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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找個背鍋的人

  只要是敵人,他就不再有顧忌。

  思及此,顧池舒展的眉眼都噙著幾分笑意,難得調皮了句:“主公,多年血海深仇即將得報,試問此事如何能叫人不歡喜?”

  這可是比人生四大喜事還要值得歡喜的好事兒,若非主公不允許,當浮三大白!

  沈棠不合時宜地想到另一樁事。

  “若是陶慎語真的騎墻出軌了鄭喬,咱們不就危險了?”她的行動會完全被鄭喬一方掌控住,那可真是自投羅網,一個不慎就陰溝翻船,還是說己方可以來個將計就計?

  “敵明我暗,確實能利用陶慎語反制鄭喬的兵馬。只是陶慎語背叛聯軍是一回事,鄭喬愿不愿意信任陶慎語又是另一回事。疑心重的人不可能輕易托付自己的信任。”

  更何況這人還是鄭喬。

  一個時刻生活在背叛謊言之中的人。

  沈棠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案,閉眸沉思片刻:“望潮這話倒是不錯的,諸如陶慎語這般用利益就能勾引的廉價男人,焉知他不會被更多籌碼勾走?鄭喬不會輕易信任他,即便陶慎語出賣了我們,鄭喬一方也會證實之后再下手。這就給了可操作空間……”

  讀心這個文士之道不要太好用!

  唯一的缺點就是比較費人,顧池常年湯藥不離手,長此以往下去,恐有壽數之礙。

  沈棠:“無晦此前說已經有圓滿文士之道的大致頭緒,你這邊還沒有動靜嗎?”

  文士之道這玩意兒,覺醒容易但圓滿難,不同的人還有不同的圓滿方式,只能由文心文士自己去摸索,姜勝的經驗毫無參考價值。當文心文士對自己的文士之道掌控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而然便會知道如何圓滿它。沈棠作為外人,她也只能看著干著急。

  其實沈棠還有些納悶。

  顧池全天二十四小時開著文士之道,假如這玩意兒是個游戲技能,相當于全天掛機刷經驗,經驗值居然還不夠,這不離譜?

  他對自己的文士之道還不夠熟悉?

  顧池神情似有失落:“還未。”

  沈棠寬慰他:“不著急,慢慢來。假如真的沒動靜,咱們以后就大力培養醫家醫士,醫家典籍浩如煙海,治療你身體還不是輕輕松松?文士之道不圓滿就不圓滿吧。”

  顧池笑道:“那可不行。”

  圓滿文士之道可是頂尖文心文士的一致追求,哪怕顧池是個病秧子也不例外。

  他顧望潮此生不弱于人。

  陶慎語絲毫不知自己的秘密已經泄露不說,還有一把無形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亟待索他的小命。他回到營帳便與幾個心腹密謀:“……還請諸君與我拿個主意……”

  鄭喬的人暗中說通了他的心腹之一,通過心腹與陶言搭上了線,并且一口氣開出陶言無法拒絕的誘人條件,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陶言雖然心動,擔心有詐,便推說自己要回去好好思考。他這兩日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夢中都是故國山河的一草一木。

  他夢見他曾住過的亭臺樓閣、軒榭廊舫,也夢見溫香軟玉、香車美人,有一擲千金的闊綽,也有一呼百應的豪邁。睜開眼,想起來的卻是曾經東躲西藏的狼狽和苦悶。

  他曾高高在上,俯視蕓蕓螻蟻。

  如今卻過得這般不如意,為了塊安身立命的地盤拿性命去拼,絞盡腦汁與人周旋甚至賠笑。但他出生高門,他還是天生貴種!

  天生就該站在他該站的高度,坐在他應該坐的位置,權利、地位、財富,唾手可得。因滅國失去的一切,鄭喬允諾還給他。

  陶言如何能不心動?

  他參加這個勞什子的屠龍局聯軍,忍受沈幼梨那個莽夫幾番辱罵和針對,所作所為不都是為了拿回勛貴該有的待遇?對于陶言而言,只要結果是對的,過程并不重要。

  “……但是暴主鄭喬性情反復……倘若事成之后又出爾反爾,不可能兌現,吾等平白得一罵名……這可如何是好?”鄭喬開出來的條件不止是陶言心動,他身邊的人也心動,鄭喬允諾事成之后給他們按照功勞加官進爵,只是天降大餅搞不好會砸死人的。

  陶言道:“這也正是我擔心的。”

  此時,那個一早就被說通的心腹開口。

  “鄭喬嗜殺暴虐不假,但死在他手中的多是空有虛名之輩,少有實權者。倘若主公順應看鄭喬,以吾等才能實力,鄭喬不說重用,也不敢隨意輕慢。最重要的是——他今日若出爾反爾,來日還有誰信他呢?”兌現許諾出去的諾言,才會有人愿意替他賣命。

  他又反問眾人一句。

  “……諸君可有聽聞鄭喬屠殺功臣?”

