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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5云達之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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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聲崽種怨氣十足。

  顯然不止是沖著北漠去的。

  龔氏這些老古董本以為上次結束就是真正入土為安,沒想到隔不了兩天又被糟心的后輩從地底挖了出來。想他們死得只剩一把老骨頭了,還要在棺材里面反復仰臥起坐。

  剛出來的時候,大家伙兒心情極度不爽。

  共叔武的老子甚至想先給不孝子一巴掌。

  有他這么折騰先祖的嗎?

  死都死了就不能讓人安祥一會兒?

  真將他們當反復利用的可再生資源?仗著他們不會輕易死亡就將他們當炮灰打著玩兒?呵呵,真的太孝了!龔氏祖墳是進了多少水,才能攤上龔文和龔騁這對糟心叔侄?

  但跟眼前這些北漠仇敵相比,家庭內部的恩怨可以暫時先放一邊。清理門戶什么時候都能清,北漠這些崽種錯過了可就真沒了!不趁著自己這會兒狀態特殊多帶走幾個,那還要等什么時候?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

  其他龔氏先祖紛紛效仿。

  其中還有擔心自己骨質酥松,骨頭不夠硬的白骨,它的操作更狠厲——跟最近的北漠士兵掏心掏肺,用蠻力借對方兩根肋骨一用,反手再將肋骨當做兵刃,洞穿其顱骨。

  幾道血柱順著傷口噴涌而出。

  鮮血混合著皮肉內臟濺了白骨一身。

  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些白骨似貪婪野獸,不斷汲取這些血肉。每一次吸收,骨骼表面都會泛起淡淡的紅暈,骨質愈發晶瑩。隱約有朝著共叔武骨骼質地靠攏的意思。

  龔騁見狀則是暗中松了口氣。

  他是真不想再跟這些祖宗干仗了。

  再看自家二叔?

  周遭氣息低沉壓抑。

  倘若共叔武還有皮肉,他這會兒的臉色肯定很難看——因為請出來這些祖宗真的是祖宗,一個個都盯著北漠這些肥肉去了,根本不在意龔騁的存在,也完全不遵從共叔武的意志和指揮。無奈,共叔武只能靠自己了。

  “上次沒算完的,這次連本帶利一塊兒清算了!”共叔武氣勢一往無前,提刀殺至龔騁面前。只見刀影狂亂,無數刀氣將周遭空氣割裂,逼得龔騁不得不正面接他這招。

  龔騁露出嚴肅凝重神色。

  盡管距離上一次碰面前后不足一月,但他明顯感覺到共叔武的氣息強了不止一截,爆發出來的死氣腐蝕性更強。若是換做尋常武膽武者,短期很難有如此進步。共叔武的變化應該跟他此刻狀態有關系。龔騁不敢怠慢,同樣不避不讓,迎擊而上,揮出一掌!

  霎時間,狂風大作。

  數十丈血掌印拖著長尾迎面撞上刀影。

  砰砰砰砰——

  密集爆炸產生的火花在血掌印掌心綻放。

  二者爆炸產生的氣浪夾雜著音爆,距離最近的士兵受影響最大,士氣凝聚的盾墻在源源不斷摧殘下爬滿裂紋。伴隨咔嚓咔嚓動靜,終于有士氣盾墻不堪重負,應聲碎裂。

  失了保護,盾墻后的血肉之軀首當其沖。

  實力稍強一些的,頂多被勁風逼得倒退數步、戰馬受驚嘶鳴,實力稍弱一些的,不是被音爆震得七竅流血、內臟受損,便是被勁風掀得人仰馬翻,連人帶馬滾出了老遠。

  一路上撞倒了不少人才勉強停下。

  不多會兒,清出一片空地。

  龔騁作為十八等大庶長,其真實實力自然不止這點。第一道血掌印將共叔武揮出的刀影抵消。不待喘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掌印鋪天蓋地壓下,一道更比一道強!

  似天地塌陷的一角逼近人間。

  巨型陰影遮天蔽日!

  隨著陰影逼近,一股渾厚氣息也如粘稠泥沼,從四面八方往他胸腔擠壓!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手捏著他的身體,一點點縮緊!

  共叔武甚至能聽到胸甲下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喑啞!他雖感覺不到痛楚,但眼眶內燃燒的火焰卻在顫栗。共叔武毫不懷疑,若他還是血肉之軀,龔騁這一擊甚至能將他強行壓成小肉餅!共叔武死咬牙關,眼眶內的火焰由微弱一點點變大,迸發耀眼光芒。

  “啊啊啊啊——”

  他口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喝。

  自身化身旋渦,鯨吞海吸般瘋狂席卷康國士兵上方凝聚的士氣云團。隨著這些士氣灌注他眼眶,一團燃燒的冷光也以他為中心爆發。相反力道迎面撞擊即將落地的掌印!

