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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2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

  “原來是這二人?”

  翟樂盯著情報陷入了某一段回憶。

  “……呵呵,有點印象。”

  準確來說是印象深刻。

  他對這倆的初始印象源于多年前的一次山海圣地,兄長曾試圖給顧德遞出橄欖枝。

  東南大陸這邊以小國為主,小國地小人少,彼此國力多在伯仲之間,不足以壓倒性勝過他國,若互相殘殺誰都討不了好,干脆抱團全取暖,不僅約定互不侵犯,必要時候還會聯手對抗大國。這種合作行為不僅用于應敵自保,還用于其他地方,例如山海圣地!

  一個國家若是無法開啟山海圣地,如何留得住本國人才?此事幾乎關乎著一國的延續與存亡。單個小國沒有那么多國運自然無法獨立開啟,東南各國便聯合舉辦,根據每一次出的國運比例分配名額。翟歡政變篡國,曲國一直不被這個聯盟承認,屢被刁難。

  山海圣地拒絕帶曲國玩兒。

  曲國這邊掏了國運,沒有分到名額。

  活脫脫的冤大頭。

  這事兒也成翟歡對外用兵的導火索,曲國跟幾個鄰居打了一場,這才安生,但梁子也就此結了下來。第二次山海圣地,曲國掏了國運卻只分到正常名額的一半。翟樂當場就不想干了,當曲國的人是猴子?戲耍一次不夠,居然還來第二次?這是還沒被打痛!

  翟樂被攔了下來。

  翟笑芳,不要給主上添亂了。

  喻歸龍,你管這叫添亂?外頭這些老不死的東西,只差蹲在老子頭上脫下犢鼻裈屙屎撒尿了,老子發個火還賴老子添亂?你究竟是不是個大老爺們兒?有沒有點血性?

  翟樂被氣得不輕。

  用平生所學臟話問候那群老東西。

  喻海道:你現在意氣用事將人打了殺了,你能殺十個八個,你能殺百個千個?你就是不為你兄長打算,也要想想還在這里的曲國學子。若他們葬送在這里,值不值!

  因為是多國聯合舉辦,地點自然不在曲國境內,聯盟各國每次輪流當東道主。為了彌補東道主損失,那一屆的東道主可以多分幾個名額。這次的東道主跟曲國還干過架。

  他要掀桌,曲國一行人別想活著離開。

  翟樂氣得胸口急促起伏。

  憤恨握拳拍碎桌案,看著散一地的齏粉,他咬牙切齒:這些老匹夫,且等著!

  兩次奇恥大辱,非老匹夫之血不能洗。

  曲國分到的名額比預期少一半,這導致這一批有過半的士子無法進入山海圣地,士子群情激奮,有人抨擊東南聯盟各國,也有不知底細憎恨曲國——這人之中有三名是翟氏子弟,且這三人都拿到最終名額。哪怕他們都是靠實力,但感覺被戲耍的士子如何能信?

  各國聯盟使者戲謔看著這場鬧劇。

  翟樂焦頭爛額。

  解釋清楚,不啻于當場跟各國撕破臉,他們一行人能否活著離開還是未知之數;不解釋清楚,這些士子的情緒又無法安撫。翟樂這一刻想生啃仇人的心思都有了,場面極其難看。最后還是渠清書院的院長出面幫了一把。

  今年山海圣地有異動,導致名額不足,確實是吾等沒能通知到位,讓諸君白歡喜一場。為了彌補諸君損失,山海圣地關閉后,可到渠清書院。書院上下,靜候爾等。

  此言一出,人群嘩然。

  渠清書院那是什么地方?

  是東南大陸人人向往的知名學府。

  書院最初的創始人出身寒門,據說他在山海圣地收獲頗豐,去之前還是普普通通的文心文士,出來之后便是文士之道圓滿的天縱之才。他深諳求學艱苦,游學到一地,原地擇址建立一座書院,并從“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取了“渠清”二字。

  這座書院有他坐鎮,不少寒門學子慕名而來,他將自己畢生搜集抄撰的言靈無私分享出去,又為學子答疑解惑。與此同時還積極與各家族打交道,從各家借閱寶貴孤本。

  這位院長的事跡也吸引了不少厭倦亂世勾心斗角的士人,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這里互相切磋進步,一來二去,渠清書院名聲更大。

