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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給吳賢一點兒小小震撼

  “噗——”

  吳賢怔忪看著長子許久,眼神只剩陌生。

  心口處驀地傳來一陣劇痛,經脈內的武氣因為激蕩情緒而失控,橫沖直撞,硬生生闖出了內傷,跟著鐵腥味順著喉嚨上涌。吳賢一口鮮血噴出來,一部分染紅病榻,一部分濺在地上和長子皂靴上。這口血噴出來并沒改善癥狀,緊隨而來的是一陣天旋地轉。

  吳賢唇角被鮮血染得殷紅。

  面色卻虛弱蒼白,失望且心痛。

  眼淚簌簌滾落,手指哆嗦著指長子叱罵:“你、你你你——你這孽子!目無君父,殘殺手足,誤殺生母……孤怎么會有你這樣不忠不孝不悌不仁的兒子!你可知道、知道你都干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你真是……”

  他情緒激動到失語哽咽。

  盡管吳賢跟發妻關系一直不好,特別是趙奉一家那件事情過后,夫妻倆關系跌入了冰點,勢同水火,但吳賢是個耳根子軟的,他也念著舊情,還記得自己跟發妻是少年夫妻,有過互相扶持、共同進退的日子。哪怕不是為了她,為了一雙兒子也不能撕破臉。

  因此,高國建立后,他毫不猶豫立發妻為后,給王儲一個最光明正大的尊貴身份。

  夫妻二人除了沒有感情,吳賢自認為盡到一個丈夫該有的本分。聽到她死了,心中也有痛意。將這種痛意推到頂峰的,自然是次子的死,次子還是被長子活生生逼死的!

  長子收斂癲狂的神色。

  眉眼間卻添了幾分行將就木的死寂。

  “主圣臣賢,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家之福也。阿父,兒子這些年都生活在一個并不幸福的家中。”他表情木然看著這般做派的吳賢,嘲諷勾唇,“何謂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試問,阿父你自己做到其中幾條?我們兄弟不過是有樣學樣,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不是合情合理、天經地義的?”

  他的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歸根結底,一切都是阿父的錯。”

  “你一直寄希望兒子兄友弟恭,自己卻做不到一個父親該有的表率公正,這么多年一直搖擺不定、偏心偏信!一切亂家根源在你身上!你一邊給我嫡長子的尊榮,一邊又給弟弟們取代我成為大宗的希望。你將一塊帶血的肉放在一群野獸面前,卻希望它們不爭不搶,隨你心意擺布玩弄!你捫心自問,做得到嗎?吳昭德,你自己都做不到啊!”

  “害死阿娘的人是你!”

  “害死二弟的人也是你!”

  長子說到此處已是淚流滿面,幾行眼淚鼻涕糊滿他的臉,他隨手一抹,咽下喉頭痙攣的異樣,繼續道:“我跟二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我們之間本不該如此,因為我們身上淌著完全一樣的血!不管是他當旁支輔佐我,還是我當旁支輔佐他,我們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我跟他是親兄弟,沒有隔著誰的肚子啊!究竟是誰讓我們走到這一步?”

  一母同胞還能自相殘殺是真的笑話!

  可偏偏,笑話變成了現實。

  “是你啊,吳昭德!”

  “你自己少時殘殺手足親緣,為人父之后汲取教訓,自以為公正公平對待兒子,杜絕亂家之源,但你走的每一步,都在逼著我們兄弟自相殘殺!二弟是我看著出生,看著長大!他小小一團,踉蹌跟我身后喊我阿兄,那些我都記得啊!但現在——但現在——我沒了娘,也沒了弟弟,我什么都沒有了!吳昭德,我什么都沒了!但你這個罪魁禍首,卻還有一群又一群如花美眷、一個又一個兒子女兒!試問你憑什么!你憑什么!”

  長子的控訴猶如重錘敲打吳賢天靈蓋。

  吳賢神色恍惚了一瞬。

  隱約看到長子神色猙獰地持劍沖上來。

  雪亮的劍鋒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吳賢不做他想,抬掌拍出,武氣傾瀉噴薄,擊中長子手腕。長子的腕骨應聲碎裂,整個人像風箏一般倒飛出去,長劍脫手。長子咬牙忍下脊背撞擊地面的劇痛,五臟六腑位移般的錯覺讓他血氣逆流狂涌。他咽下喉頭甜腥,手肘支著起身:“你沒有被封。”

  他用了肯定的語氣。

  謀士先生的警告是真的。

  長子心中卻無丁點兒畏懼,反而長舒一口氣,有種行刑閘刀終于要落下的釋然。吳賢從床榻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長子,嗓音冰冷:“就你這伎倆,還能害到你老子?”

