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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父母

  “你沒有?!”葉文初問王立道,“因為你根本沒有調查!”

  “你沒有查證,你憑得什么定我治死了人?”

  王立道回道:“你能否認,菊香和她母親的死,和你毫無關系?”

  “只要有關系,你這個醫牌就能摘。”

  葉文初回他:“沒有!”

  王立道指著她,說她胡攪蠻纏:“和你沒有關系,難道和老夫有關系,你這是狡辯!”

  “好好的人死了,你就這樣輕飄飄的就能撇清?”

  葉文初笑了,她說這么多,可不就等這里。

  “王大人一看就沒有做過堂官查過案。那我和你說說,為什么沒有?”

  她取了一個府衙登基的戶口冊出來:“查不到老婦的來歷,于是我就去查菊香。這其實很輕松,但凡王大人你當時去問問,就會知道菊香的母親余氏,在她九歲的那年就去世了。”

  “換句話說,菊香根本沒有母親。”葉文初說著頓了頓,看著王立道眉眼間吃驚的表情,繼續說,“那么,城隍廟摔死的婦人是誰?”

  “她的尸體已經下葬了,但她死的那天,我去府衙看過,在她的衣服里襯,找到這樣一個補丁。”

  葉文初從她帶來的包袱里,拿出一塊布,布頭上有一個“糧”字,這個字的下面,還有半角的“張”字,這表示,老婦用張氏米糧的布袋,拆開后給自己的衣服打了補丁。

  張氏米糧就一家,在大興,店面不大,米買的多就送布袋。

  于是,去查的高山,拿著老婦的畫像請人認。

  “也很簡單,立刻就有人認出來,她是橫溝莊的張王氏。張王氏今年四十九,生養了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出外做工去了,她如今跟著小兒子過。”

  “這個小兒子好吃懶做,娶的妻子和他也沒有差別,于是有一日,她的小兒子張陽在外和談妥了一筆買賣……”

  她說了一半,王立道不讓她說了:“她不是菊香的娘?你亦沒有證據,休要在這里捏造故事,我沒空聽。”

  “當然有證據!”乘風從后衙拖進來一個人,往地上一丟,便對葉文初道,“葉,張陽帶來了。”

  葉文初和他道謝,打量著張陽,張陽生得瘦小,但穿著頗有些富貴氣,可看到的文書上卻寫著他家很窮。

  “張陽,你親口來告訴大家,你和誰談了一筆什么買賣?”她問道。

  “小人和李管事,小人不知道他是哪家的管事,反正,反正他說給我五十兩銀子,讓我娘去順安康門口鬧事,看見一個叫菊香的女人死在路上的時候,她就當哭女兒那樣哭喪。”

  “然后看到一輛馬車過來的時候,就朝馬車上撞,其他的事不用管。”

  “我尋思這件事很簡單,就讓我娘去了,我娘也樂意,畢竟她這輩子都沒掙過五十兩。”張陽道。

  “可她自殺了,這一點你沒有和李管事談嗎?”葉文初問他。

  張陽搖頭說沒有。

  “這、這、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為了五十兩,讓我娘去死呢!”張陽哭著道,“就只是裝菊香的娘,哭喪而已。”

  葉文初很不懂地看著他。

  “五十兩哭喪,是你娘哭得比別人格外悲慘?不老實!”她起身,要求舒世文用刑。

  舒世文沒反對,讓人直接打。

  張陽這種軟骨頭,三板子就哭著喊救命,滿地打滾說他被騙了:“他說我娘不會死,從二樓跳下來摔個半殘就行了。”

  “我尋思我娘活著不就是為了我,那她給我掙個五十兩,也、也全了她這一生。”張陽道,“更何況,她也沒死,她癱了在家不還有我養著呢么!”

  張陽說得理直氣壯,說完以后,里外都寂靜了一下,忽然一只臭鞋子從外面丟進來,正好砸張陽臉上。

  “狗雜種,你這種不配做人,你去摔一下,癱了以后讓你兒子養你。”一個男子啐道。

  張陽拂開臭鞋子,摸著他的屁股疼得倒吸冷氣。

  “張陽,疼嗎?”葉文初問他,張陽喊道,“疼、肯定疼啊。”

  “你娘自殺你看到了嗎?她從二樓跳下來,頭撞到飛檐上,頭骨碎裂脊椎受損,掉在地上的時候,周身幾處骨折,那一瞬你猜她疼還是你現在更疼?”

  張陽抬著頭,驚恐地看著她。

  “怎么了?”葉文初安慰他,“別急,你也有機會享受你娘死前的痛苦。”

  張陽嚇得直抖。

  “歪題了,”葉文初起身和舒世文道,“和張陽談買賣的李管事,大約不會和他解釋,他是誰家的李管事。”

  “但這個李管事,不只是買了張王氏的性命,他還買了菊香之命。”葉文初道,“菊香是中毒而死,我雖未查到是什么毒,但大概能確認,她是中毒而死。”

  菊香的尸體被對方埋了,埋在哪里埋的人都記不清楚,還在找。

  “有人告訴菊香她命不久矣,如果她能聽命行事,他們就會給她一筆錢。八十兩,這是菊香的夫君田毅告訴我的。”葉文初道。

  舒世文奇怪了一下:“他不是離開了嗎?”