  在東南文士眼中地位超然。

  也是沖著渠清書院的面子,渠清書院所在的國家也和平了多年,大家伙兒干仗都盡量不跟它打,但它主動犯賤的話,打了沒商量。

  翟樂沒想到渠清書院會下場趟這趟渾水。

  慶幸的是許諾效果顯著。

  原先還大鬧的士子立馬安靜下來,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甚至有拿到名額的士子也投來懊悔羨慕眸光。由此可見,進入這所書院的吸引力能與山海圣地名額媲美。一場麻煩消弭無形,翟樂沖出面的青年投去感激目光。

  多謝!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達者為先,顧某如何能擔得起‘先生’二字?將軍喚顧某有容即可。青年身邊還跟著另一名神采英拔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穿著看似樸素,但渾身清貴氣質顯然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翟樂暗中分析二人,便聽一開始的青年說,翟師兄近來可好?

  翟師兄?

  翟悅文,悅文師兄。

  翟歡曾經受邀去渠清書院學習了兩三年,翟樂對這段經歷沒怎么關注,因為他那時候年紀還很小,整天拖著鼻涕玩泥巴。得知前因后果,翟樂才知渠清書院下場多半是替自家人解圍。翟樂道:兄長這幾年身體康健。

  顧德:康健就好,老師前陣子還念過悅文師兄,說是夢到悅文師兄剛來的情形。

  提及翟歡的身體情況,翟樂興致不高,略顯生硬地岔開了話題:……觀這位郎君有仙姿玉質,叫人一見生喜,不知是不是渠清書院的學生?有容可否幫忙引薦一下?

  年輕人主動介紹自己。

  夏侯御,字子寬,見過翟將軍。

  一聽到夏侯御的姓氏,翟樂就識趣地將挖墻腳的話咽回去。通過寒暄,翟樂才知道二人都是這次要進入山海圣地的士子,不由驚奇。他還以為兩個都是渠清書院帶隊夫子呢!

  渠清書院地位特殊,內部就有幾個固定名額,有天賦的書院學生都是早早就進去歷練,最大限度激發自身潛能。在書院歷史,顧德和夏侯御這倆的年紀屬于“高齡”。

  顧德顯然不止一次看到這種眼神。

  他笑著解釋了緣由。

  我天資有限,不似其他同門那般,晚個幾年也不妨礙,子寬是想與我一道,這才一拖再拖。今年可算讓老師滿意,便來試試。

  翟樂聽得有些敷衍。

  他一貫清楚這些文士的嘴不能信。

  哦,除了他大哥。

  最后的結果也不出意外。

  自稱天資有限的顧德在那一屆表現亮眼,跟夏侯御能平分秋色,兩人還都是白身。

  白身,意味著無主,能招攬。

  夏侯御不好說,顧德還是有希望的。

  翟歡寫了一封親筆信給渠清書院院長,隱晦提了顧德有無歸處,可有入仕之心。他說得隱晦,但文心文士有幾個蠢的?顧德這邊婉拒,不僅拒絕曲國,還拒絕了本國以及東南聯盟之中實力比較強的兩個國家的橄欖枝。

  理由話術統一。

  他只想留在渠清書院當個夫子,繼承前人遺志,爾虞我詐的仕途并不適合他性格。

  翟樂就再也沒關注這人動靜。

  未曾想,多年后再看到這個名字,居然是眼下。翟樂感慨一番,腦中也隨之浮現那日山道匆忙一眼。山道上的青年跟當年看到的顧德判若兩人,也不怪他一眼沒認出來。

  這份情報除了顧德,還有夏侯御。

  “還真是物是人非啊。”

  翟樂知道自己當年派出去的使者被渠清書院學生圍毆,呵,他故意的。使者出使之前,翟樂還特地暗示對方不用客氣。能促使兩國合作最好,不能促使兩國合作就給自己弄回來一個開戰的理由。渠清書院是這個國家的保護傘,翟樂要動這個國家就要動點心思。

  只是沒想到渠清書院這么配合。

  使者不過是在朝堂上將合作條件提高一些,弄得苛刻一些,再在士子中間放出風聲,渠清書院學生就上鉤了,曲國使者被他們一頓群毆。呵呵呵,使者做夢都笑醒了。

  曲國用此事當由頭,向王室發難施壓。

  翟樂只知道渠清書院交出了禍首。

  王室處理了禍首。

  但禍首是誰,叫什么,翟樂不關心。

  使者回來的時候只說是渠清書院一個夫子護犢子心切,主動站出來認罪,被王室火急火燎推出來當了替罪羊。使者提及這位夫子的時候,眼中有欣賞有嘆息,也有嘲笑。

  翟樂問他笑什么。

  使者道:那位夫子過于單純了。

  適合生在世道平穩的時候,不適合亂世,而有史以來,又有幾日世道是平穩的?