  吳賢道:“你太讓孤失望了。”

  長子磕到了頭,額角流下的血液讓他眼皮沉重,或許是快死了,他的腦子反而前所未有得冷靜,一些莫名其妙的線索串聯成一條線,他踉蹌起身,撿起了陪伴多年的佩劍,苦笑道:“失望嗎?父王不是更失望,兒子沒有死在宮變之中?兒子很好奇……”

  吳賢蹙眉看著眼前的長子。

  長子那條手臂傷勢很重,軟軟垂下來。以他的天賦,這手大概率會留下終身殘疾。

  “好奇什么?”

  “好奇二弟為何能知道孤的計劃,‘勤王救駕’如此及時,父王又為何會輕易著了道……如今想來,是阿父透露給他的吧?你果然中意他,想將計就計除掉兒臣,好讓兒臣背負逆賊之名而亡,給二弟成為王儲鋪路?只可惜,結果贏的卻是兒子,父王——”

  吳賢怒道:“你放什么屁話!”

  他年輕時候殺過兄弟,不代表他能狠心殺兒子,若真干得出來,長子墳頭草都有一人高了,還能活到這把年紀,跑來跟他發瘋?

  長子卻再也不信他一句話了。

  他眼淚婆娑:“成王敗寇,兒臣輸了。”

  吳賢疲倦背過身。

  預備喊人過來將長子軟禁起來。

  怎么處理,他還沒想好。

  盡管長子今天發瘋,說了太多大逆不道的話,但也確實觸動了吳賢,讓他心中悔恨交加,然而他不認為都是自己的錯。他已經痛失一妻一子,不想再失一子。這孽子不孝歸不孝,可他也不缺這一口吃,養著吧。

  只是,事情發展總超出他期許。

  吳賢感覺到背后傳來的劍鋒破空動靜,千瘡百孔的心只剩下悲涼,長子到這一步還想刺殺自己,真的失望透頂。他暗中警惕運氣,等來的卻是某個重物倒地,佩劍落地。

  他腦中的警鈴發出刺耳尖叫。

  雙腿在一瞬被抽空了全部力氣。

  待吳賢回過神,膝蓋處傳來一陣刺痛,地面磚石竟被他跪裂!他雙手撐地,倉皇失措地轉過身,長子脖頸處的血痕刺得他眼球生疼。吳賢幾乎是膝行著爬過去,抱起人。

  一只手捂著那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鮮血很快順著指縫蔓延他袖口。

  “大郎,大郎——”

  武氣不要錢地灌入。

  然而長子瞳孔卻逐漸渙散無神。

  “二郎啊……”

  這一聲喟嘆低喃透著無限的眷戀。

  吳賢瞳孔猛地縮緊。

  他的掌心已經感覺不到脈搏跳動!

  “大郎!”

  “來人,快來人啊!”

  一陣兵荒馬亂,長子尸體漸涼。

  內廷收到消息的羋側夫人,也是如今僅次于王后的羋夫人急忙趕來。吳賢被軟禁脫困之后,擔心她,暗中命人透露了消息。長子并未清算一眾庶母和庶弟庶妹,她知道吳賢是安全的,這些日子就一直躲在內廷不外出。這會兒聽到風聲,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這才知道長公子、二公子和王后都死了。

  她腳步頓住,進去不是,走也不是。

  沒人比她更清楚吳賢性格的矛盾。

  他給予大夫人王后尊位,又跟她毫無夫妻溫情,一年到頭不見兩次,夫妻比仇人還像仇人,但這絲毫不影響吳賢顧念以往感情,特別是發妻和兩個嫡子都死掉的情況下。

  自己這是撞槍口上了。

  更讓她不寒而栗的是吳賢的選擇。

  他選擇秘不發喪。

  讓外界依舊以為王儲軟禁君父兄弟。

  羋夫人看得心驚膽戰。吳賢這是準備借著機會肅清兩位公子在朝堂的人脈,還有一切有異心的、不忠的朝臣!被兒子和朝臣聯手逼宮還著了道,還是給吳賢留下了心理陰影。

  吳賢無法狠心逼死逆子,不代表他對其他人不夠狠心,這個節骨眼坐不住的人,怕是全家上下都要被篩一遍!羋夫人看著冷清靈堂擺著的三口棺材,心中只剩唏噓憐憫。

  何其蠢笨愚鈍的母子三人啊!