  眾人聞言默然。

  扶持鄭喬的王太后,鄭喬一直恭恭敬敬養著,只是之后彘王作亂,留在庚國王室的王太后才下落不明。幫助鄭喬上位,助他滅掉辛國的功臣,他更是三天兩頭地賞賜。

  即便武將偶有不敬言辭也不曾借題發揮褫奪兵權,愿與武將共治國家,陶言若是歸順也算是一支勢力,鄭喬反悔概率不大。

  不僅不會,甚至還可能拿陶言做榜樣,來一出徙木立信,陶言大可以將心放回去。

  陶言閉上雙眸沉思,看似舉棋不定,實則早早偏向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只是他不想被人詬病當暴主的爪牙,一如他當年對顧池祖父、父親不滿,但不想背負弒師之名。

  回去之后,他與夫人馮氏商談,他道:“夫人,為夫有一事想聽聽你的看法。”

  馮氏正從外出巡查練兵回來,身上一襲輕便鎧甲還未脫下,從陶言口中聽清楚來龍去脈,她擰眉道:“郎主,此舉怕不妥。”

  陶言一怔,反問:“何處不妥?”

  言語之間隱約有些不快。

  馮氏的理由也簡單:“其一,鄭喬僥幸過了屠龍局這坎兒,也是元氣大傷,他帳下那些虎狼之輩還會聽他號令嗎?鄭喬允諾的一切,還能維系多久時間?其二,寄人籬下、與人為臣,畢竟不如自己獨立門戶自在。”

  陶言道:“如此短視,婦人之見。獨立門戶雖然自在,但沒有一處穩定根基,不比那喪家之犬好過到哪去……這幾年維系多苦,夫人難道全忘了?為夫知道你性子要強,什么都不肯低人一頭,但此事哪有這么簡單……而且歸順鄭喬也只是一時,為夫想借鄭喬站穩腳跟,夫人也就不用這般辛苦了。”

  陶言的斥責讓馮氏心下十分不喜。

  但她又不能明著駁斥回去。

  背對著陶言側坐下來,氣惱道:“聽郎主這話,分明是有了主意,既然如此又為何來聽我這個‘短視婦人’的愚昧見解?我一內宅婦人見識天地確實不如你多,哼!”

  “夫人怎么能這么說?”陶言見她惱怒,溫聲軟語地哄道,“夫人不僅是為夫的左膀右臂,更是心腹股肱。如此重要的事情,我陶慎語如何能不來知會夫人一聲呢?”

  馮氏肩頭一扭避開他的手。

  陶言腆著臉皮繼續道:“夫人這些年跟著奔波勞累,為夫看在眼中,如何不心疼?若能借著這個機會,謀一處好地方,暗中蓄力,待來日舉旗再反,必能光復故國。”

  “屆時,你就是唯一的王后。”

  “……也算寬慰岳丈在天之靈了。”

  馮氏似乎被說動了幾分,但仍冷面以對:“來日舉旗再反?哼,屠龍局聯軍聲勢這般大,郎主何必舍近求遠,多此一舉?”

  陶言嘆氣道:“夫人不知為夫心苦。自入局起,為夫不說替聯軍立下汗馬功勞,也算得上兢兢業業吧?但你瞧黃烈這莽夫怎么做的?三番五次袒護那個沈幼梨,縱容此子羞辱為夫……跟著黃烈,即便屠龍成功,沈幼梨攪和一攪和,為夫能得什么好處?”

  馮氏神色微動。

  但還是道:“他能有這般大能耐?”

  陶言道:“夫人不要忘了,姓顧的還在沈幼梨帳下做事,他不會放過任何能打壓為夫的機會。與其等著屠龍之后被報復,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借著鄭喬之手折了他們!”