  王立道也正想問,田毅明明離開了,怎么可能告訴她,拿了多少賞錢。

  “他又回來了!有人將他們父女三人送到慶陽,并警告他們,此生不得回來。”葉文初道,“但他回來了。”

  葉文初打量著王立道,王立道眉頭緊蹙,他其實不知事情的詳細細節,但現在葉文初這樣分析后,他差不多已經懂了。

  隔著一條街,姚紀茹聽著她的小廝,來回給她回稟。

  “人怎么會回來的?慶陽那么遠怎么可能回來的?”她問隨從,明明交代的很清楚,他的隨從也不知道,“會、不會送去的路上,就被人跟蹤著?”

  “畢、畢竟圣上和瑾王爺都、都派人一直在外找。”

  那么多人暗中找,能找到其實也在常理之中。

  “那也是你們辦事不利。”姚紀茹怒道,“滾,繼續聽去。”

  隨從又回到衙堂繼續聽葉文初說話。

  “人呢?”王立道問葉文初,他在做最后的賭,他覺得葉文初最近很忙,根本無暇關注這個案子,也沒有空去找人。

  葉文初道:“你的主子告訴你,她藏得很嚴實,所以你用這樣的語氣來和我要人?”

  王立道又羞惱又驚,指著她辯解道:“你胡言亂語。”

  “莫急。你有主子我也有靠山,我沒空找人可我靠山有空啊。”葉文初說完,乘風又帶了四個人上來。

  田毅和他的三個孩子。十多天不見,田毅瘦脫了相,三個孩子也瘦骨嶙峋續著一口氣一樣。

  父子四人跪在堂上,瑟縮著,不敢抬眼看誰。

  “田毅,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我能護你父子四人安全。”葉文初道。

  “葉!”田毅嚎啕大哭,“他們帶著我們日夜不停的趕路,馬車顛簸,我們父子四人差點死在了車上。”

  那車不是鋪著褥子躺著的,而是對面設長凳坐的車。

  那樣的車日夜不停的趕路,不管是誰,都受不住。

  “幸好進了山西就被攔下來了,要不然……”真得死。

  田毅現在想起來,那幾天還是噩夢,給他再多的錢,他都不愿意再重復經歷一遍。

  葉文初安慰他,給了糖給三個孩子吃,讓他們坐著,不用跪著。

  三個孩子嗦著糖,情緒穩定了不少。

  “當日,你們是怎么離開的府衙?你見到了什么人?他們如何交代你的?”葉文初問田毅。

  田毅說那天有人來送茶,他本來不喝,可對方兇的很他不敢不喝,喝完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來是在馬車上顛醒的,中間休息的時候,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告訴他們,不許回京城,還把錢給他了。

  田毅知道的依舊不多,但他說的話卻很可信,因為他還帶著三個孩子。

  葉文初讓田毅去一邊休息。

  她起身看向王立道:“王大人,真相夠真嗎?”

  “這些您查了嗎?”

  “您知道有人買命來害我身敗名裂嗎?您知道,有兩個無辜的母親,在這件事中失去了性命嗎?”

  “您摘醫牌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為什么不查證,就摘?!”

  王立道驚懼地后退,已有老態的臉上,是惶恐和不安。

  “這位李管事你認識嗎?和你是一個主子嗎?”

  王立道沒有說話,他身邊的蘇太醫也沒有說話,兩人的臉色不必多言,自是灰白無血色。

  “舒大人,”葉文初轉過來,對舒世文道,“有了證明人,民女告王立道的案子,成立嗎?”

  舒世文看著張陽和田毅四口,頷首道:“成立!”

  他拍了驚堂木,問王立道可認罪。

  “我、我要進宮。”王立道要走,又盯著葉文初,“老夫失職失察而已,你大動干戈,有什么意思?難道你以為能將我收押?”

  葉文初笑了,揮了揮手:“你去吧。”

  去吧,去哪里?

  王立道根本出不了大理寺,門口的那些父母們根本不讓他離開,讓朝廷一定要處罰他。

  舒世文讓人去向上級回稟。

  王立道連后門都走不了,大理寺四個門,堵的嚴嚴實實。

  他不得不重新回到衙堂。

  葉文初問他:“王大人,您覺得您的官位能保得住嗎?”

  王立道低聲問她:“我保不住,難道你以為你可以?”

  “你是進不去太醫院的,歷朝歷代太醫院里也沒有女子!”王立道冷聲道。

  葉文初無所謂。

  “你下臺我就高興了,我能不能上位,這又是另外一層高興了。”葉文初道,“我猜,你的官位立刻能擼得干干凈凈,正好,您回家養老去吧。”

  王立道不信,他可是為了長寧郡主。

  舒世文遣的人給圣上回稟,一直在外聽的蘇公公則上了轎子回宮。

  他回到仁壽宮,將前因后果和太后說了一遍。

  “這個葉文初,根本沒有把哀家放在眼里!”太后拂了茶盅,“她是不是就是想氣死哀家?”

