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也不能怪何曦。”
小d同學看不過眼了，忍不住跳出來說了句公道話：“任誰在自己最志得意滿的時候，卻兜頭被人澆了一盆冷水都會生氣！”
“就算是嫡親的母子，知道對方或許是為了自己好，但還是會忍不住心生怨懟啊！”
人都有七情六欲，除非是到了圣人級別。
否則，就何甜甜這種嘴欠的方式，正常人都頂不住。
更不用說，何曦原本就是個自私涼薄的人。
他這次只是貢獻了3點仇恨值，而不是像楊侍郎等人那般，動輒20、30，已經算很不錯了。
就是小d同學，作為何甜甜的親密小伙伴，有時候也會被何甜甜氣得滿地亂蹦。
這一刻，它竟有些理解、同情何曦！
何甜甜：……我也沒怪何曦啊。
還有，小d同學你這一副跟何曦是“難兄難弟”的模樣算怎么回事？
難道我想這么嘴欠？
還不是你們系統逼得？
何甜甜回了小d同學一個白眼，她都沒有說什么，但小d同學還是感受到了她的不爽。
小d同學被嚇了一跳，趕忙將自己縮到角落里，不敢再瞎逼逼。
“阿娘，在您心中，我、我就是這么不堪？”
就在何甜甜分神跟小d同學斗嘴的時候，何曦已經悲憤的開了口。
“我的兒，你怎么會這么想？”
何甜甜收回分出去的心神，集中精神應付何曦。
她故意做出“我為你好，你居然不領情”的悲憤模樣。
何曦梗著脖子，像個賭氣的熊孩子般瞪著親娘。
他這個神情，仿佛在說“我倒要看看，您能作何解釋”。
“在阿娘心里，我的大郎是天底下最聰明、最厲害的人。”
何甜甜一反剛才的挑剔、刻薄，臉上寫滿了“我家孩子最牛逼”的驕傲。
“六歲才開始啟蒙，十三歲就考中了秀才，十六歲考中進士，成為大夏朝最年輕的探花郎！”
“阿娘不懂那些什么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詩啊文啊的，但大夏開國一百多年，我兒絕對能夠在歷史上留下一筆！”
“這般驚才絕艷，這般年輕俊美，當得起絕代英才！”
何甜甜滔滔不絕的夸耀著，亦如天底下所有心疼兒女的父母一般。
何曦黑漆漆的臉上，終于開始慢慢陰轉晴。
我就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到我的才能，都覺得我吃軟飯，我阿娘也不會！
但，不等何曦高興太久，轉折來了——
“問題是，我的兒，阿娘一個人不能代表全天下啊。”
“別人才不會管你是不是大夏朝最年輕的探花郎，也不會去詢問你當差是不是盡心盡力，他們只看到了一件事：你，迎娶了大夏朝最尊貴的郡主，永昌長公主、威國公的唯一愛女！”
“只這一點，就能掩蓋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光芒！”
何甜甜有些悲憤的說道，“尤其是現在，郭親家回京養病，還辭去了西北兵馬總管的官兒，圣人覺得不忍，又是給郭家恩賞，又是給安康增加食邑……”
威國公府一時榮耀無限，封賞不斷。
而就在這個時候，圣人又給何曦升了官。
但凡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會覺得圣人是“愛屋及烏”，提拔何曦是為了給郭家做臉。
當然，政治敏感度比較高、腦子聰明的人，能夠看到更深一層的內容。
只是何甜甜扮演的何田氏就是個有些小聰明的村婦，以她的見識和大腦，她只能看到第一層面的東西。
這一層面，恰巧也是圣人想讓大眾誤以為的。
以何曦的聰明，他完全能夠看到深一層的含義，但他痛恨那些“誤以為”啊。
他何曦有真才實學，他會升遷，根本不是靠著裙帶關系——
額，好吧，何曦內心深處還有個聲音：“如果你不是郭家的女婿，如果圣人不是想制衡郭家，你根本就不會這么快坐上高位！”
但，何曦的自尊和驕傲，讓他不想面對心底那抹真實又扎心的事實啊。
可現在，自己的親娘，卻親手把那層遮掩撕破，露出了對他而言殘酷、血腥的一面。
親娘哎，你可是我親娘，你、你怎么能故意揭兒子的傷疤？！