  “龔——云——馳——”

  轟轟!

  轟轟轟!

  一柄直沖天際的刀影從他身軀綻放。

  大有要跟龔騁玉石俱焚的架勢。

  看共叔武接連突破三重壓制,龔騁面色不變。當共叔武撞上第四重,原先璀璨漂亮的粉色骨骼滿是裂痕,仿佛輕觸一下就能原地散架。期間不斷有粉色齏粉從高空飄落。

  “我來助你!”

  隨著錢邕這一聲爆喝,他從地面爆射騰空,只原地留下一個大坑,手中武器擲出。武器拖著光芒長尾,先共叔武一步迎上掌印。武器僅阻擋掌印下落趨勢一瞬,但也足以共叔武脫困。錢邕看著慘兮兮的骷髏架子,咧了咧嘴:“你被你侄子打得夠慘啊——”

  共叔武:“……”

  雖死里逃生,但完全笑不出來。

  這時候,又有一道人影從陣中殺出。

  殺出來的時候,他手中還捏著兩顆天靈蓋內陷的頭顱,頭顱主人尚戴著兜鍪。錢邕驚鴻一瞥,心下咋舌,抬手將共叔武往后拉了拉:“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兇。”

  可不就是兇殘?

  無視兜鍪的防御,徒手捏碎對方天靈蓋。

  這是何等恐怖的指力?

  從他們兜鍪精致程度來看,兩顆頭顱的主人生前定是實力不弱的武將,碰上煞星連幾個回合都沒撐過,就被對方用蠻力將腦袋拽了下來。光是想象一番,錢邕就脖子疼。

  共叔武借著他力道站穩。

  抬起頭顱,仰望跟少沖對掌的龔騁。

  錢邕還在那兒念叨:“你看,今天能不能將你侄兒留下來?老錢我看著懸,十八等大庶長鐵了心要逃,若無相等實力留不住。”

  讓龔騁活著回去就是個隱患。

  日后還不知會產生多大的麻煩。

  共叔武沉聲道:“再懸也要試一試!”

  錢邕豪放大笑連連:“好好好——”

  共叔武都舍得對大侄兒下死手了,鐵了心要清理門戶,錢邕自然不能拖后腿。他沖著己方兵馬大吼一聲,聲音極具穿透力,遍布附近大半戰場:“眾將士聽命,助我!”

  渾厚聲音在戰場各個角落回蕩。

  清晰傳入士兵們的耳朵。

  隨著這一道命令下達,本就高昂的士氣又往上拔高了一大截,大軍頭頂的士氣渾厚凝實到近乎實質。共叔武再度吸收這些精純的天地之氣,不過是幾個呼吸,原先搖搖欲墜的骨架子恢復原狀,那些細密裂痕被一只無形的手完全抹去,晶瑩堅硬似更勝從前。

  錢邕則指揮這些士氣化出了巨人半身。

  巨人揚手化出巨弓。

  士氣瘋狂在它指尖凝聚成箭矢。

  隨著弓弦撥動拉至滿月,吸收士氣的速度也比原先快了十數倍,大軍上方的士氣肉眼可見淡了四五分。目標徹底鎖定龔騁!此時此刻,龔騁正被少沖糾纏,還被對方丟了兩顆血淋淋的猙獰頭顱。他還以為是什么暗器,抬手一抓,無形手掌將飛來頭顱捏爆。

  少沖被這一幕激紅了眼睛。

  這兩顆頭顱可都是他攢下的軍功!

  沒了頭顱,他拿什么證明人是他斬殺的?

  “毀我戰功!你找死!”

  龔騁前不久跟少沖交過手,深知對方近乎野獸的野蠻打法有多癲狂,一點兒不想被少沖纏上。他分心應付之余,也敏銳注意到有一道足以威脅自己的氣息將他徹底鎖定!