  蘇公公不敢說話。

  太后起身走了幾步,喝道:“那么多百姓都站在她那邊?還攔著不讓王立道離開?!”

  “是的,看樣子今天要不給出一個結果,怕是不能善了。”蘇公公道,“幾件事的影響太惡劣了。”

  太后也很意外,居然有這么多的百姓,支持葉文初。

  她到京城不過三個多月而已。

  看來,這一次讓她代替王立道是她失誤了,反倒給了葉文初個機會,讓她得了人心。

  “你讓人去回話,免得皇帝那邊先傳話了。”太后道,“將王立道的官職都撤了,先將當下的事平息了。”

  蘇公公應是。

  一刻鐘后,內侍帶著太后的懿旨,說王立道失職、失察實在令她失望,從即日起,免除王立道一切職務!

  王立道傻站在衙堂上,踉蹌了幾次。

  葉文初倒是驚訝了一下,居然是太后先圣上一步傳的懿旨。

  不過也無所謂,誰傳都一樣。

  “王大人別慌,您給長寧郡主做人情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只是擼你官位,你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葉文初了。

  “你住口!”王立道大吼,葉文初也喝道,“我住口了,就能掩飾你的為了利益而放棄職業原則嗎?那是兩個母親的性命,你一個人情就賣出去了?”

  “這樣的人情,你不心痛嗎?”

  “你若有心,就在這里告訴世人,是誰讓你這么做的,誰?!”

  王立道不說,他有孩子孫子,今日他說了,明日他的孩子孫子性命就有危險。

  他忽然掉頭,朝柱子上碰。

  葉文初拉住了他,拉著他轉了一圈,將他丟在地上。

  里外炸開了鍋,罵王立道的聲音不絕于耳。

  葉文初站在門口,看向對面的二樓,菊香這兩條人命,她要和姚紀茹討回來。

  身敗名裂,這種手段可太好用了。

  也叫姚紀茹嘗一嘗。

  姚紀茹站在窗前,被她看得心頭突突地跳,讓人關了窗戶。

  “回、回家去!”她開門,急匆匆從后門上車,一直到家,心情才平復下來。

  葉文初的目的達到了,就沒有再和王立道糾纏,她安頓了田毅父子四人,張陽則被關在牢中,擇日回立案再判他。

  第二日,葉文初就請袁為民代遞奏疏,袁為民在午朝讀給大家聽,意思很簡單,她有功需要賞,有委屈需要安撫。

  請圣上不要吝嗇。

  圣上聽到哈哈大笑,一殿的人看圣上高興,誰敢說葉文初過分?

  葉文初在順安康等上次,下午的時候蔡公公來了,一進門就沖著大家道恭喜。

  “封我做民醫官了?”葉文初問蔡公公,蔡公公道,“封了,但不是封了您,是封的聞大夫!”

  葉文初回頭看著聞玉,聞玉也正看著她:“你要恭喜我嗎?”

  “我知道了,”葉文初指著他,“前幾天你忙來忙去還做人情,就為了這個事?”

  聞玉忍著笑。

  蔡公公打趣道:“今兒殿上好幾位大人都為聞大夫和說話,雜家都沒提!”

  “你什么手段,就讓別的大人給你說話了?”葉文初很驚訝,這事兒太不簡單了,聞玉道,“我是大夫,還能用什么方法?”

  葉文初哭笑不得,想到什么,問道:“那你要進太醫院嗎?”

  “現在不容易,但不是不可以。”聞玉道,“等我先進了醫署,結交了朋友后再進太醫院。”

  葉文初一臉的佩服。

  不過,和聞玉相處過的人,幾乎沒有人說他不好的。提起聞玉都只有好話。

  她以前沒琢磨過,今兒算是正視了他的這個能力。

  “晚上請你吃飯,慶祝的我升官。”聞玉笑著道,“順道安撫你,被我截胡的郁悶。”

  葉文初白他一眼,又轉過來問蔡公公:“圣上沒有賞我一副字畫,一塊牌匾?”

  “圣上說,您的賞賜改天再給您,絕對不會少了您的。”

  葉文初頓時興致缺缺,收拾收拾去瑾王府:“我去給王爺扎針了。”又回頭叮囑蔡公公,“您中秋節來我家過?”

  “宮中有宴,雜家可出不來。”

  葉文初出門去了臨江王府。

  聞玉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蔡公公上前來低聲問道:“醫署好管,畢竟做的事您都能上手,但進太醫院有點難。”

  “您有什么計劃。”

  聞玉道:“二皇子的病,我能試試,這算不算敲門磚?”

  蔡公公眼睛一亮,點頭道:“算,絕對算!”

  “那有勞公公您了。”

  “你我客氣什么,等進了太醫院,雜家還有許多地方要仰仗您呢。”蔡公公笑著道。

  聞玉含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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