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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0斗朝黎(四)

  “姓黃的就派你們兩個過來送死?”

  蔣傲渾然不將沈棠二人放在眼中。

  但,他也不介意多一個珍貴稀少的十五等少上造的人頭虎子。電光石火間安排好少沖這顆人頭的去處,他又想到了沈棠這顆人頭該做什么,他書房正缺一個景觀盆。

  誰讓沈棠這張臉擱在最苛刻的顏狗眼中,那也是天人以上之姿呢?蔣傲甚至想著待會兒下刀子準一些,別傷了她這張臉。萬一不小心破了相,那就當不了景觀盆了。

  沈棠:“是閻王派我倆索你命!”

  蔣傲笑了:“口氣挺大!”

  除了沈棠和少沖,另有幾名聯軍武將也想插入戰斗,但十六等大上造的實力并非他們能抵御。蔣傲以一敵二的同時,抽空應付他們。僅三五十個來回,便讓幾人在生死線上走了三五遭。幸運一些的還能輕傷撤退,倒霉一些的重傷躺地,喪失了戰力。

  沈棠直接喝退他們。

  這種時候根本就是幫倒忙。

  自己還得分心搶救隊友性命。

  不過,她的話并不能讓他們徹底冷靜。

  “這些煩人螻蟻……”蔣傲掌心一吸一引,便扼住他口中“煩人螻蟻”的脖頸。

  沈棠見勢不妙,出手救人。

  盡管感覺到沈棠方向洶涌而來的氣勢,還有眨眼殺至眼前的森冷劍鋒,但蔣傲并未松開抓人的手,反用左手接下沈棠這劍。屈指一彈,劍鋒偏斜。他清晰看到沈棠那雙美麗瞳孔映出的驚訝,同時虎口發力,不費吹灰之力,手心傳來骨骼碎裂的輕響。

  “煩人螻蟻”腦袋一歪,唇角溢出猩紅。

  余溫未退的尸體被蔣傲隨意丟開。

  五指一張,化出造型奇特的漆黑大刀。

  “劍這種玩意兒,豈能傷吾分毫?”

  “將你看看,什么才叫實力!”

  蔣傲抬起那把刀,輕描淡寫揮出一擊。

  嗡——

  戰場上的喊殺聲似被刀氣吞沒。

  途徑之處,空氣扭曲。

  數十丈的黑色刀氣鎖死沈棠。

  二者距離本就不遠,抵達不過瞬息,將其吞沒。蔣傲見狀,心中泛起淡淡的可惜。此子無緣當自己的景觀盆,不過,少沖還在。那人頭虎子還是能展望一下的。

  黑色刀氣與沈棠正面相撞。

  爆鳴以強橫姿態傳入附近活人耳中。

  武膽武者和文心文士能運氣抵消不適,但還未來得及結出軍陣的普通士卒就倒大霉了。離得最近的,渾身上下骨頭震碎成渣,五臟六腑稀碎,稍遠一些的,大腦血管齊齊崩裂,最幸運的也落得個耳膜穿孔。不過這還只是第一波余威,更恐怖棘手的是刀氣與沈棠相撞引起的爆炸。這時,數道文氣屏障將爆炸圈住,士卒結陣化盾防御。

  “你不如直接降了吧?”

  蔣傲側首躲開少沖背后偷襲。

  運掌揮出掌風,與少沖近距離對招。

  少沖嘴皮子不如沈棠利索,不想說垃圾話,也不想跟垃圾說話,但逐漸染上猩紅的黑瞳擺明了他的態度。也許是即將得到最高規格的人頭虎子,蔣傲的心情好了些。

  “你這顆頭不錯!”

  飛揚的沙塵還未徹底散去。

  “但你跟老夫一比算得了什么東西!”

  少沖與他對掌,后者紋絲不動,而他倒飛爆退十余丈,險些氣血逆流。直到后背傳來溫和堅定的力量才停。他無需扭頭也知是沈棠:“這老東西骨頭有些啃不下!”

  “你又不是狗,去啃什么賤骨頭?”沈棠氣息不是很穩,但面色看著挺紅潤,還有心情說騷話,乜了眼有些詫異的蔣傲,道,“瞧吧,沒點兒實力還是別亂吹牛皮比較好。不然就跟這老東西一樣,不僅把牛皮吹破,還吹得連自己都信了自己能行。”

  少沖道:“他行個屁!”

