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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3似乎是活死人?(中)

  叮——

  尖銳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攜著可怖音爆。

  普通活人稍微靠近,下場只有肉軀被震碎一個下場,然而制造這般動靜的二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實力達到龔騁這個境界,體內武氣無需調動就會自發抵御外界力量侵襲。

  這種程度傷害,連讓內臟受損都做不到。

  而此刻的共叔武已非活人。

  通體上下僅有白骨。

  所謂血肉之軀,所謂五臟六腑,在他發動武者之意的瞬間,就被他當做“供品”燃燒上供給幽冥。如今包裹這副白骨的是武氣與泥土。

  某種程度上來說,共叔武也不再有活人該有的要害命門。音爆轟在身軀,僅僅帶起點兒灰塵,連眼眶火焰都不曾搖曳一下。

  拋棄了血肉之軀,也不再有顧忌。

  共叔武一改往日穩扎穩打的作戰風格,用的全部是以傷換傷、以命換命,兩敗俱傷的激進打法。隨著長刀劈下,黑色光刃夾雜一道道慘白骷髏幻影,盡數襲向龔騁面門。

  完全沒有一點兒防御的意思。

  這倒是讓龔騁暗暗道苦。

  二叔毫無顧忌,打法瘋狂,但自己不行。

  在這般疾風驟雨,完全不要命的進攻頻率下,明明是龔騁實力境界穩壓共叔武,此刻卻被對方針對得鮮有還手機會。更別說在場除了共叔武,還有幾十號龔氏先祖英靈。

  這些英靈實力跟生前沒多大變化。

  有些一對一,甚至不是龔騁一合之敵。

  可他們完全不怕“死”。

  一個個前仆后繼。

  哪怕雙手雙臂乃至頭顱被削,他們也能將斷胳膊斷腿和腦袋撿起來,啪一聲按在原來的位置。斷口處涌現一股夾雜死氣的陰氣,瞬間恢復如初,再度提上家伙沖殺上來。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

  龔騁完全可以跟他們耗著,十八等大庶長的武氣儲備夠他輕松拖延幾個時辰——盡管他不了解共叔武這種情況,但有一點他清楚,越是強大的武者之意,施展之時,不是承擔的風險越大,就是施展付出的代價越大,要不就是效果持續時間越短,從無例外。

  只要拖延時間夠久——

  龔氏這些祖宗自己就會回去。

  只是龔騁低估了祖宗們想干他的決心,仗著是武氣和泥土混合的非人之軀,什么偏激打法都搞出來了。例如龔騁一連擊退十幾個佯攻吸引他注意力的先祖英靈,跟著就被其他英靈先祖從背后偷襲,幾個打頭陣破開他的護體武氣,最后一個一左一右抱的頭。

  乍一看就像是兩個大型掛件綴他身上。

  其中一人還嘿嘿冷笑。

  罵了一聲:“小崽種。”

  龔騁因為這一罵,出手一頓。

  下一息,一左一右兩道爆炸白光猶如兩只手,狠狠撕碎視線中的黑暗。爆炸產生的兩股氣浪近距離碰撞糾纏,沖天而起,形成巨大爆炸云。相隔數里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龔騁身處爆炸核心,遭受沖擊最大。

  灼熱高溫伴隨陰詭冷氣,侵襲他的經脈。

  身體一會兒冷得像是墜入冰窖,一會兒又燥熱得像是被丟入火爐。一紅一藍兩種顏色占據他身體半壁江山,二者涇渭分明。

  轟——

  龔騁武器一橫,百丈光刃從內部將爆炸云從中一分為二,萬千無形風刃將其絞殺。

  氣云散開,露出龔騁模糊人影。

  共叔武攜刀氣破空,以雷霆之勢劈向龔騁左肩。只是意料中與肩吞相撞的動靜卻沒傳來,他的刀落空,只劈開了龔騁留在原地的一道殘影。勁風順著頓項縫隙侵入后頸。

  鋒刃將共叔武脖頸一擊貫穿。

  共叔武抬手握住刺到身前的利刃往前一帶,猛地旋身,任由鋒刃將他大半截脖頸劃斷,近距離劈出刀氣。這也是叔侄倆這么多年以來,距離最近的一次。龔騁漆黑的瞳孔映出共叔武眼眶躍動的兩簇火焰,下一息,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被爆發的刀氣驟然撞遠。

  滋啦滋啦滋啦——

  刀氣中夾雜的腐朽死氣在龔騁胸前鱗甲留下一道漆黑痕跡,隱約還能嗅到腐朽味。

  雖未傷到皮肉,內臟卻被震得發麻。

  龔騁壓下翻涌的氣血。

  他還未穩住身形,又有先祖聚眾殺來。

  龔騁沖著沖最前面、罵最難聽的一個英靈切齒:“我是小崽種,那你又是什么?”

