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感覺自己腦子在打結。
“少美的文士之道是奪人所好,那么你的圓滿儀式不會是——”腦海飛速閃現跟寥嘉臭味相投,啊不,意氣相投的元良。作為這兩人的主公,她要摸良心說,這倆都是一樣的損!由此推斷,寥嘉的圓滿儀式大概率也跟損人利己有關,于是沈棠就大膽假設,再小心求證,“莫不是潛伏第三者的圓滿儀式,在對方圓滿的瞬間竊取其成果?”
這才叫“奪人所好”啊!
若她猜中了,寥嘉的文士之道真是將“損”玩出新高度!惡劣性比當年元良破壞先登圓滿儀式還要大,雙方妥妥要不死不休!
寥嘉先是驚訝,旋即露出微妙奸笑。
“知我者,主上也!”
有些細節沒說對,但大致對得上。
唉,其實文士之道圓滿方式多少跟本身能力有關,寥嘉在還沒知道儀式內容前就有一些猜測。奪人所好,必關乎七情六欲。
何謂人情?
喜、怒、哀、懼、愛、惡、欲。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寥嘉對寧燕不滿。
生怕沈棠或者寥嘉給出壞消息。
復讀一年再考唄。
眾人對寥嘉露出同情之色。
寥嘉只能將此事暫時擱置。
可惜啊,可惜,寥嘉來晚了。
沈棠點頭又搖頭。
何謂六欲?
寧燕擔心道:“非梅驚鶴不可嗎?”
沈棠無奈扶額:“這就不用夸了。”
不管哪種,難度肯定不小,寥嘉也不敢將猜測傳揚出去,生怕在同僚中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固然沒有坑同僚的心,但架不住同僚不相信啊。康國王庭這群缺德百官之首,可是祈善褚曜幾個!這些人是會為了自身利益算計同僚的,特別是祈元良!
沈棠遲疑了一下:“額,也不是非梅夢不可,但能選擇的話,還是盡量選她比較好。”
寧燕聽出一絲奇怪的意思,敏銳如她,隱約猜出幾分真相,斟字酌句地道:“只是,梅驚鶴這會兒應該逃回了戚國,吾等也不知她第二次儀式內容,更不知她何時開啟第二次圓滿儀式……這事兒,確實不好處理。”
你說寥嘉這都奪人所好了,為什么非要規定只能奪取新鮮熱乎的圓滿文士之道?奪取其他已經出爐的圓滿文士之道不行?
沈棠努力將這個比喻甩出腦海,不然她真沒辦法幫助寥嘉。面對寥嘉寫滿期盼的小眼神,她笑容勉強:“這,你來晚了點。”
寥嘉道:“那就是失敗了?真是可惜,不過這也正常,圓滿儀式少有一次性成功的。”
總不能讓寥嘉去坑同僚吧?
文士之道圓滿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失敗一次,考核內容就更換一次,難度也上一個臺階。哪怕是親爹親媽都不會將珍貴的圓滿名額拱手相讓,自己再去考一次。沈棠也不希望寥嘉對自己人下手,要禍害就禍害敵人。
寥嘉來得不湊巧啊,真是可惜。
對寥嘉,對大家都好。
說實話,作為主公的她也心虛。
為了杜絕這種誤會,沈棠作為主公下場打圓場。她沒透露寥嘉文士之道如何才能圓滿,只說他的圓滿儀式跟梅驚鶴有關。少美知道梅驚鶴儀式被破壞,自身也錯失一個寶貴機會,這才心情郁悶,而非對圖南有意見。
圓滿文士之道就是參加高考,硬性要求分數要達到清北錄取線。寥嘉考生有點兒特殊,被迫成為高考黑戶。他想要上清北就只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另一名考生試卷改成自己名字,或者黑入高考系統,將另一名分數達標的考生分數改成自己的。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能坐收漁翁之利,順利進入清北_(:з」∠)_
至于那個倒霉考生咋樣?
寥嘉略有遺憾。
寥嘉:“……”
生、死、耳、目、口、鼻。
早知道如此,她就換個計劃了。
直到摸清楚圓滿儀式的正確條件,他真的愁了——文心文士才占人口多少比重?這中間又有幾人有文士之道?有文士之道的人之中,又有幾人有資格一窺圓滿大門?
這些人中間又有幾個有十成把握圓滿?