“大郎，阿娘知道，阿娘的這番話會讓你難受，會像針一樣刺痛你的心！”
何甜甜扮演慈母的同時，還不忘再小小的刺激何曦一下。
“叮！何曦仇恨值3！”
阿娘，您知道這些，居然還這么做？
難道您就一點兒都不心疼兒子！
“但，知道你疼，知道你難過，阿娘還是要說！”何甜甜擺出了苦口婆心的架勢。
“我不想讓你自欺欺人。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了，知恥而后勇！”
何曦：……知恥而后勇這句話是這么用的嗎？
他怎么就“恥”了？！
何甜甜見火候差不多了，便開始步入正題，“外人只當你是郭家的附屬，是因為郭家才仕途坦蕩。但，阿娘知道，你除了有個好岳家，你還有真才實學！”
“正巧，圣人讓你去戶部，那咱們就好好當差，用實實在在的成績說話！”
“這就像咱們娘兒幾個還在老家的時候，我送你去讀書，別人都說我傻，覺得咱們貧苦農戶、孤兒寡母的，與其花錢去讀書，還不如多買兩畝地，多蓋兩間房讓你和你阿弟成親。”
“但，待你考中之后，村子里還有人笑話阿娘嗎？他們都忘了當年的事兒，一個勁兒的夸我兒是文曲星下凡，稱贊我這當娘的有遠見！”
“……不管別人現在說什么，將來你做出了成績，他們就只會記得你的成功！”
何甜甜緩緩說道。
她的這番話，還算入情入理。
剛才還有些怨恨親娘“刀子嘴”的何曦，慢慢平復了心情。
但，想到戶部的那些盤根錯節、紛亂事物，何曦又有些頭疼。
當官的人，當然知道政績的重要性。
可問題是，政績是那么好刷到的？
就像天底下的讀書人，都知道，只要好好讀書就能當官發財。
但整個大夏有多少讀書人，大家也都刻苦勤奮，但每科考出來的進士也就那么一兩百人。
有些事，不是說努力就能成，除了個人的能力外，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啊。
何曦確實自信，但他在政務上還是比較清醒。
以他的資歷、年齡，就算背后有威國公府和安康郡主，沒有切切實實的成績，也很難在戶部立足。
“阿娘，這些我都懂，但在衙門里當差，不是簡單的事兒。”
何曦揉了揉眉心，長長喟嘆一聲，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知道啊，咱們想辦法嘛。”
何甜甜笑著說道，“比如你現在分管了賦稅的差事，那么就想辦法提高田賦和捐稅。”
而不管是田賦還是捐稅，想要增加，只有兩個途徑：開源和節流。
開源節流里，開源最重要。
單靠節省是節省不出多少錢糧的，唯有提高產出，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大郎，阿娘都給你弄好了，你快看，這是阿娘想辦法給你弄來的秘籍，只要你照著做，就能提高糧食的畝產。”
何甜甜神秘兮兮的從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冊子，寶貝一樣塞給何曦。
何曦：……
忽然有種荒唐的感覺，他、他也真是昏了頭了，居然跟啥啥都不懂的老娘說政務上的事兒。
什么秘籍？
莫不是那些江湖騙子糊弄人的把戲吧。
殺千刀的騙子，居然都騙到他何家門前。
似乎看到何曦眼底的無奈與嫌棄，何甜甜抬手就打了何曦后腦勺一記。
阿娘，您被人騙了，害家里損失了一大筆錢，我這個當兒子還沒有怪你，你、你居然還好意思打我？！
何曦剛剛平復的心情，又有些憤懣。
何甜甜卻瞪了何曦一眼，“你個混小子，是不是在心底罵我？覺得我傻，是個老糊涂，被人輕易給騙了？”
難道不是嗎？
何曦心里這般吐槽，卻不敢真的說出來。
如果是前些日子，何曦還極有可能直接回懟。
但，最近一段時間，親娘動不動就對他言語攻擊，偶爾還會打他。
何曦反倒多了幾分敬畏。
眼前這人，不是別人，而是含辛茹苦將他養大的寡母啊。
就算何曦骨子里是白眼狼，他也會冷靜的權衡利弊。
如果自己不夠孝順，引得阿娘不滿，阿娘再鬧將出來。