  沈棠哂笑:“確實行了個屁,剛才那一波沒搞死我,倒是將自家小兵人頭收割了一波。打仗無差別攻擊,別到時候清點戰功,蔣傲高居我軍榜首,那可就搞笑了。”

  少沖聽出沈棠話中的怒氣。

  余光瞥見一條條猩紅蜿蜒的小蛇順著她指縫,流至劍格與劍身,握劍的手也在不自主地細顫。他道:“你的手受傷了……”

  沈棠面無表情地道:“知道呢。”

  蔣傲危險地瞇起眼睛。

  他太驕傲了。

  驕傲到忽視了沈棠的異常,但沈棠接下他的刀氣,盡管他只用了五成力道,卻也足以媲美十五等少上造蓄滿氣勢后的全力一擊。對方不僅接下來,居然還只是輕傷?

  蔣傲突然覺得這么一顆人頭用來當景觀盆有些暴殄天物:“你還不錯,給你機會,告訴吾你叫什么名字。吾不斬無名之輩!”

  沈棠舉劍指向蔣傲。

  “我?呵,我叫你祖宗!”

  與少沖一道把蔣傲引到戰場邊緣位置。

  蔣傲動手大開大合,不管不顧,他殺良冒功那樣的缺德事都沒少干,一旦殺上頭,哪會管死的是敵人小兵還是自家小兵?在他看來,他殺人就如稚童給螞蟻窩澆熱水,燙死多少都不在意。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螞蟻!

  但沈棠和少沖卻不一樣。

  他們動手要顧慮己方。

  通俗來說就是大招被禁,平A打BOSS。

  蔣傲這人,人如其名,最是傲氣。

  他察覺出沈棠二人的圖謀,豪邁大笑著追了上去。倒不是他良心發現感覺自己勝之不武,純粹是嫌棄人多了影響他天神下凡的英姿。周遭螻蟻哪有沈棠二人吸引人?

  咚——

  魏壽察覺到了蔣傲的動靜。

  心中大罵: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當年怎么被褚曜搞的都忘了嗎?

  這種時候還跑開……

  鐺!鐺!鐺!

  魏壽內心吐槽的功夫,一柄雪亮長槍迎面刺來。槍尖所經之處,飄起了細碎的冰藍色雪花。他心中咋舌,這要是被戳中一下,傷口附近的血肉還不被凍成冰坨子啊。

  但,該說不說,這槍法配上飄雪……

  當真是賞心悅目啊。

  “你這武者之意有些門道。”

  魏壽一眼看出眼前對手的底細。

  青年武將生得斯文清透,氣度儒雅,看似無害,實則靜水深流,底下暗潮洶涌。

  “你為何不著武鎧?”

  青年武將面露慍色。

  魏壽此舉于他而言是羞辱!

  “自然是不愿意。”魏壽的回答很任性。

  青年武將自然不會客氣,他手中長槍銀光一閃,于刺出之時化成柔軟如靈蛇的鐵鞭:“既然如此,你這性命也不用留了!”

  鐵鞭倒刺險些勾穿魏壽的肩胛骨。

  好懸,只是破了布衣。

  魏壽看著氣勢節節拔高的青年武將,知道黃烈這個主騎藏了實力。若自己不認真點兒,還真可能變成對方向上攀爬的軍功。

  他無奈再恫嚇一句:“這可是你逼我的。見過老夫武鎧的人,不是瞎了就是死了。”

  足下一跺,粉嫩嫩的武氣將他包裹,頃刻化出一身香檳色山字甲,但其余皮料為粉色的怪異甲胄。慶幸有頓項遮面,否則他這老臉往哪擱。這顏色只有女兒家和喜風月的文士才喜歡,擱他身上,多少有些怪異。

  青年武將果真一愣。

  魏壽也不跟他客氣,恣意釋放與粉色不符合的強橫氣勢,不打招呼就干。招式兇險刁鉆,但青年武將總覺得對方留了三分力,不然自己應對起來可能更會更加狼狽。

  整體而言,聯軍人數占著絕對優勢。

  但朝黎關武力也不弱。

  勝負的關鍵也不在這些武將,而在于人數龐大的主力。沈棠當年在孝城之下,欲以一人之力破公西仇萬余叛軍士氣凝聚而成的盾,結果雖然不成功,但也側面反應這些普通士兵若有足夠士氣,同樣能與實力強橫的武膽武者對抗,甚至是一舉留下對方!

  一個普通士卒是炮灰。

  兩個普通士卒不成氣候。

  三五個聚一起對付不了一個末流公士。

  但——

  一千、兩千、三千呢?

  一萬、兩萬、三萬呢?

