擊,必要時刻都會分兵襲擊各處。鄭喬手下頗負盛名的十六等大上造,他還未碰到。

  鄭喬一開始也沒將屠龍局聯軍放眼中,自然沒派出頂尖戰力,直到燕州全境被聯軍拿下,磨刀霍霍準備劍指乾州,他才亮出一張底牌,一名十六等大上造,加之聯軍內部不齊心,拿下的大半燕州又毫無懸念丟了。

  “不過,今天似乎來了個硬骨頭。”少沖雙手捧著餅,從左啃到右,從右啃到左,似乎怕沈棠不相信,提醒道,“這人很危險!我有可能不是對方的對手……”

  連少沖都感覺危險的……

  沈棠道:“統兵的是十六等大上造。”

  對方還很雞賊,天不亮就來搞事。

  聯軍各營埋鍋造飯的時間各不相同。

  估摸著場上有不少士兵還餓著肚子。

  沈棠咽下最后一口餅:“有硬仗了。”

  “仗嘛,越硬越好,這樣的敵人才有價值!”少沖不見畏懼,眼底興奮幾乎要溢出來。瞧他蠢蠢欲動的模樣,恨不得這就干完剩下的餅,拍馬出陣跟對方拼個死活。

  他很中二地道:“我已經開始渴望。”

  沈棠問他:“渴望什么?”

  少沖笑得殘忍:“他們的人頭!”

  盡管體內的蠱蟲已經陷入沉睡,少沖是絕對的強勢一方,此時的他幾乎不受蠱蟲影響,但前面幾年的殺戮和對鮮血的渴望卻深深刻進了骨髓和靈魂。他需要敵人的血讓他的血液沸騰起來,唯有那樣才感覺自己是真切活在世上,實力越強鮮血越熾熱!

  沈棠聞言,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少沖面露受傷之色,連剩下的餅都不香了,問:“沈君這般……可是懼怕我?”

  沈棠搖頭道:“不是。”

  少沖癟嘴,烏黑晶瑩純澈如深林小鹿。

  “既然如此又為何避我?”

  沈棠面無表情:“我不喜有人搶我的人頭,敵人人頭屬于我的,你我撞號了!”

  少沖不知“撞號了”是啥意思,但他聽得出沈棠不是真心嫌棄、畏懼自己,不由得重新展露笑顏。二人底下聊天起勁,兩軍陣前也是硝煙不斷,氣氛有些不尋常。

  蔣傲胯下戰馬小跑著行至陣前。

  他看著聯軍五花八門的旗幟,口中不屑哂笑:“你們這些烏合之眾,若有人想留一條狗命,最好這會兒就下馬受降。因為,過了這會兒,你們再想求饒也不行了!”

  聯軍最后方兵馬一陣騷動。

  蔣傲的聲音竟能清晰傳入每一人耳中!

  這般實力,著實恐怖!

  盟主黃烈不動聲色地掀起眼皮,波瀾不驚,倒是聯軍武將被挑釁得怒火中燒。這時,站出來個身形魁梧,胯下騎一吊睛白額大蟲的武將。那吊睛白額大蟲極其碩大,足有一人多高,露出的皮毛油光水滑,身披全副鎧甲,卻是落足無聲,步伐輕盈。

  一呼一吸,濁氣吞吐。

  百獸之王的氣息引得戰馬躁動不安。

  那人抱拳沉聲:“盟主,末將請戰!”

  沈棠眸光驟然亮起:“大老虎?”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非戰馬的坐騎!”她聽說過武膽武者的坐騎種類繁多,五花八門,包括但不限于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飛的,簡單囊括就是海陸空全都有。

  戰馬是普通款,非戰馬是隱藏款。

  第一次凝化戰馬就跟開盲盒一樣刺激。

  “怎么會是第一次?”少沖這孩子很實誠,他指著沈棠胯下的摩托道,“這不是?”

  他此前智竅未開,分不清馬和騾子,但十二哥晁廉告訴過他,沈君的坐騎是騾子。

  如今智竅打開,更分得清了。

  沈棠:“……”

  胯下的摩托也似有所感,扭頭沖沈棠眨眼,仿佛在說——咋了?你不滿意老娘?

  沈棠自然是搖頭否認三連。

  她不是,她沒有,不是她!

