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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5一戰定西南(二十二)

  “哎呀呀,雖說科學的棺材板都被砸爛了,但某些科學小技巧還是挺好用的。”

  科學小技巧外加言靈輔助,悄摸兒用虹吸原理抽水,使得水位下降速度極快。西南盟軍察覺水位有問題的時候,樓船這個體量想靠著劃槳手駛出包圍范圍,幾乎不可能。

  中小規模的戰船?

  沈棠根本沒在它們身上廢功夫。

  輕型戰船體型小,機動性強,造價便宜,用局部水位下降達到圍困戰船目的,從性價比方面來說太低。西南盟軍咬咬牙,放棄幾艘輕型戰船達到脫困目的,損傷頂多算皮外傷,距離傷筋動骨還遠著呢。若是沈棠,她甚至可能命令武卒下船扛著戰船跳出來。

  樓船就不一樣了。

  梅夢心念一轉就想到關鍵。

  “快,命人拆了這墻!”

  趁著下降水位還未沒過樓船太多,此時拆掉高墻工事,損傷最小。時間拖得越久,水位下降越多,樓船要面臨的風險就越大。梅夢的反應再快也抵不住康國這邊壞心眼。

  早早就派了守兵防御高墻。

  崔麋和寥謙看到水戰出現云梯架上高墻攻城,表情變得微妙古怪。此情此景,主公那些話的含金量達到巔峰——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人活久了,什么奇葩都能瞧見。

  “……這輩子……也是長見識了……”

  寥謙感覺以往認知被打了個稀碎。

  寥嘉給他開小灶的時候,是說戰場瞬息萬變,打仗不能光靠言靈兵書,但寥嘉也沒說戰場實戰會這么離譜。水戰、江上、云梯、攻城……這幾個詞湊一塊兒多少離譜了。

  崔麋見勢不好,早早躲進艙室。

  他前腳帶著人逃開,后腳就有漫天火箭從四方高墻往樓船傾瀉,絕大部分被護衛樓船的屏障抵消,但也有少數穿過防御,落在甲板上。若非樓船各處都有防火皮革,這艘樓船遲早都要被康國燒掉。崔麋跑得急促,發冠歪斜,但他的主公卻從容得閑庭信步。

  “康國計謀刁鉆,主公可有破解之法?”

  這么離譜的打法,肯定與主公有關。

  水位下降速度太快了,康國這邊只要抗住火力最猛階段,被困的樓船只有沉底一條路可走。康國這邊越打越輕松,西南盟軍這邊的壓力相反。一旦沉底,盟軍只能棄船。

  化身烏有笑得不懷好意。

  “嘖嘖嘖,這又有何難?”

  脫困之法其實也簡單,只是那些正常人,特別是習慣傳統作戰風格的統帥很難想到罷了。在他/她看來,脫困就是搶時間,趕在水位達到危險值前,破開高墻工事,以樓船自身噸位,只要不是高到沒頂的風浪都能抗住。

  所以,敵我雙方都在爭分奪秒搶時間。

  注意力都在攻防。

  事實上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寥謙聽她這話有些隱約牙疼。

  他不懂什么叫凡爾賽,若是知道,寥謙就會懂自己想打人的沖動從何而來。聽聽,她說的還是人話嗎?什么叫做“又有何難”?崔麋說出了他心聲:“還請主公解惑。”

  化身烏有看著高墻之上滾燙而下的熱油滾木火箭,優雅從容:“這簡單,我問你們倆,你們要是不小心掉進一個坑,怎么出來?”

  崔麋道:“這要看坑大還是坑小。”

  坑大坑深爬出來,坑小坑淺直接走出來。

  寥謙:“明知道有坑都不會踩進去。”

  化身烏有攤了攤手,笑容從優雅轉為惡劣:“答案不就在這兒了?要么爬出來,要么走出來,武膽武者還可以飛出來。將主體換做是樓船,怎么就不會了呢?若是軍中有境界高深且專修力量的高級武將,完全可以將各種增幅施加一人,讓他抗著船出來!”

  一邊給樓船施加輕身言靈,一邊給抗著船的武將施加力量增幅,理論上完全可以。

  又不是長時間負重,只是短暫爆發力量,做到這種程度還是不難的。若軍中沒有素質達標的武將,也不是沒有補救辦法,質量不行就數量湊。化身烏有又說第二個辦法。

  她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

  “第一個辦法是從天上脫困,第二個辦法就是從地下突破。凝聚士氣,軍陣言靈能化出半個樓船規模的投石車、攻城弩,為什么不能在江底凝化一個特殊的千斤頂呢?”