呵呵，有了“忤逆”的罪名，何曦別說做官了，估計都要被問罪。
還是那句話，倘若親娘還跟過去一樣，事事都依靠自己，唯唯諾諾、小心翼翼，何曦根本不怕親娘會鬧事。
但現在嘛……親娘似乎變了，何曦根本沒有把握，自己若是惹怒了她老人家，她會做出怎樣的事兒來！
另外，親娘頭頂那個貞賢夫人的誥命，也太過耀眼。
親娘的誥封不是因為他才得來的，而是圣人感念她人品貴重、堪為當世女子之楷模才格外恩賜。
好吧，雖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何田氏的誥命也是靠著安康郡主這個兒媳婦。
但官方已經有了明確的結論，何田氏沒有靠兒子，而是因為自己的付出與犧牲。
如此情況下，何曦對親娘也沒了那種“你還要靠我”的有恃無恐。
親娘變得“不可控”，何曦自己也沒有那么理直氣壯，他就不敢太放肆，只得順勢做個真正的孝子。
“阿娘，我沒有！”
何曦委屈的揉了揉后腦勺，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
“沒有就好！哼，這個秘籍可是我好不容易、花大價錢弄來的，你趕緊去找個莊子，尋些積年老農，讓他們好好照著做！”
“那些人不是總笑話咱們何家是田舍奴嘛，那咱們就真的靠著種地拼出實實在在的政績！”
“我的兒，只要你種出了高產的糧食，不但能讓那些尊貴人刮目相看，也能讓那些說你靠關系的無恥小人閉嘴！”
“咱啊，雖然出身貧寒，但就是有能耐。你雖然娶了個好娘子，可你自己也有本事！”
何甜甜作為資深騙二代，給人打雞血般的洗腦，絕對是拿手絕活。
她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堆，竟真的激起了何曦的斗志。
對啊，別人看不起他又如何，只要他拿出了切切實實的成績，他們就只能閉嘴！
他當年拼命讀書是為了想爭口氣，現在努力當差，也是一個理由！
只是……呃，這個什么秘籍真的靠譜？
但腦海中的另一個聲音，則迅速告訴他：靠不靠譜，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阿娘也說了，先找個莊子做個實驗，讓那些老農們做好記錄。
莊稼就長在地里，是好是壞，是增產還是減產，一目了然，根本無法作假。
就在何曦斗志昂揚，想要挽袖子大干一場的時候，何甜甜又冷不丁來了一句——
“當然，咱們何家娶了個出身高貴、身負圣寵的兒媳婦也是事實。你能夠升官兒，也有安康的一份功勞！”
親娘哎，有些事看破不說破，一家人才能美滿和樂啊。
不管何曦內心如何瘋狂吐槽，但他還是被親娘哄著、逼著去種田了。
戶部的事兒，何曦一個初來乍到的侍郎根本就插不上手。
要是沒有種田的事兒，他估計會憤懣，如何想方設法的鉆營。
他會像原劇情中那般，為了在戶部站穩腳跟，為了爭權奪利，而搞出各種陰謀陷害、結黨營私、貪贓枉法。
他還會心甘情愿的成為圣人手里的一把刀，一刀一刀的割向郭家、威國公府，以及自己的妻子。
最后，他利欲熏心，成為遺臭萬年的奸臣佞臣。
但現在嘛——
戶部被世家大族把持，他一個寒門新貴直接被架空，何曦也沒有太過氣惱。
他直接跑去安康名下的一個農莊搞實驗去了。
當然，種田的過程太過漫長，三五個月都未必能夠見到成效。
幸而何甜甜提供的那本冊子，不是只有增加畝產這一項技術，還有喂雞喂豬等方法。
何曦還搞到了曬制海鹽的技術，只這一項，就讓他徹底在戶部站穩了腳跟。
在不知不覺間，何曦已經偏離了軌道，從一個只知道弄權的奸臣，變成了務實的干吏。
當然，因為政見不同、出身差異，朝中還是有人怒斥何曦是與民爭利的奸臣。
但，此奸臣非彼奸臣啊，何甜甜相信，后世之人一定會有更為公允的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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