  捋清楚這些的翟樂頭疼揉著額角。

  若論恩情,自己確實欠了這倆,于情于理也要報恩。但論立場,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己也是他們的敵人。翟樂用手指無意識撓著發,喃喃道:“可大恩如大仇……”

  還真是不好搞哦。

  心腹小心翼翼:“主上,可是要——”

  說著做了一個斬草除根的動作。

  翟樂看著桌案上的情報,桃花眼泛起星星點點的異色:“一個受破府極刑,一個道心崩潰,即便與我有大仇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心腹道:“臣知道了。”

  翟樂哂笑道:“你知道什么了?”

  心腹看著他的笑容,隱約不寒而栗。

  惴惴道:“主上仁慈。”

  翟樂卻道:“孤只知斬草除根。”

  破府極刑又不代表一輩子沒有希望,要是夏侯御想通了,不再單純天真了,抵出性命了,豈不是給自己留了個隱患?顧德道心崩潰,鬼知道他什么時候頓悟將它粘回來?

  或許,已經粘回來了。

  否則又怎能在二丫那一箭下全身而退?

  或許連他那日的出現也是帶著目的!

  仁慈?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念在當年解圍之恩,可留二人全尸。

  翟樂又看起了第三份情報,是沈棠如今這幅馬甲的。這份資料跟前面兩份相比,只能用寒酸二字形容。資料上面記載這具身體沒有姓名,某地妓女與恩客一夕歡愉的副產物,幾次墮胎墮不掉只能生下來。這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娘,被某個與其生母交好的暗娼收養。

  頭發稀少除了營養不良這個原因,還有便是她為了維護那名上年紀的暗娼,被前來捉奸的女方以及女方親眷撕扯頭皮。之后為了給暗娼治病,不得不行了偷竊之事,但沒兩日就落網了。翟樂看著內容發出冷笑:“不過是個羸弱的十歲孩子,怎么帶得走三千兩庫銀?”

  栽贓陷害也帶點腦子。

  翟樂這些年見了太多黑暗套路,只用一眼便看出了貓膩。多半庫房的錢早被碩鼠挪光了,正為做賬一事發愁,結果撞上來一個傻子。一不做二不休,將虧空全部賴她身上。

  一個妓女生的,暗娼養的野種。

  死了也沒人關心她怎么死。

  千算萬算沒算到國家這么快亡了。

  用來平賬的工具人沒來得及被問斬,曲國這邊還要重啟不清不楚的糊涂冤案,陰差陽錯讓她活了下來。至于什么杏林醫士之孫女,家學淵源,全部都是這個孩子在扯淡!

  這些話也不可能是她的主意。

  唯一的可能就是顧德和夏侯御授意。

  二人居心何在?意欲何為?

  翟樂望著外頭天光,眸光森冷。

  “記得做干凈一些。”

  “臣遵命!”

  話分兩頭——

  沈棠樂滋滋咧著個大牙領了雙倍賞賜,她拒絕其他人幫忙,非得自己抱在懷中。

  這份沉甸甸的重量真的太讓她著迷。

  康國跟北漠打完又干高國,荀貞這廝燒了自己多少錢?讓她背負多高的債務?具體額度,沈棠都沒勇氣去看。本以為自己要還債到死,這輩子都摸不著屬于自己的小錢錢!

  萬萬沒想到,子虛這邊賺的錢居然不會被扣走!她單方面正式宣布,子虛烏有就是最牛批的文士之道,圖南就是文士之首!

  沒!有!之!一!

  不過,這份喜悅并未持續太久。

  察覺到身后跟著小尾巴,她笑容收斂。

  “不能吧,這點賞賜翟笑芳都要搶回去?”

  “玩不起你大爺就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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