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字第九城,城守府。
這是一座造型古樸厚重,側重實用性,注重防御力的——堡壘。
占地過萬畝的城守府,其四面圍墻,比鎮字第九城的城墻更高、更厚,布置的陣法、禁制更加強大,防御力、殺傷力更加驚人。
這么一座府邸,不僅僅駐扎了十二萬常備的城池駐軍,上千負責日常行政事務的各級官吏,就連和垣一般身份的,任憑驅策的近百萬‘罪囚’,平日里也都駐扎在此。
當然,大小官吏,十二萬常備駐軍,全都駐扎在地面。
而近百萬來自兩儀天四面八方,因為各色各樣借口理由,被貶入永不超生人間地獄的罪囚們,則是關押在了規模龐大的地下建筑內。
類似垣這樣,頂盔束甲,巡弋城池,任憑驅策的罪囚,每天還能放放風,在外面透口氣,這算是幸運兒了。更多的罪囚,長年累月關押在地下,煉丹、煉器、畫符、制造各種修煉用具等等,一點點的,慢慢的將骨髓里的最后一點油水都壓榨出來。
城守府,東側,一片剛剛騰挪出來的宅邸。
盧仚來時乘坐的云臺大寺,懸浮在這片宅邸上方,厚重的云層翻滾,十萬僧兵全都盤坐在云臺上,浩浩佛光連貫一氣,化為一座厚重的光幢將下方百畝大小的宅邸徹底籠罩。
宅子的后園,一小片打理得不是很精心,花花草草都病懨懨沒精打采的花圃旁,盧仚、垣、白黿三人坐在一間小亭子里。
一群從人面花的地牢里放出來的大姑娘,正猶如穿花蝴蝶一樣往來忙碌著。
烹茶,獻果,不斷送來各色精美的點心,乃至一色色精美的佳肴。一口紅泥小炭爐旁,放著幾口碩大的酒甕,幾個大姑娘正忙碌著舀出美酒,放在小酒壺中溫得熱乎了,伴隨著四溢的酒香,將各色美酒不斷送進小亭。
盧仚在喝茶,偶爾吃幾顆干果仁兒。
垣、白黿絲毫不顧矜持,在盧仚面前,他們也不需要講什么禮儀、風度,小兩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盤盤擺放精美的菜肴剛剛送上來,兩三筷子就被吃得干干凈凈。
真仙的身體機能極其龐大,真個要吃,一天一夜吃掉幾百頭牛羊也是輕松至極的事情。
剛剛用盧仚帶來的瓊華山玉髓、玉膏、玉液,乃至極老年份的玉芝等寶物調養了身軀,垣的四肢重新生長了出來,就連白黿都重新凝聚了真仙位格,而且直接攀升到了真仙十八重天的水準!
以兩人如今的修為,吞服仙靈之氣,就足以滿足一切身體所需。
但是如此放肆的大吃大喝……
盧仚心中暗怒,垣是做過皇帝的,白黿更是從小在劍門就錦衣玉食長大的,兩人如今猶如餓虎撲食一般的大吃大喝,可見這幾年是枯竭得狠了。
他們不是餓。
而是饞極了!
‘饞’!
證明這幾年,他們就沒碰過什么好東西!
真仙,真仙,他們骨子里,還是人,不可能做到‘太上忘情’。更甚者,真仙擁有了無窮的壽命,無量揮霍的時間,一般而言,剛剛成就真仙不足千年的修士,他們那種迫切修煉的動力和壓迫力驟然消失后,他們骨子里壓抑無數年的欲念會驟然高漲!
剛剛修成真仙的修士,他們的各種欲望,諸如酒色財氣等等,會比他們還是凡人修士時,更加熾烈百倍、千倍!
盡情吃喝,放肆酒色,甚至是放手屠戮,作出許多不可言狀的事情,這都是有可能的!
垣、白黿兩口子從小都是享福的,成就真仙后,理所當然的,他們對于酒色財氣的訴求會更高……但是這幾年可想而知他們過的什么日子,壓抑得太久了,這一下子就爆發出來,有這樣的表現,可以理解。
甚至,他們是借著暴飲暴食,在發泄什么。
盧仚,也都能理解。
盧仚也不說話,他只是端著茶盞,垣、白黿兩口子喝一盞酒,他就陪一口茶。兩人吃一筷子菜,他就陪兩顆果仁兒。
外面有暴力請來的十幾名大廚子,他們正鍋碗瓢盆的忙碌著,各色珍稀材料,諸如龍肝鳳膽之類的好東西炮制的佳肴正流水一樣送來。
如此,兩口子不言不語的,從太陽當頭照,一直吃到了紅日西沉,更一直吃到了滿輪皓月都走到了青天正中位置,兩口子這才同時丟下了筷子。
白黿仰面看天,放聲尖笑:“哈哈哈,你們終究治不死我!”
垣則是站起身來,跳出小亭子,‘嗤啦’一下撕掉了上身外衣,一拳一腳,虎虎生風的打起了一套大江湖上,最粗淺的江湖好漢都會一手的‘伏虎拳’!