  為何要對吳賢這樣的人動真感情呢?

  耳根軟、重感情,不代表他不薄情寡義。

  他的深情從來只用來感動他自己。

  羋夫人暗中嘆了口氣,繼續燒紙錢。

  君心多變,吳賢選擇秘不發喪剛過三天便改了主意,他不僅改了主意,還提刀跑來靈堂,視線死死盯著三口棺材,周身殺氣騰騰,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羋夫人作為普通人哪受得起這威勢,身體戰栗不止,無盡恐懼蔓延心頭,直到趕來的兒子悶聲哀求。

  “父王!”

  少年的聲音嘹亮而清晰。

  兩個字便將吳賢神智從懸崖拉回來,他注意到羋夫人的模樣,氣勢盡數收回,唯余胸口劇烈起伏,握著刀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少年護在生母身前,不敢輕易開口。

  只是,那雙眼睛卻像極了吳賢。

  也像極了長子和次子少年時。

  吳賢手一松,長刀脫手,重重砸在地上。

  他道:“正常發喪吧,昭告國內。”

  說完便轉身離開。

  羋夫人驚魂未定抓著兒子胳膊,壓低聲問:“外頭發生什么事?你父王怎如此?”

  兒子神色為難看了一眼棺材位置。

  同樣低聲道:“前線戰報。”

  羋夫人心一緊:“戰報?”

  不管吳賢為人如何,他都給予自己十幾年安穩生活,安穩到讓她習慣了這種日子,記憶中的顛沛流離和苦難仿佛離她很遠。

  兒子道:“也不知是大王兄還是二王兄,偽造命令讓邊境將士注意信號,信號一起就攻打康國河尹。父王正因此事惱火。”

  羋夫人知道她不能多問,但忍不住:“信號?什么信號?兩位公子平素斗得再狠也知輕重,斷不會拿高國生死當籌碼。他們身死,但仍是你的兄長,豈可污蔑他們身后名?”

  兒子無奈道:“兒子沒撒謊。”

  他在朝會聽到的消息就是這個。

  前線戰報將所有人都打懵了。

  連父王也熄了漁翁得利的心思,現身朝會,給了朝臣們不小的震撼,又宣布了王后和二位王兄的死訊。不過,三人死因卻沒誠實交代,只跟朝臣說大王兄在逼宮后驚懼不定,憂心而亡,二王兄被軟禁感染重疾病故,王后聽聞二子噩耗引發心疾,撒手人寰。

  三人死法還算體面,比親子誤殺親母、親兄逼死親弟,最后自盡親父跟前好聽點。

  羋夫人潛意識認定丈夫建立的高國不及康國強大,攢眉憂心:“兩國交戰,遭難的還是黎民百姓,康國那邊可還能和解?”

  兒子凝重搖搖頭:“可能不大,守將不僅偷襲了河尹城防,還斬殺了來問責的康國使者,現在邊境打成一團,怎么和解?”

  羋夫人死死抓著兒子的手。

  忐忑低聲:“你沒摻合進去吧?”

  兒子撇開臉,嘟嘴:“阿娘連兒子都不信?兒子一直都聽您的話,以兩位兄長馬首是瞻,不管他們哪個勝出,兒子乖乖輔佐都能保住下半輩子富貴。您將兒子想成什么樣了?”

  羋夫人松了口氣。

  “為娘也是擔心啊。”

  畢竟前頭兩個嫡子死了,獲利最大的就是她的兒子。她出身低微,但這么多年當吳賢的解語花,榮寵加身,連帶著位份也水漲船高。吳賢跟王后夫妻不和多年,后者雖為中宮,宮廷內的大小事宜卻是她在全權打理。兒子年紀漸長,展露天賦,他生出心思也正常。

  兒子寬慰道:“阿娘不要多想了。”

  羋夫人點了點頭。

  自己還要打理王后三人的身后事,確實沒多余精力想其他的。殊不知,兒子離開靈堂不多久,少年硬氣明亮的眉眼舒展開來,更襯得英氣俊秀。他走路帶風,腳步加快。

  “先生!”

  謀士轉身,赫然是一張熟面孔。

  上個月末在京東網購一大袋渴望雞,不過兩天它就參加了百億補貼,降價了五十多,還不能保價,說是因為百億補貼產生的降價不在保價范圍。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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