  特殊千斤頂,將樓船高高托起來。

  敵人能抽掉小范圍江水,降低水位,難道還能短時間升高整個江面水位,將樓船摔死不成?張良計,過墻梯,見招拆招方是精髓。

  崔麋與寥謙皆是瞠目結舌。

  他們根本沒想過水戰還能這么打。

  雖說兵法有言,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但主公這兩個設想是不是太“奇”了?

  寥謙扯扯嘴角,干巴巴道:“難怪說,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江還好,海就不行了。”

  化身烏有撇了撇嘴。

  這些離譜戰術擱在深度幾丈到三十多丈之間的江河還能用用,擱在海中就不行了。

  根據本尊與羅殺交談來看,羅殺族人隱居的海島生存條件艱苦,淺海還能看到小型的魚類,靠近深海附近就有巨型海獸出沒。這些海獸有一部分正常魚類特征,更多還是令人驚悚的畸形模樣,什么百足章魚,多頭齒鯊,甚至還有長著類似人類四肢的怪魚。

  即便是羅殺也不敢貿然靠近深海區域。

  聽說,海的另一邊也有大陸。

  祖父剛登島隱居的時候,也想過跨過汪洋去傳說中的新大陸謀生,重新扎根。奈何海上風浪惡劣,祖父拖著病體率眾出海,沒多久就返航了,同行族人接連病故,祖父病情也一直反反復復。盡管此行無功而返,但可以肯定深海很危險,越遠離大陸越危險。

  那邊的海水乃至空氣都帶著致命的污濁氣息,祖父這樣修為有成的武者都扛不住。

  本尊詫異:聽說?根源在哪里?

  羅殺道:源于一張瓷畫,據海島附近的原住民說,這張瓷畫是百年前隨著一場海嘯從天而降的。他們搜集碎片勉強拼湊出一張圖,圖中有陸地汪洋,山川河海。但,怪異的是有人拓印這幅瓷畫對比大陸,并不吻合。

  他們熟知的大陸跟畫中陸地不一樣。

  要么,這畫是偽造的。

  要么,作畫之人并未發現他們這塊大陸。

  本尊佯裝好奇,問羅殺可記得畫中海陸分布,羅殺也沒隱瞞,圖畫簡陋卻能看得出熟悉的模樣。羅殺沒錯過本尊的表情變化,他猶豫問道:您可是……知道點什么?

  本尊搖搖頭。

  但答案很明顯了。

  這幅特殊的畫是真的,跟現在大陸不吻合則是因為現在的大陸是大災之后重塑的。

  自然對不上以前的地圖。

  本尊道:不知,但希望沒有新大陸。

  不然的話,云達這個老登安排的倒計時KPI真要玩不成了,只這一塊大陸就夠了。

  沈棠是一點兒不想打海戰。

  普通水戰都打得雞飛狗跳,海戰還得了?

  寥謙二人不知主公內心吐槽啥,他們只是緊張等待新指令。指令一下,當場反水。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康國這邊有備而來,西南盟軍的樓船被強制分裂,只能各自為戰,設法脫困。其中三分之二樓船被偷襲成功,深陷河床淤泥,不得不報廢,選擇棄船。他們不棄船不行,康國這些缺德鬼圍困樓船抽水不夠,抽完水還想“填江造陸”,準備將他們活埋至此。

  這不就是超大型“打生樁”嗎?

  其他脫困的樓船也各有損失。

  不是船底被人偷偷鑿了,就是強行脫困時間太晚,水面差太大,四面八方的江水同時涌向一艘樓船,樓船上的建筑被沖垮,不少武卒被沖入江水。這些人被早早等候埋伏的康國水師盡數收割,一時江水變色,浮尸密集!

  康國這邊還趁著西南盟軍樓船被困的良機,動用己方戰船去撞盟軍其他戰船。沖上去就是干,戰船能撞沉的都撞沉,撞不沉的手動擊沉。貫徹落實光腳不怕穿鞋的原則。

  士氣所化的戰船就是消耗品。

  消耗品就是用來消耗的,心疼作甚?

  如此粗暴的打法也將西南盟軍打出火氣,當雙方戰船拼了個七七八八,殺紅眼的他們直接抽出刀子直接打。江面還有浮木,借用浮木為落腳點,也能勉強湊合著使用……

  粗暴、野蠻、獷悍、刁橫!