  黃烈盟主卻婉拒了這名武將的請戰。

  武將氣道:“末將自知不是對手,但愿意以命相搏,替諸君消耗他的武氣和體力!”

  他不是感覺不到蔣傲的危險。

  但蔣傲都騎臉羞辱了,這還能忍?

  他愿意用他的命,給第二場爭取擊殺蔣傲雪恥的機會!要不說武膽武者脾氣大,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人家是真的一點兒不怕死,送死也送得大義凜然!

  黃烈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作為盟主需要權衡利弊。

  應下斗將,還是放棄斗將直接進攻。

  朝黎關一方沒了天險依仗,雖說有個實力莫測的蔣傲坐鎮,但他只帶出來十萬兵。跟鄭喬精銳相比,己方頂尖戰力不足,斗將很吃虧,應下斗將便是白白給對方送士氣增幅。兩軍直接開戰,己方頂尖戰力可出面牽制蔣傲,大軍人數優勢才能出來!

  但斗將的話……

  勝過公西仇一籌的沈棠,谷仁帳下的少沖,這倆人碰上蔣傲不是不能打。若能開戰之前就將蔣傲殺了,朝黎關一方群龍無首,士氣勢必大受打擊,同樣有利于己方。

  特別是沈棠,他尤為在意!

  黃烈與一眾盟友還未選擇哪一條,蔣傲進一步嘲諷,每一句都精準踩雷。他見聯軍陣中沒出來一個大活人,哈哈大笑著說起一樁往事:“聽說你們的盟主,他姓黃?叫什么黃烈來著吧?發達之前不過是個赤腳鈴醫?這倒是讓本將軍想起一樁往事。”

  沈棠吐槽:“他還講起故事了?”

  借著羞辱盟主黃烈來羞辱整個聯軍?

  事實證明,蔣傲的做法比她以為的更下作,因為蔣傲講述的故事是一次由他統兵執行的屠城行動!屠城不為殺戮,根本目的是為了斂財,更是上位者對跟隨自己東征西討兵將的大方嘉獎!財富、女人全都在城中,幾個女人,多少財富都看個人本事。

  搶錢搶糧搶女人,誰搶到就歸誰。

  誰讓軍餉太少,不足以兵將去賣命。

  其結果便是——

  刳腹絕腸,以澤量尸。

  尸橫遍野,流血千里。

  黃烈的妻子兒女就在城中。

  蔣傲嘲笑:“聽聞黃盟主發妻是個鄉野女人?生出來的兒子資質平庸,女兒亦是相貌平平?可惜,事先不知是黃盟主的妻兒子女,被我帳下那些魯莽軍士享用了。”

  這下子,盟軍更是炸開了鍋。

  悲憤請戰的武將一個接一個。

  “盟主,讓末將去殺了他!”

  “末將請戰!”

  “末將也是!”

  朝黎關一方。

  原先魏壽看蔣傲的眼神還是看個作死的人,如今就是看一具尸體了。見過上趕著找罵的,沒見過上趕著找死的,閻王爺都攔不住他。鄙夷道:“吾羞與畜生為伍!”

  一般情況,武膽武者不會將事情做這么絕。兩軍對壘若俘虜對方老小,不是善待就是放了。因為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同樣的遭遇有一天會不會降臨在自家身上。

  做人留一線,也是為血親積陰德。

  蔣傲破壞了規矩,必不得好死!

  “叫陣之人戶口本就一頁嗎?”饒是對黃烈有所提防的沈棠,也不忍聽下去,羞辱人有很多種法子,這個蔣傲用了最賤的!

  他的羞辱真能打壓聯軍?

  確定不是讓聯軍悲憤之下擰成一股繩?

  這時,黃烈帳下主騎,一員身著雪白武鎧的年輕將領出列。觀其樣貌,貌似二十來許,但縈繞周身的武氣與渾身氣度,不似這個年紀能有的。此人剛走出來,連沈棠也為之眼前一亮——此人相貌俊極,與走異域叛逆風的公西仇相比,也絲毫不差什么。

  他沉聲道:“主公,末將請戰!”