  這道英靈自然不是他的爹。

  龔騁的父親叫龔武,別看名字叫“武”,但武學天賦卻是龔氏上一代最差的,又因為是早產,體質也不怎么好。龔武的二弟也就是龔騁的二叔龔文,武學天賦反而是同代最強。

  大房這對兄弟齊心協力,勉強將風雨飄搖的龔氏撐起來,兄弟倆都是打小沒爹。

  他們的爹,龔騁的爺,眼前這位。

  龔騁為什么認得出來?

  祖祠牌位有對應的畫像。

  畫像內容都是先祖們身著武鎧的模樣。

  龔騁小時候頑皮,他爹沒少將他趕去祖祠關禁閉,一來二去,幾十上百幅畫像他都看過。自己這一系血緣近的,他都能對得上號,哪怕是旁系的也有些印象:“是嗎,阿翁!”

  “老子沒你這樣的不肖子孫!”

  龔騁也被罵出了火氣。

  “我是不肖子孫,阿婆好歹護住了!”

  真要翻舊賬,眼前這位祖宗也有責任。

  他怎么挑選的主公?

  辛國老國主晚年是個東西?

  龔騁對阿翁的印象僅限于畫像,二者也沒相處過,論感情也深厚不到哪里去。倒是阿婆時常抱著他,從阿婆口中只言片語,龔騁對這位阿翁勉強有了點印象——聽說阿翁年少時候就跟一群游俠鬼混,武將世家風度沒怎么繼承,倒是學了一身游俠浪子的臭毛病。

  最典型的,他很會罵人。

  怒火上來誰都罵。

  龔騁想起年邁的阿婆,也不慣著對方。

  雙方一邊死斗,一邊嘴上不停。

  龔騁他爺沒想到自己死了還被小輩頂嘴,怒火值直接翻倍:“誰讓你大逆不道?”

  他戰死的時候,辛國老國主正處于人生最英明神武的高光時刻,哪里知道之后發生的破爛事情?龔騁知道這位阿翁非常忠君,對主上可謂是死心塌地、忠貞不二那種。他越如此,龔騁越要從辛國老國主那點舊賬開始翻。

  若是阿翁不肯接受?

  拎著對方腦袋,讓他聽著!

  這些尸骨都是泥土和武氣匯聚,再由長眠此地的英靈操控,真正的尸體早被送回族地安葬了。龔騁這么干也不算破壞先祖遺體,還不忘將阿婆守寡多年的怨氣一并扯了。

  其他先祖沒料到會如此演變。

  戰場干仗演變成爺孫隔代翻舊賬。

  龔騁他爺氣得眼眶火焰都快要爆了。

  特別是龔騁發現這些英靈身軀遠離土地,便不能快速愈合恢復的時候,他屢次阻止他爺的腦袋落地。若非共叔武殺到,這倆還有的對罵。龔騁立馬將矛頭對準自家二叔。

  一些質問的話卻梗在喉頭說不出來。龔騁知道共叔武當年為何不肯認自己,也知道共叔武當年處境有多危險,但自己是怕死的人嗎?但他很清楚,再給共叔武選擇機會,后者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性格如此。

  龔騁的啟蒙修煉大多都是二叔一手操辦的。有記憶以來,二叔性格沉默內斂,很少會管束龔騁,還沒家中武師嚴苛:不罰你,因為光你爹都夠你喝一壺。你逃學、懈怠、偷懶都行,日后是你自己為此付出代價。

  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如今,龔騁真要為此付出代價了。

  一道掌風正中攔路的先祖英靈。

  趁著他們愈合的空隙,逼近共叔武。

  共叔武沒有活人的命門要害,但不代表他作為非人存在就沒有獨特的弱點!龔騁隱約有些猜測,他將武氣凝聚壓縮至掌心。出招瞬間,氣刃破空發出猶如鳳凰啼鳴之聲。

  目標正是共叔武的骷髏惡鬼面甲。

  準確來說,是面甲之下兩簇跳動火焰。

  光暈流轉之間,殺機已至。

  兩道酷似鳥雀的幻影自龔騁左右飛射而出,振翅帶動無數密集光團火焰,每一朵火焰至剛至陽,唯美絢爛又殺機四伏。共叔武見此情形,眼眶中的火焰似乎流露出凝重。

  很顯然,這就是他的要害!

  手中武器在他掌間飛舞出密集殘影。

  “刀陣!”