讓寥嘉更受打擊的是,晚上酒宴為寧燕圓滿文士之道而設,瞬間無精打采,鬢角的鮮花也蔫兒了。大受打擊的他一臉頹靡,酒水一口口往嘴里灌,標準的借酒澆愁。
心中腹誹開來。
“梅驚鶴已經完成儀式了?”
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指扣著臉頰,飄忽的眼神寫滿了心虛:“少美,這個嘛,說來話長。我想著將梅驚鶴一子,就跟吳賢弄了三份禪位詔書,逼迫她提前開啟了儀式。你要是早來大半個月,這一趟順風車還來得及。”
誰知道寥嘉這里還有需求啊。
打個簡單粗暴的比喻——
某些特殊情形,兩個文士的圓滿儀式確實會交疊,要么互相幫助,共同圓滿,要么針鋒相對,二選一晉級。梅夢是康國敵人,雙方立場陣營相悖。要是后面的情況還好,要是前者,寥嘉的圓滿儀式豈不受人桎梏?
梅夢不配合就永遠無法圓滿?
沈棠也嘆了一口氣。
這個比喻真是聽一下都讓人血壓飆升。
沈棠搖頭。
寧燕擔心此事,欒信聞言也揪心,下意識上身微微前傾,余光不斷往沈棠這邊。
全部聽天由命!
第二年啥考題?難不難?
暗中助力梅驚鶴百分之百達成圓滿儀式,再在對方以為成功的時候,讓寥嘉摘下勝利果實。相信大喜之后的打擊會更讓人挫敗。
沈棠還能給他抓一個。
例如,魏樓這個老登。
主打一個物盡其用。
眾臣推杯換盞有些喝上頭,寧燕作為主角更是被輪番敬酒——別看同僚嘴上說著恭喜,內心也有些酸溜溜。文士之道圓滿是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夠不到的高度,羨慕哭了。
寧燕酒量不錯,來者不拒。
她也不是完全被動,別人灌她酒,她就攛掇對方跳舞,不會跳舞也要唱個小曲,吟誦兩首小詩。文官還矜持點,武將非常豪爽。
錢邕將酒盞往桌上一擺。
衣擺一甩,往腰間一塞,兩手伸展,搖著腦袋扭著腰就下場了,其他同僚拔出刀劍,彈劍作曲,扣桌而歌。調子全部臨場發揮。
眾人鼓掌叫好。
魏壽瞥嘴,將筷子一丟,翻身下場,再接靈巧的虎撲狀大跳躍,場邊歡呼聲又拔高一截。魏壽邀戰:“錢叔和,來較高下。”
好家伙,這是準備斗舞。
酒宴眾人自覺劃分成兩個陣營。
你敲鑼來我打鼓,氣氛熱鬧得很。
公西仇見兩個大漢斗舞斗得大汗淋漓,他們每一步都跳得虎虎生風,時而似龍驤虎步,時而似鸞飛鳳翔,燭火映出的人影在地上猶如猛獸向對方試探攻擊,蘊含爆炸性力量。
瞧了一會兒也覺得技癢。
他叫道:“我也來!”
軍營武將的舞姿沒什么輕盈苗條可言,舞步大開大合,節奏熱情奔放,主要是想展現氣勢力量。即墨秋想阻攔,公西仇已經躥沒影兒。眾人玩得盡興,沈棠也沒喊停。
中央地區亂哄哄的,她悄悄湊到寥嘉身側,寬慰道:“少美也不用灰心,咱們現在也是家大業大,一國力量還找不到一個符合條件的冤大頭?實在沒符合條件的,待高國一戰結束,咱們再看情況,跑梅驚鶴家截胡。”
順便給戚國一點兒顏色看看。
沈棠心中掐算時間。
這會兒,崔徽和苗訥應該已經在趕去戚國的路上。燭火下,她的眸光閃動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算計:“嗯,梅驚鶴確實合適。”
寥嘉點點頭:“多謝主上。”
他也是想碰碰運氣。
梅驚鶴這邊錯過,寥嘉打算給自己放個長假,往其他地區物色合適人選。相較于其他同僚,寥嘉的文士之道過于雞肋,這么多年只能惡心祈善,禍害倒霉的主上,在正面戰場幾乎無用武之地。寥嘉對軍功沒那么深的執念,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作為文心文士也不想輸誰一頭,更不想被日后入仕的新人拉下來。
這種苦惱并非他一人有。
褚曜也如此。
好不容易有苗頭,難度再大也要試一試。
沈棠拍他肩膀:“要不要也玩玩?”