以垣如今真仙境十六重天的修為,他將這套伏虎拳打得是亂七八糟,漏洞百出,堪稱丑陋不堪,完全沒辦法入眼。
簡直就是亂打了一氣后,垣這才‘嘿嘿、嘿嘿’的連聲冷笑,背著手,慢悠悠的走回了小亭子,朝著盧仚點了點頭:“丟人現眼了,這一次,要不是你來……我們怕是……”
“何至于此?”盧仚很不解的看著垣:“大嫂的這修為,真仙十八重天,怎么會這樣?”
垣看看白黿,白黿看看垣,然后兩口子同時茫然的搖了搖頭。
沉默了許久,白黿幽幽道:“我們剛剛飛升,我有孕在身,我們的一切待遇,還是蠻好的……我們在下界嘛,修煉也不怎么用心,是以,凝煉真仙位格時,相公和我,都只是真仙境一重天的水準。”
“不過,真仙境三十重天以下,只要舍得投入資源,完全可以速成。”
白黿皺著眉頭,三角眼眨巴眨巴,眸子里透過一縷極其兇戾的寒光:“短短十年間,我服用了好幾顆名字都沒聽說過的頂級仙丹,最高的時候,修為沖到了真仙境三十重天!相公略差一點,也沖到了真仙境二十七重天!”
盧仚駭然看著白黿。
讓兩個剛剛飛升,剛剛凝聚真仙一重天位格的菜鳥,在短短十年內沖到二十七重天、三十重天……這等手段……這等消耗……
盧仚作為鎮獄一脈的佛脈真傳弟子,不是羨慕、嫉妒這種手段。鎮獄玄光佛如果真有需要,他同樣可以在極短時間內,速成一批類似的小高手以供驅策。
但這不是正經路子!
這樣催生出來的弟子,未來的成就幾乎可以看到頂……正經培養弟子,哪里有這樣做的?
難怪之前白黿只是服用了幾朵十萬年份的玉芝補全了虧空,又在玉髓中浸泡了一陣子,就迅速恢復到了真仙境十八重天的修為……感情,她之前的境界,遠遠超過了這境界?
“但是,好日子不久。”白黿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懼之色:“我腹中孩兒,開始瘋狂吞噬我的精氣神。我的修為,我的境界,我的一切,都被孩兒吞噬。”
垣輕輕拍了拍白黿,他干巴巴的說道:“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說吧。小白還懷著孩兒的時候,我們在碧落道宮,享受的是少宮主的待遇,呼風喚雨,生殺予奪,堪稱威風無限。”
“但是孩兒降世后,一切都變了。”
“那孩子,吸干了小白的一切,硬生生將她從真仙境,打回了天人境。”垣沉聲道:“好些次,小白承受不住,我以法力、精血代替她,我的修為,也被弄得勉強維持在真仙境。”
“那也就罷了,或許,我和小白的孩兒,是一個絕頂的妖孽天才?”
垣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天才嘛,有點妖異表現,我能理解。”
“但是我們不能理解的是,生下這孩兒的第三天,孩兒被從我們身邊搶走……老魚他們,則是被找了個‘勾結外敵’的最民,貶為礦奴,送入了礦洞挖礦。”
“我和小白,則是被叱責‘御下不力’,驟然被剝掉了所有的權力,一切待遇全都降得和奴婢無異。碧落道宮,那些曾經對我們唯唯諾諾的道子、道女,一群男盜女娼的賤人,也都群起而攻……我們那一段時間的經歷,可想而知。”
垣呼出了一口氣:“如此,被折騰了一年多,我們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就是我們一行被打入鎮魔嶺,貶為罪囚,永生不得離開!”
白黿目光深沉的看著盧仚:“真正是虧了兄弟你……錯非伱有通天的背景,硬生生奪下了副城主之位,按照那些圣賢、佛主簽署的契約,哪怕是佛陀出手,也無法對鎮魔嶺的罪囚做什么。”
“只是,你這個副城主,卻要在這里最少坐鎮百年!”
“百年時間……一百年!”
白黿的面色突然扭曲,她咬著牙,嘶聲道:“難不成,我們兩個,就是餌,他們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來鎮魔嶺,讓你在這里鎮守一百年?”
盧仚攤開雙手,不以為然的笑著:“或許是罷,但是,他們是否用大哥、大嫂做魚餌,逼我來這里坐鎮百年,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很好奇,大嫂畢竟出身如此尊貴,為何……”
垣極其茫然的看著白黿。
他真正不知道,為什么兩口子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白黿也一臉茫然的看著垣,她同樣不理解,為什么自己的親生父母,會對自己作出這樣的事情!
他們兩口子在碧落道宮的那段時間,固然是作威作福、肆意妄為了一些,但是招惹的都是下面的門人弟子……作為太微道主唯一的親生血裔,作威作福、欺凌門人弟子,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
就因為這個?
將自家親生女兒貶為鎮魔嶺的罪囚?
還利用兩人和盧仚的交情,設下全套將女兒、女婿往死里坑,逼著盧仚只能眼巴巴的謀取了第九城副城主的職位來救人?
這,憑什么?
為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