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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8大結局(三十一)

  翟歡投胎地點在原來的曲國境內。

  這一世依舊姓翟,尚未取名。

  翟樂帶著一頭霧水的女兒趴在人家土墻上偷看。兩三月大的嬰兒正躺在窗旁搖床上吃著手,年輕婦人坐在一旁做著手工散活。翟樂來之前就命人將這戶人家打聽個一清二楚。

  “看,這就是你伯父。”

  不同于翟樂的豁達,女兒情緒略低迷。

  聽到這話也強打起精神看過去。

  搖床上的嬰兒生得膚白,五官精致,兩頰飽滿紅潤,由此也能看出這戶人家的經濟條件不錯。她疑惑:“阿父怎知這就是大伯父?”

  她懷疑自家父親被江湖方士騙了。

  伯父去世多年,這世上真有輪回也早輪回了,怎么剛剛出生?她第一反應就是有人使了陰謀詭計,誆騙自家這個思兄心切的單純老父親。她緊抿唇,預備私下派人去查一查。

  翟樂道:“你伯父托夢。”

  他也講義氣,沒將沈棠供出來。

  否則更加不好解釋了。

  翟樂看也看過了,卻又不滿足于此。

  遂命人去敲門,光明正大進去。

  這戶人家原本不姓翟,男主人只是一個奮斗二十多年才艱難上岸的從七品寒門小官。翟樂得知兄長投胎去了這家,生怕兄長受苦,便趁著自己還是國主,搶先一步找由頭給小官賜姓,又將他塞進保送名單,日后能繼續在康國當個小官。一家子經濟地位有了保障。

  沈棠一開始還不太樂意。

  這人沒什么官運。

  封神榜都會挑著命軌特殊的魂魄攝魂,沈棠也偷了個懶,挑選擢用曲國舊部的時候也暗暗加上一點玄學。同等條件下,酌情考慮官運比較強的。這個小官沒什么官運,但適合下海做生意,誠信經營還能經營出一個百年老牌子。而康國不允許有官身的人下海經商。

  翟樂道:舍不得阿兄吃虧。

  若不插手,這戶人家男主人就會因仕途不順,為了一家生計不得不拿著N1俸祿補償去經商。錢是有了,可士農工商,兄長作為這家子嗣有了商賈背景,再想入仕就麻煩了。

  既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干涉。

  沈棠:隨你。

  反正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

  聽到翟樂登門,這戶人家是受寵若驚。翟樂也是當了十幾年國主的老油條,自然懂得如何利用自身優勢讓這家人感恩戴德。他稍暗示,便有乳娘抱著新生的小郎君出來見客。

  翟樂緊繃渾身肌肉,小心翼翼接過。

  “小郎可有取名?”

  “回主……回國公爺,尚未。”

  這正是翟樂想聽到的內容,他興沖沖地毛遂自薦:“要不我給他取個名字,可好?”

  “這是小兒榮幸。”

  翟樂道:“歡,字悅文。”

  這家男主人:“???”

  不是,是他的耳朵出問題了嗎???

  給孩子取什么名字???

  他誠惶誠恐地冒出一頭的冷汗。

  “小兒何德何能敢與先主同名同字?”

  “不瞞你說,昨日兄長給我托夢說轉世到你家。我忙命人來打聽,沒想到府上真有小郎降生。你瞧這眉眼,依稀有些兄長的神采。”

  這家男主人聽得目瞪口呆。

  看看兒子,又看看翟樂,他懷疑人生。

  他官卑職小,辛苦掙扎多年才艱難上岸,奮斗到如今連見翟樂的資格都沒,更別說多年前的翟歡。他沒見過翟歡本人,無法判斷翟樂連哄帶騙的話是真是假,只能半信半疑。

  他小心翼翼揣測翟樂的真實意圖——人家不是曲國國主了,可還是康國位比正一品親王的武國公,地位超然,他如今的前途也得益于對方提拔:“如此有緣,不若認個干親?”