  他瞥了一眼下方戰場情況。

  準備前后夾擊的北漠精銳反被關門打狗,遭受埋伏,前后交鋒不過一刻鐘,兩路兵馬已經傷亡無數。原先還能勉強維系的軍陣在不斷爆炸中四分五裂,跟著又被康國兵馬直插兩翼要害。在騎兵切割下,北漠兵馬被分割成大大小小十幾塊,一點點蠶食消化。

  不用說,這一仗是徹底失敗的。

  隨著傷亡不斷拉大,北漠上方的士氣也隨之崩潰,還有不斷往下跌落的趨勢,康國一方徹底占據上風。照這個架勢,被完全吞并是遲早的。除非,此刻能率兵突出重圍。

  龔騁一眼就看得出局勢,柳觀等人自然更清楚,數次集中兵力想要以點破面,擊穿“木墻”阻攔。只是,他們根本想象不到北啾率領一眾墨者在營寨外圍布下多少火器!

  炸完一波還有一波。

  一波接著一波,似乎無窮無盡看不到頭。

  北漠方面也意識到爆炸的大致范圍,竭力想要殺出去,只要沒了爆炸的騷擾,他們便能重新組織軍陣、撐起防御。但,祈善等人本就想磨死北漠,哪里會給他們這機會?

  用大量防御性軍陣言靈堆砌高墻。

  將四面八方都鍛造成不透風的銅墻鐵壁!

  不止如此,這“銅墻鐵壁”還會不斷往內收縮,一點點逼迫北漠兵馬往火器陷阱最密集的地方后退。炸不死?無妨,可以磨死!

  圖德哥穩坐中軍,被保護得滴水不漏。

  他面色陰沉地看著天幕。

  照此下去,大軍怕是要覆滅于此。

  他想到一人:“云達那邊辦得如何了?”

  云達可不是龔騁。

  二十等徹侯一人可抵千軍萬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守,若是舍了性命甚至能跟三四萬規模的精銳。云達出手邀戰,不管康國派出誰去迎戰,在他手下都走不了十幾回合。

  云達為何還未趕來?

  圖德哥深知自己趁著云達邀戰的功夫去偷襲康國大營,這已經觸及云達底線,但他更清楚北漠需要一場勝利鼓舞士氣,走出陰霾。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不計較代價。

  唯一沒料到的是康國比預期更狡詐。

  柳觀渾身浴血,手中佩劍不知何時卷刃。

  她粗喘著氣,聲音早就在一遍遍嘶吼喊叫中沙啞:“主上何必將希望寄托外人?”

  指望云達神兵天降,率兵殺出重圍?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不是自己的本事終究靠不住,柳觀比任何人都明白這道理。她以為當年救了她的圖德哥會更明白,但如今看來,倒也未必:“請主上背水一戰!”

  一定要想辦法挽回下跌氣勢。

  禍莫大于輕敵!

  北漠此戰失利還是太輕敵。

  過分倚重云達和龔騁的能力,低估了康國的實力。他們以為康國沒沈幼梨坐鎮,大軍軍心渙散,戰力下滑。但結果呢?結果是康國有受影響,但影響沒有北漠以為的大!

  “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柳觀死死抓著圖德哥的手腕。

  力道之大,連圖德哥也忍不住皺眉。

  柳觀兀自道:“這是最后的機會!”

  既然局面已經這樣,倒不如激發士兵滿腔悲憤,將悲憤、憤怒、不甘、求生……這些情緒轉化為士氣。讓所有人清楚,唯有背水一戰才有活路!不死斗,只有死路一條!

  圖德哥被柳觀的果決驚得失言。

  他呼吸沉重,口舌干燥,喉頭發緊。

  “你可知這話是什么意思?”

  圖德哥知道柳觀此舉是當下唯一有希望的判斷,但他更清楚自己一旦照做,自己面臨的風險也無限大——主上身先士卒,帶頭沖鋒殺敵,一個不慎死在沖鋒的路上,主辱臣死,剩下的士兵都會受到鼓舞,爆發出相當可觀的潛力,一舉突出重圍也是可能的。

  但——

  圖德哥捫心自問,缺了三分勇氣。

  他氣勢一弱,避開柳觀銳利的眼神,聲音艱難道:“元游,再等等……倘若云達不來,吾定會舍棄己身,率兵突出重圍!”

  尾音虛弱含糊,聽著沒什么力道。

  柳觀死死瞪大了眼睛。

  呼吸沉重著松開了他的手腕。

  眼神由氣憤到平靜,最后只剩下厭惡嫌棄。

  而這,也刺痛了圖德哥的眼睛。

  他色厲內荏,底氣不足:“你這作甚?”

  柳觀口中喃喃道:“哈哈哈,雄雞不存,牝雞代之——主上如此惜命,為何還有臉面高居主位?實在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柳觀的字其實不太好取,我一直覺得“應做如是觀”取字就很好聽,字如是也好,但后知后覺想起來,柳觀她姓柳啊……只能改一改,元游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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