  一時間,雙方徹底擯棄所謂戰術調度。

  見到人就殺,殺了就是賺。

  江面濃霧不僅沒有散,反而更濃,一度到了三米開外難分人畜,只能靠著聲響口音分辨敵我。梅夢也沒想到康國這一支兵馬竟如此彪悍,雙方兵力不對等卻能糾纏許久。

  論水性,西南盟軍占絕對上風。

  從血拼開始,梅夢就轉變了作戰思路。

  與其爭奪江面控制權,倒不如下水!

  下了水,水性優勢能發揮到最大,同時把江風濃霧這些自然因素的不利影響降到最低點。若能搶到水下控制權,這支康國兵馬該退也得退。即墨秋嘗試幾次驅散霧氣……

  江霧太大,武膽武者也受影響。

  分辨敵我所需時間成本提升,作戰殺敵的效率就隨之降低。驅散效果不大,即墨秋也只能放棄,有些遺憾自己老師走得早。若老師還在,他的文士之道分辨敵我太簡單。

  不過須臾,即墨秋就想到了對策。

  他木杖一甩,神力傾瀉而出,迅速融入水中。從水下往江面一看,仿佛滿天繁星。

  “這是什么?”

  “是蠱蟲。”

  一種幾乎沒啥大用的廢物蠱蟲。

  繁育它們不需要多長時間,一次繁育就能成產生千上萬蠱卵,這些蠱卵也不挑嘴,落到什么地方都能孵化。沒有治療能力,沒有攻擊能力,防御能力也基本等同于沒有。

  甚至從孵化到死亡就半個時辰。

  不過,它們有個特點。

  它們共用一道思維,一個大腦。

  “讓它們附著在士兵身上,不需要視力聽力也能快速篩選敵我。”某種程度來說,功能跟他老師的文士之道基礎能力是挺像的。

  沈棠沒有遲疑:“按你說的做。”

  她沒有多做停留,循著與化身烏有的聯系,雙方配合形成包圍之勢。梅夢轉變戰術確實是理智之舉,也替西南盟軍最大限度挽回了頹勢。不管是進攻還是從水下撤離,都維持了有利的條件。不過,沈棠可不滿足這點甜頭。

  化身烏有也在這一刻反水。

  西南盟軍剛穩住陣腳,背刺接踵而至。

  死的倒霉鬼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明白身邊的人何時成敵人?

  戰場混亂,情報傳遞艱難,當“鐘離復兵馬叛變”消息傳到梅夢耳中,事態已經擴大到無法收場的程度。梅夢氣得渾身發抖,聲音嘶啞,牙根顫抖:“你說誰叛變了?”

  鐘離復?

  怎么會是她?

  怎么可以是她!

  梅夢聲嘶力竭:“崔止!好一個崔氏!”

  她連喉嚨涌出血腥都顧不上,憤怒幾乎燃燒她大腦僅剩的理智。鐘離復叛變,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鐘離復背后代表的勢力陣營。再聯想崔止臨陣離開,她殺意更重!

  崔氏跳反,影響戚國在盟軍這邊的話語權先不提,戚國境內都要動蕩不安,勢力陣營大洗牌。崔氏何時生的反心?崔徽入獄那次?

  崔止是瘋了嗎?

  崔氏族人以及資產全在戚國,他怎敢反?

  還是說,這次背刺不是崔止授意,而是鐘離復個人的抉擇?紛雜念頭將梅夢的大腦全部填滿,加重了文氣耗盡帶來的暈眩感。她抓緊腰間佩劍,強迫自己思緒鎮定下來。

  原本還能跟康國這邊爭奪一番,出了鐘離復叛變背刺一事,勉強維系的平衡被暴力打破。她只能不甘心咬牙,下了指令即刻撤退。

  “……我們,來日方長!”

  梅夢口中啐出了血。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戰場混亂,敵我難分,盟軍士兵趁機掩護梅夢先退,不曾想有人預判了她的預判。

  讓梅夢今夜咬牙切齒的鐘離復腳踏一艘木舟,逆著江風而來。在此人身邊,崔氏二郎君面色發白扒著船舷,作勢嘔吐。崔麋看到梅夢撤退路線,但也看到梅夢被人救走。

  “主上過來就是白跑一趟。”

  化身烏有:“誰能從我手中搶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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