  刀影圍繞在他周身。

  不斷與飛射近前的火焰碰撞爆炸,比疾風驟雨還密集,延綿不絕,串聯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光球。只是,爆炸后的刀影并未消失,而是化作更加細小、危險、鋒利的存在。

  龔騁對此毫不意外。

  他雖試探出共叔武的弱點,卻狠不下心徹底斬殺——人死為鬼,鬼死為何?徹底消散天地,還是投向僅在傳說中的輪回?

  共叔武口中一聲低喝。

  他不懼火焰在武鎧上面留下的痕跡,刀尖直襲龔騁眉心,也正是這一擊讓龔騁徹底回過神。面對侄兒,共叔武內心失望更多。

  “你還要優柔寡斷到什么時候?”

  以前家族還在,離龔騁繼承家業還有好多年,共叔武有耐心慢慢糾正侄兒性格中的缺陷。如今卻走到叔侄相殘的局面,二人下場,注定是雙死或者一死一生,龔騁還要猶豫什么呢?他以為他的心軟留情,對共叔武而言就是多年感情的回饋?不,這是羞辱!

  龔騁的心軟猶豫都是在踐踏自己!

  “二叔——”

  他喊出這一聲。

  恰逢此時,天空不知何時飄起細雨。

  跟著是一道劈裂天幕的黑紫雷電。

  雷聲驟起!

  共叔武手上招式愈發凌厲。

  “云馳!莫要讓我再失望了!”

  伴隨這一道聲音落下,他終于感受到源于龔騁身上的殺氣,那是真正的果決的殺意!

  陸續撲殺過來的先祖英靈被暴戾霸道的罡氣震碎撕裂,一道比烈陽更耀眼的巨型光球以無可匹敵姿態撞向共叔武!光球看著無害,但所過之處皆是至剛至陽的可怖氣息!

  生與死,陰與陽。

  萬物相聲相克。

  而共叔武如今已是非人。

  龔騁看著光球將逃離不及的共叔武完全吞沒,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東西抽離了全身的力氣,心口出現一個無形黑洞,連呼吸也變得困難。他大口喘著氣,雙眸茫然又絕望。

  “二叔——”

  他終究,親手殺了自己的至親。

  前所未有的孤寂將他包圍。

  天地偌大,僅余他一人。

  只是,電光石火間,一道暴戾霸道的氣息沖破爆炸中的光球,速度快得連龔騁也捕捉不到對方的身影。待他回過神,強橫力道已經擊中心口胸甲,巨力襲來,讓他跟炮彈一般倒飛出去,余光兩側景物在飛速倒退。

  龔騁落地拖出一道數十丈溝壑。

  還未站穩,那道氣息又殺來。

  隱約的,他看到人影生著一頭白發。

  雙眸渾濁猩紅又暴戾,不見理智。

  若非這雙眼睛,光看頭發顏色,龔騁還以為是云達那老頭出手偷襲自己。他來不及多想就出招跟對方對掌。爆炸勁風將二人吹開,龔騁余光看到來人的手爪略有怪異……

  乍一看不似人的手掌。

  更像是野獸的。

  對方的指甲尖、硬、長,泛著金屬光澤。

  若被這只手抓一下,多少肉都不夠撕!

  龔騁揮袖以勁風吹散阻擋視線的爆炸煙塵,沖著偷襲者爆退的方向喝問:“誰?”

  對方并未作答。

  只是喘息很粗重,很像野獸。

  龔騁印象中不記得有這樣特征的武者。

  沈棠帳下也沒這樣的武將。

  待沙塵被吹散,視線終于清晰起來。

  只是,露出來的卻不是一道人影,而是兩道,其中一道就是他以為已經殞命的二叔共叔武。這下子,不止是龔騁懵圈,共叔武自己也覺得莫名,不知道怎么有這樁變故。

  剛剛,他自知逃生無望。

  腦中最后一個念頭還是在惋惜。

  惋惜看不到康國的大好未來,看不到北漠被康國兵馬征服的場景,也無法將這個喜訊帶到先祖墳前分享。至于他的侄兒云馳,這么大個人了,未來是好還是歹,都是這孩子自己選擇的人生。只盼著主上知道他陣亡消息,能口下留情,別嫌棄他共叔武無能才好。

  他都感受到烈火灼燒的痛了。

  肩頭倏忽搭上一只手。

  就是這只手,在共叔武眼眶火焰呆滯下,將他猛地向后一帶,獨自撞上了光球核心。

  共叔武扭過頭。

  因為他泥土制作的血肉之軀被光球蠶食大半,導致森白骨骼暴露在外,這么簡單的動作都能讓關節發出怪異的咔咔聲。

  “你是?”

  共叔武只覺得眼前這人有些眼熟。

23年最后一個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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