  站在黃烈身邊的玄衣武者也動了動足尖,卻被黃烈抬手壓下。哪怕他心中的憤怒和殺意早就猶如噴涌火山,一發不可收拾,面上卻無多少情緒:“黃烈不才,人至中年,以下人之才,中人之姿,欲舉上人之事。擱在俗世眼中確實不自量力,但——”

  他起身沖聯軍眾人深深作了一揖,深吸一口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既然暴主德不配位,為何不能被他踩在腳下的草芥拉下馬!這王座,誰都坐得,唯獨他坐不得!”

  “說得好!”出聲的是谷仁三弟,他的父母雙親、妻子兒女同樣慘死鄭喬兵馬屠刀之下,最能理解黃烈此刻的心情,他拍著胸甲鏗鏘有力道,“吾等草芥,亦有屠龍之心!叫陣那賊子,管他是什么實力,十六等大上造又如何?今日別想活著回去!”

  黃烈起身奪下一雙戰鼓鼓槌。

  見狀,眾人已經明白黃烈的打算。

  “吾為諸君擂鼓,祝爾武運昌隆!”

  褚曜迎著風,微微瞇眼。

  文心文士的目力雖不如武膽武者,但蔣傲所在位置于他而言不算太遠,若將文氣運至雙眸,不僅能清晰看到蔣傲的五官,還能看清他的根根發絲。良久,收回視線。

  這人——

  他熟悉得很。

  “現在是不是一頁戶口本不知道,但以前確實是。”褚曜聽主公說過戶口本,類似登記戶籍的書簡,“他當年就是將事情做得太絕,又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兵敗后將妻女一齊丟下逃命,孤兒寡母的下場可想而知。如今能干出這些事情,不足為奇。”

  沈棠扭頭看褚曜:“無晦認識?”

  褚曜淡定道:“交過手。”

  那時候還不是十六等大上造。

  只是十四等右更。

  “交鋒結果?”

  “手下敗將。”

  褚曜唇角露出一縷譏嘲,他覺得,應該讓一些老熟人回憶一下當年青蔥歲月了。

  免得一個個都以為他死了!

  “黃盟主。”

  正欲發號施令的黃烈腳下一頓。

  他認得褚曜,知道他是沈棠帳下謀士。

  褚曜笑道:“褚某知道一些敵方武者的事情,既然他做初一,吾等也不必客氣。開戰前不妨問候一下,也算禮尚往來。”

  黃烈用懷疑的目光看他。倒不是想起當年的褚國三杰,事實上這片大陸風起云涌,天才數不勝數,褚曜又只是二十多年前出名的小國人物,除了經歷過的老人,許多人連聽都沒聽過。黃烈只是不相信,十六等大上造的蔣傲能有什么可嘲諷的黑料。

  嘿,還真有。

  蔣傲正自鳴得意,以為聯軍被羞辱得無顏見人,孰料先鋒營突然向兩邊分開,出來個發絲灰白,一襲寬大儒衫的青年文士。蔣傲嘲道:“怎么,你們武將死光啦?”

  斗將出來個文心文士。

  褚曜淺笑溫和:“蔣將軍說笑,你怕是高估自己口氣,這點兒威力還熏不死人。倒是褚某不解,蔣將軍在此侃侃而談,莫非是很得意當年狼狽兵敗,將妻女一齊拋下送死?虎毒尚不食子,蔣將軍倒是比那大蟲更似頭野獸。不知有何顏面茍活世間!”

  蔣傲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你是誰?”

  褚曜說的事情可是二十多年前的。

  那也是蔣傲此生少有的恥辱,他引以為恥,但他不后悔。褚曜跟他翻舊賬,只給他帶來了憤怒,毫無悔意。只要他還活著,要什么女人沒有,要幾個孩子不能生?

  褚曜只是笑:“貴人多忘事。”

  蔣傲死死盯著褚曜的臉。

  幾乎要被他遺忘的某段記憶死灰復燃。

  眼前這名氣息沉穩的青年文士,隱隱的,跟記憶中那名意氣風發的少年文士逐漸吻合。一個被他忘記多年的名字又以強橫的姿態跳入腦海,他又驚又怒:“你是——”

  那個人名未能吐出來。

  因為,那個青年文士抬手,對他便是一記強橫無匹的文心言靈——禁言奪聲!

  蔣傲經脈武氣阻滯一瞬。

  黃烈在后方嘶吼:“三軍,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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