  翟樂眼睛倏忽一亮。

  認干親好,既不影響兄長這一世的父母親情,自己還能名正言順照拂他,兩全其美。

  他正要一口應下。

  懷中認真啃著手指,將白胖手指啃得晶瑩锃亮的嬰兒倏忽抬眼,漆黑澄澈的眸子直直盯著翟樂。翟樂作為武者對視線最為敏感,他循著直覺低頭,正好對上那雙無暇的眼睛。

  一大一小對視了數息。

  翟樂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他下意識干笑,放輕聲音干巴巴道:“干親就算了,倘若令郎真與兄長有緣,我認他為義子也不妥。不過兩家日后可以多往來。”

  說完,他再低頭看向懷中嬰兒。

  小嬰兒繼續跟蜷著的手指較著勁兒。

  他啃得津津有味,極其專注,仿佛那是世間美味,看得翟樂都忍不住加速吞咽唾沫。

  幾根短胖手指真有這么好啃嗎?

  翟樂畢竟是個成年人,又是身居高位多年的上位者,也實在干不出當著人家父親的面去啃人家兒子的手指嘗嘗味道。他抱著嬰兒不肯撒手,終于在人家親父幽怨眼神中歸還。

  離去前,他還打聽附近可有年齡符合他嫂子轉世的少女,或許是問的太細致,惹來兄長親父古怪的眼神。不過好在對方給了他面子。

  “有倒是有。”

  還不止一個。

  翟樂找機會都看了一眼。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些都不是。

  “難不成嫂子真許了人家出嫁了?”一想到這個可能就頭大,“不行,得想辦法。”

  他碎碎念著去找沈棠。

  “幼梨,你就再跟我透個底唄。”

  沈棠:“你想做甚?”

  翟樂說出自己的擔心:“女子成婚年歲太小,很容易夭折在生育大關。我這不是擔心阿兄長大恢復記憶,嫂子轉世又因為早婚早育投胎去了?一直錯過,也太折磨他們了。”

  他要替兄嫂感情站好崗。

  沈棠掐指一算:“不會因生育夭折的。”

  翟樂聞言便不再追問。

  他女兒反倒忍不住。

  “阿父怎么不再打聽打聽?”

  翟樂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這倆年齡差著十幾歲呢,我也不能強求妙齡少女等著剛出生的孩子長大成人吧?既然沒性命之憂,那就一切隨緣。”

  兄長會想起前世的記憶。

  嫂子不一定能記起。

  這種錯位關系只能由當事人解開,他貿然插手反而容易壞事。翟樂嘆氣,負手離開。

  不多會兒,身后有人小跑著追上來。

  來人是沈幼梨的人。

  “她還有吩咐?”

  “這是主上給國公您的。”

  一張紙條,只有一行地址。

  翟樂打開一看,一時摸不清沈棠的態度。不過她既然松口了,自己看一眼也好放心。

  他不知道的是——他不插手翟歡一事,翟歡轉世后的父母就會因為仕途不通,支付不起本地房租,不得不舉家搬走。新家鄰居家中女郎便是翟歡妻子轉世,翟歡親父會發現這位生活窘迫的鄰家女郎頗有修煉天賦,惜才之心頓生,間接助她從困窘的家庭泥淖脫身。

  翟歡不搬家,她便喪失了逆天改命機緣。

  底層黎庶能接觸到的改命機緣太少了。

  一旦錯過,人生便是天與地的差距。

  翟樂挖的坑,那就讓他自己去填。過兩天再收到翟樂消息,便是他從邊地帶回來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女郎,并大張旗鼓將其收為義女。

  不知情的人一度懷疑是翟樂的滄海遺珠。

  沒法子,他那天笑得太囂張。

  一口白牙都要露出來了。

  沈棠:“……”

  翟笑芳的膽子是真的肥。

  不是給兄長當義父就是當岳父是吧?

  胖揍不胖揍無所謂,但輩分一定要加倍。

  因為康國給的條件足夠優渥,態度也足夠誠懇,曲國的投降并未受到多少阻攔,整個交接儀式也十分和平,連流血犧牲都沒有。庶民只知某天醒來,國主換人,國號也改了。

  甚至連年號也不是從元年開始計算。

  禮部建議要不要重新擬定年號。

  沈棠一向不耐煩這些。

  “為何要重新擬?我覺得元凰挺好用。”

  年號改來改去對庶民也不友好。

  這一次,群臣沒有一味順著沈棠的想法,連祈善等人也覺得可以改一個年號,權當是圖個好彩頭了。他們主上打破了武國詛咒,即將要完成統一大業,可見是真的天命所歸。

  這個節點改元也能進一步凝聚人心。

  順便震懾少數還未歸順的賊子。

  沈棠認真思索:“也好。”

  改元要等到次年。

  禮部先給擬定二十多個備選。

  每一個都有不錯的寓意。

  沈棠打開長長的名單,一眼掃過去:“永熙、永平、元康、永康、永寧、太寧、建武、光熙、永嘉、建興、神鳳、太平、始元……”

  她略有些無語。

  “這份名單是晉惠帝后人夾帶私貨吧?”