  過萬之后,軍陣規模再擴大一些,甚至能完成量變到質變的進化。萬人同行,共同進退,渾然一體。朝黎關主力足有十萬!小型軍陣構建成大型軍陣,沖殺之時與絞肉機也沒什么不同了。匯聚于頭頂的士氣,或化成沖車,或化成奔牛,或化成箭雨。

  這時,聯軍兩側有騎兵沖入陣中切割。

  長刀尖峰所過,亡魂血灑一路。

  戰馬連同馬背上的士兵,沖撞起來無異于一座快速移動的小山,而這樣的小山,兩方都有,不在少數。交手還未半刻鐘,戰場上已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不詳的血霧。

  秦禮看向穩坐中軍的主公,遙遙作揖,后者大掌一揮:“公肅,且讓朝黎關的看看,咱們這些草芥究竟有沒有屠龍之能!”

  屠龍,從來不是傳說。

  鄭喬之流,亦算不上什么龍。

  秦禮道:“唯。”

  詭異濃霧自四方升騰!

  范圍竟將整個戰場全部囊括其中!

  不管是眼前的敵人還是身邊的袍澤全部被濃霧淹沒,伸手不見五指,令人驚慌。

  吳賢帳下兵馬卻不驚慌。

  濃霧出現便意味著軍師出手了。

  褚曜分心照顧自家主公那邊,又要兼顧自家兵馬——所幸,他們什么都缺,唯獨不缺文心文士,他還游刃有余。看到濃霧范圍,便知道秦禮實力又精進了。這些濃霧可都是秦禮的文氣!窺一斑而見全豹,秦禮定然有文宮,還是文宮大成那種……

  “興許文士之道也圓滿了……”

  說到“圓滿”二字,褚曜略有些煩躁。他的文士之道雖能規避危機,但用途有限,不能作用于戰場,甚至還不受他控制。雖有圓滿的頭緒,可褚曜還未徹底理清。

  欒信道:“他這不是添亂?”

  濃霧之下,吳賢大軍行動自如。

  在濃霧中自由穿行,勢如破竹。

  其他盟友也能聽到指揮,但畢竟沒有默契,能發揮出幾成效果還未可知。欒信哼道:“這般殘缺,也稱得上文士之道圓滿?”

  他又抬頭看著天色。

  道:“時機正好。”

  隨著他話音落下,天空飄起綿綿細雨。

  細雨之中夾雜著欒信的文氣。倘若能看到他的文氣,便會發現這些文氣逐漸匯聚成一張巨型蛛網。被雨水附著的人就是蛛網上的一個點,由文氣串聯成“整體”。

  與此同時,一些區域的濃霧逐漸淡去。

  秦禮是第一時間察覺變化的。

  他猛地扭頭看向欒信方向。

  隔著洶涌人海,欒信也同樣在看他。

  秦禮心中不由得生疑。

  這是秘密言靈,還是欒信的文士之道?

  此前屠龍局,欒信出手次數寥寥,但不意味著無人知道。秦禮曾與欒信同一路,見過他的文士之道,但效果卻是振奮士氣。

  不曾有降雨驅霧,辨別敵我之能力。

  這個念頭并未在心中盤旋太久。

  戰局嚴峻,此時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褚曜發現了欒信的異樣。

  “公義?”

  只見后者極其緩慢地扭過頭,神情略有些木訥。相較于正常人,欒信的反應本就偏慢,此時更慢了。他的問題,過了數息才得到欒信的回復:“無妨,文士之道的弊端。”

  褚曜看著攪風攪雨的荀貞父子,再看看摩拳擦掌準備豪賭一把的康時,連這陣子低調的寧燕也偷偷出手。他略微思索,便將欒信交給了姜勝:“先登,派人護著公義安危,我下去會一會故交,聯絡一下感情。”

  攔截魏壽的青年武將快要堅持不住。

  蔣傲不坐鎮中軍,朝黎關大軍指揮權在蔣傲心腹手中,但對方明顯沒什么大戰經驗,一有頹勢就亂了陣腳。打仗消耗的雖然不是魏壽的兵馬,可他不能白白看著不作為。解決完青年武將,魏壽就能騰出手集結親兵反攻,褚曜領教過他的瘋子打法。

  魏壽防守就是萬年王八。

  一旦出欄就是發了瘋的王八。

  姜勝嘴角一抽,卻只能無奈答應。

  “無晦保重,文運長遠!”

  縱觀聯軍,似乎只有自家文士不在后方,一個個往前線扎堆,這是不是不正常?

  每個文士都有自己偏愛的起手言靈。

  褚曜也不免俗。

  “沉水入火,自取滅亡!”

  浩瀚文氣自丹府文宮傾瀉而出。

  文氣凝聚,頃刻化作四五十丈身長巨龍,龍鱗栩栩,每一片都散發著陰詭邪氣。龍眼轉動,與高空往下俯視,一眼鎖定下方的魏壽。魏壽也極其敏銳地生出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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