  提及顧池,馮氏終于被陶言說動。

  雖說鄭喬不是善類,但投靠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危險,可顧池這個仇家卻時刻想著如何替顧家上下六條命報仇,必成大患。

  馮氏道:“郎主所言甚是。”

  陶言輕拍她手背:“夫人懂我。”

  雖說在魚餌誘惑之下,陶言答應暗中投靠鄭喬,但雙方交換信息卻不容易,用青鳥傳信更是不可能。那么一只鳥大大咧咧飛到鄭喬那邊,等同于腦門上寫“老子背叛”。

  消息只能依靠人力傳遞,小心避開聯軍耳目,一來一回短則四五日,長則小半月。

  待鄭喬收到消息,沈棠早就率兵出發。

  是的,她的效率就是這么高。

  昨天請戰,今天準備,明天出發。

  就是陶言的臉色有些黑。

  “如此倉促,沈君意欲何為?”

  沈棠嗆聲回去,道:“行軍打仗講的就是個兵貴神速,趁鄭喬兵馬反應過來之前抵達目的地。難道你還要梳妝打扮一番?磨磨唧唧的,你要是這么怕死,就去跟黃盟主說一下,換一個人過來,錢叔和都比你干脆。”

  陶言一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只是恨恨地放了句狠話。

  待陶言被氣走,沈棠嫌棄地嘖嘖。

  “之宗,你說他這像不像?”

  魯繼不解道:“像什么?”

  沈棠嘿嘿一笑:“像一條狗仗人勢的惡犬,無人撐腰他識時務者為俊杰,一有人給撐腰就抖擻威風起來了。之前被我噴,他慫得跟個孫子一樣,現在還學會放狠話了。”

  魯繼無言以對。

  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幻想惡犬模樣。

  確實是有那么幾分神似……

  沈棠帶著大半精銳,沿淼江西進,日夜兼程。為了不引起敵人警覺,走的都是偏僻山路,也幸好燕州這邊地勢平緩,陶言這邊才不至于掉隊,但也結結實實吃了苦頭。

  原先需要一旬的路,硬生生壓縮一半。

  行軍好似開了個二倍速。

  陶言擔心己方會跟鄭喬一方兵馬錯過,有心想要拖延時間,派人跟沈棠交涉,給出的理由也冠冕堂皇:“陶某知道沈君年輕氣盛,急于立功,但如此激進行軍,吾等人疲馬乏,若半路碰上敵人兵馬可如何是好?”

  譴責順便道德綁架沈棠。

  奈何沈棠是個沒道德的。

  她嘲諷回去:“怎么會人疲馬乏呢?沈某帳下文士一直以言靈恢復眾軍士體力,不眠不休個三五日還是撐得住的。待順利潛入地方后側,屆時再好好休養也還來得及。莫非——你帳下連幾個文心文士都無?”

  一雙眼睛寫滿——“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連幾個文心文士大佬都沒有吧”。

  陶言:“……”

  他咬咬牙也只能跟上。

  待入了乾州地界,他要沈棠死!

  乾州,奧山。

  鄭喬在此布下重兵,震懾屠龍局聯軍,效果斐然,聯軍一連數日沒有一點兒動靜。

  待鄭喬收到陶言暗中歸順,還透露沈棠要親率奇兵于別處登岸的消息,眉梢一揚。

  “這個消息是真?陶慎語當真歸順?”

  鄭喬臉上似有譏誚之色。

  眼底流露幾分嘲笑。

  去策反陶言的臣子拱手應答。

  “當真。”

  鄭喬看那臣子的眼神很微妙,仿佛在問他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沈棠手握國璽,不離自己遠遠的,反而湊上來玩奇襲,跟自殺有什么區別?陶言要么是假意歸順,玩一出計中計,要么就是陶言暴露,被人蒙蔽。

  總之,他不信。

  但——

  臣子的回答讓鄭喬陷入了無言。

  沈棠真的率兵走了,還走得飛快!他準備回來復命的時候,有看到那支奇兵尾巴。

  鄭喬:“……”

  他沉默起身,仔細看了一眼輿圖距離,算了算正常行軍腳程距離,又重新眺望聯軍的方向。他始終能感應到那枚國璽,不曾遠離或者靠近……難道沈幼梨手中無國璽?

  自己自始至終都誤會了?

  師兄宴安選擇沈棠,真就單純因為此子有一腔熱血,仁慈博愛,被平調去隴舞郡也能干一行愛一行,為民牟利,不為己身?

  鄭喬第一次感覺到了何謂玄幻。

  老媽今天下午又去掛鹽水了,說是身體好了一些,醫生還給開了鈣片,還說她本身高血糖容易缺鈣什么的……等她好點兒再帶去溫州附一查查頸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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