  沈棠從中擇了一個較順眼的年號:“第一個年號是元凰,第二個年號就延凰得了。”

  眾臣:“……”

  延凰這個年號就諧音比較好,又跟元凰承上啟下,跟其他的比只在寓意底蘊差了些。

  不過,誰讓主上喜歡呢?

  喜歡最重要。

  改元是件大事,例如太史局觀測撰寫的年歷就需要跟著改動,各地官府也要將消息通知下發,讓庶民知道新年號,避免紀年混亂。這些事自有官員去辦理,沈棠無需多操心。

  光是消化曲國就讓她忙得腳不沾地了。

  翟樂每次過來找沈棠,她都在忙。

  不僅忙,眼底都泛起了青色。

  喻海也被抓了壯丁。

  忙得他有些懷疑人生——

  “曲國之前有這么多問題嗎?”

  還是康國這邊過于吹毛求疵了?

  喻海的抱怨被無窮無盡的政務淹沒,月余下來,活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氣。偏偏他還不能撂挑子不干,他現在是奔走在康國與曲國舊部之間的橋梁,盡可能調節雙方的矛盾。

  畢竟矛盾擴大,受影響最大的還是翟樂。

  好在,矛盾大多停留在利益糾葛層次,再加上康國鏟除蟲豸都講究師出有名,幾次流血案件能在法理上站得穩腳步,這導致康國在民間沒有受到黎庶抵觸,名聲輿論很正面。

  至于被康國暗中弄死的那些人……

  一個個心服口服,目前還未收到差評。

  祈善冷冷潑涼水道:“擴張太快,地基不牢固,沒有夯實就是容易滋生蟲豸螻蟻。”

  喻海:“我倒是想有機會靜心經營。”

  奈何時局不允許。

  亂世,不征伐別人就等著被人征伐,安安心心經營也要看敵人愿不愿意給這個機會。

  整片大陸,只剩近半東北大陸還未收復。

  為何是近半的東北大陸?

  自然是因為曲國此前擴張吞并了一部分東北地區,這部分疆土順理成章被康國接納。

  剩下地區,康國也不急著要。

  主要原因也是沈棠的錢兜子要不起。

  還是那句話,打仗就是燒錢,而沈棠現在最缺的就是錢。與其負債去打仗,不如先靜養兩年,等錢包緩和過來再將最后一塊肉吞下。

  眾臣對此沒有異議。

  曲國主動投降,但中部大陸不是啊。

  前者消化起來比較順利,后者就不同了,隔三差五就有殘余的反叛勢力在中部世家暗中資助下揭竿造反。目前跟打地鼠一樣,這邊敲下去,那邊又冒出頭,簡直是沒完沒了。

  群臣幾次朝會商議。

  陸陸續續整合了各自意見。

  最后一致決定先沉下心搞民生恢復元氣。

  內部穩定,再對兵拿下最后一塊版圖。

  不過,有些事情可以先提上議程。

  沈棠挑眉:“還有什么事?”

  不是已經同意改元了?

  中部出身的官員頂著眾人殺人眼神,笑呵呵地道:“回主上,非是改元,是改都。”

  沈棠想起來了:“你說重新定都?”

  官員道:“正是。”

  她托腮打哈欠:“……不太想搬家。”

  這話不可謂不任性了。

  此話一出,原先瞪人的官員也紛紛出列。

  誰都想國都離自家祖籍近一些,國都可是一個國家政治中心,經濟資源豐沛,自然機會也多。特別是西北籍貫出身的官員,他們在鳳雒經營十多年,這些年得了多少好處,他們心知肚明,一旦遷都損傷的都是他們的利益。

  可,即便舍不得也要勸說主上重新定都。

  一開始的康國,鳳雒地理位置不錯。

  如今的康國這么大,鳳雒就有些尷尬了。

  戰略縱深不夠,也無法輻射全國。

  繼續定都這里很難顧及全境。

  綜合考量,遷都勢在必行。

  沈棠問:“既如此,遷哪里?”

  這是個好問題,遷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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