說著,看向鬧哄哄的眾人。
武將各個都外向。
哪怕四肢僵硬堪比打了石膏,同手同腳也不影響他們舞姿狂放,當個顯眼包。公西仇在這種場合那叫一個如魚得水,活像是一條會扭麻花的大蛇。要是即墨秋再給他奏笛配樂,那個味兒,嗞一下就上來了。文臣大多矜持,但也有一個不慎被拉下去玩的。
沈棠被吵得腦仁兒疼,也沒掃興阻止。
偶爾也需要釋放一下天性,解解壓。
康國這邊群魔亂舞,高國使團就坐立難安了,食不知味,如同嚼蠟。宴席上的熱鬧與他們無關,他們只覺得吵鬧辣眼睛。再次求見沈棠,沈棠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那眼神,似要將他們內心最大的秘密也看穿。
“斗膽一問,不知沈君考慮如何?”
“沒什么好考慮的。”沈棠的回應一點兒不給面子,玩味看著使者驟變的臉色,“我原以為你們世家能傳承多代,早就摸透人情世故的精髓,卻不想——嘖,竟是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本事。事到如今,不該是你們求我賜你們一條生路?怎么糊涂起來,還想跟我討價還價?上談判桌要籌碼的!不能被人奪走的籌碼才叫籌碼,能被奪走的籌碼叫肥肉!”
“高國已是甕中鱉,何況君乎?”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高國使者脊背被汗水打濕,仍強撐著嘴硬道,“沈君建國時日尚短,此戰多拖延一日,糧草便……”
沈棠擺擺手:“那是你們。”
她笑著坐直身體:“康國不缺糧草。”
跟著說出讓人絕望的話:“莫說再拖延三五月,再拖個三五年,影響也不大,但你們想跟我討價還價,索要屬于我的田、我的人,影響就很惡劣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想霸占我的東西,還覺得是為我好?”
呵呵,腦子沒問題吧?
沈棠將手中空了的酒盞往使者身前不遠處一丟,酒盞應聲而碎,碎片飛濺。她眸色涌動著比夜色更深的晦暗,只一眼便能將人看得如墜冰窖:“待我鐵騎踏平高國那日,屬于我的只會屬于我。你們想棄暗投明,自當歡迎,其他的就別想了。使者,可還有疑?”
使者身軀僵硬不敢動彈一下。
一股仿佛山岳的氣勢正壓在肩頭。
他敢確定,自己說一句不合沈棠心意的話,這股氣勢便會完全壓下來,將他五臟六腑也絞殺成肉泥。在如影隨形的死亡陰影籠罩下,高國使者努力擠壓出平生最丑的笑容。
“明、明白,無疑!”
沈棠滿意:“嗯,這就好。”
看,這樣溝通起來不就方便了?
高國使團第二日告辭,將最壞的消息帶回去,那些世家如何愁云慘淡,沈棠一點不關心。她只是按部就班,調遣兵將,三路兵馬直逼高國國境。這一仗,她不說停就不會停!
對此,帳下文武振奮。
兩軍停戰這段時間,他們都要憋不住了。
明明打了打勝仗,卻要原地休整,眼睜睜看著敵人殘部逃回去休整,那滋味真是比殺了自己還難受。他們能忍受同僚搶的軍功比自己多,但不能容忍軍功長了腿跑回大本營。
一說開戰,一個比一個積極。爭得臉紅脖子粗,哪里還有那晚開心斗舞的和諧?
你踩我一腳,我噴你一臉。
核心只有一個——
同僚都是菜雞,老子/老娘打仗最在行!
沈棠:“……”
在康國,好戰也是一種美德。
大軍開拔動靜太大,瞞不了吳賢。
他突然派人過來求見沈棠。
沈棠抽空見了吳賢一面,距離上次見面不過月余,吳賢似乎蒼老了十幾歲,脊背也不似青壯那般筆挺,渾身多了股頹靡暮氣,形象也潦草不少。沈棠嘆氣道:“軍中苦寒,不比昭德兄的王宮雍容富貴。若是住得不舒服,我便吩咐底下人給昭德兄換一處住所。”
吳賢沒跟沈棠寒暄廢話。
在沈棠來之前,他做了許久心理準備,有些話說出來也沒想象中困難:“并非為此,只是有一事相求。有妾羋氏及其二子二女……希望沈君能顧念當年情誼,饒他們一命。”
《災后第六年,我靠發豆芽攢下農場》
荊棘之歌 溫馨治愈種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