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天。
南疆,鎮魔嶺。
曾經的鎮魔城,早已在那些妖蠻邪魔沖出鎮魔嶺一戰中,被徹底摧毀,鎮守此處的大能修士們,也被懷恨多年的他們撕吧得干干凈凈。
盧仚曾經鎮守過的鎮魔城,也在那一戰中被打得灰飛煙滅,原地就剩下了一個直徑上萬里的大坑——以兩儀天天地的堅固程度,如此大、如此深的大窟窿,只可能是有人故意向城池宣泄性的亂轟亂砸,才可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傷害。
盧仚腳踏一縷輕云,站在窟窿上方,手指上掛著一串慘白色的白骨材質的佛珠,低聲念誦著超度經文。這一串佛珠恰恰三十六顆,正是魚癲虎等三十六位曾經的神武將軍,如今的三十六尊白骨神魔所化。
看似三十六顆普通的白骨佛珠,實則一旦出手,就是三十六尊佛主級大能。
放在偌大的兩儀天,單論殺傷力,這也絕對是最頂級的一件佛寶,極少再有什么佛門重器,能比這串佛珠擁有更強的威能。
南方極遠處,有沉悶的響聲傳來。
大非天已經逮住了狩靜大仙,此刻正以佛門神通,不緊不慢的熬煉之。狩靜大仙在莽荒山嶺之間,布置了一座秘密的洞府,也被大非天找了出來,漫天佛炎燒得半邊天都變了顏色,正一絲絲的熬出那一處小小洞天福地的精華,一點點扼殺其洞府的生機。
法鬼正帶著一群生死天的亡靈大能,在遠處梭巡,不懷好意的張望著。
一旦大非天破開了洞府,法鬼覺不介意以多欺少,搶奪大非天戰利品。
其他的也就罷了,狩靜大仙的精血和修為,是法鬼早就看中的好東西。
一元虛靜四位大能,已經被大非天吞掉了三個,法鬼的氣機已經到了無法遏制的程度。一旦將狩靜大仙也吞噬干凈,法鬼的修為定然還能再上一大截,定能穩穩的壓過多年的老對手法劍一頭。
放在生死天,哪里有這么好的機會讓他肆意盡情的吞噬同階的對手?
狩靜大仙的聲音突然幽幽響起:“大非天,畢竟是同道一場,何至于此?”
大非天冷笑了一聲:“狩靜,爾等包藏禍心,將兩儀天禍害成如此模樣,爾等早就該死……別的且不說了,若非爾等,哪里會招來如此多的是非?”
大非天心里恨啊!
如果不是瑤華圣母和一元虛靜這幾位折騰,兩儀天的諸多大能,就不會去樓蘭古城探索。
不去樓蘭古城,盧仚就不會得到佛祖的恩澤。
盧仚不得到佛祖的好處,以他大非天的身份,以他大非天的福緣,那份恩澤,不定就是他的!
當然,身外之物也就罷了……如果不是大家一起趕去樓蘭古城探索,說不定,就不會招來令狐璚……不招來令狐璚,他大非天,怎可能失去自由之身?
雖然已經弄明白了,令狐璚來自上界。
成為令狐璚的奴仆,可以不用再苦苦修持,就能直接飛升上界,達成無數修士最終極的夢想……但是,這等成功,是用自己的自由換來!
大非天心里不爽利,所以,狩靜大仙必須死!
盧仚一篇超度經文念誦完,轉身看向了大非天攻伐之地。頭頂毗盧帽微微一蕩,神魂中,一點異樣的感知襲來。這毗盧帽,不僅僅放大了盧仚的神魂之力,更是讓他對于天機、因果的把握和掌控,有了極大的增幅。
在那里,有機緣。
而且,是超乎想象的機緣。
更重要的是,這機緣和盧仚本身,就有一點牽扯。
盧仚好奇的朝著那邊張望了過去。
佛炎燒得虛空亂閃,狩靜大仙的洞府中,布置的禁制頗為高妙,單純以法眼觀之,只能看到一片明光閃爍,無法看透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盧仚猶豫一會,看了看亮出法相,浮在半空放肆施為的大非天,一步就朝著那邊邁了出去。
曾經莽荒山嶺的諸般天險,無論是扭曲的空間,錯亂的時間,迷離的元磁,混亂的重力,又或者毒蟲勐獸、毒云瘴氣,以及各種詭邪陰魂等等,全都對盧仚沒有了任何干擾。
一步邁出,如履平地,一切天險被輕輕松松拋在身后,盧仚徑直到了狩靜大仙的洞府前。
大非天捏著佛印的雙手突然停下了動作,他冷冷的看著盧仚,冷聲道:“你來作甚?”
盧仚看了大非天一眼,直截了當的說道:“小僧感覺,此處有寶,與小僧有緣,于是小僧就來了。”
大非天氣得眼珠一跳:“就算有寶,那也是老衲的緣法,和你有何干系?”
盧仚看著大非天,很直接的說道:“小僧感覺,此寶若是祖師你取了,定有大禍臨頭。唯有小僧,才是它的正主。”
一旁的法鬼已經‘嘎嘎’怪笑起來:“大非天,大非天,這小和尚,是你的門人……嘿嘿,嘿嘿,他從你這做祖師的手上搶好處,放在我們生死天,這就叫做欺師滅祖,是一定要好生懲罰,仔細炮制的!”
滴滴咕咕的說了一通,法鬼突然大驚小怪的嚷嚷道:“哎呀,你這一臉谷道被塞了鋼刀的模樣,難不成是因為,你拿這小子沒轍?”
“哎,哎,這就狼狽了嘿。”
“堂堂一脈祖師,無法懲治欺師滅祖的門人弟子,嘖嘖,這祖師做著還有什么意思?還有什么滋味?還不如,找塊豆腐,一豆腐拍死自己拉倒!”
風涼話說得最是有勁,法鬼‘叭叭叭叭’的數落著,大非天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逐漸變得漆黑如墨,通體隱隱有紫黑色的雷火涌動,掌心更是有雷霆凝成了霸道非常的雷印,隨時可能朝著盧仚,又或者朝著法鬼當頭噼下。
盧仚頭頂毗盧帽放出森森佛光,強橫到可怖的神念波動好似高峽大壩中積蓄的洪水,洶涌澎湃,散發出讓人窒息的氣息。
大非天遏制住了心頭的怒火,強行壓下了出手的沖動。
毗盧帽,毗盧帽!
佛祖紅塵留下的,堪稱兩儀天佛門‘傳國玉璽’的佛門重寶……其他的妙用也就不用多說,就這個莫名的,將佛主級的神魂之力增幅萬倍的恐怖效果,就讓大非天感到絕望!
老天……
他才是佛祖認可的,兩儀天佛門唯一的真傳弟子啊!
“法海!”最終,大非天只能極其無力的嚷出了盧仚的法號。
盧仚向大非天點了點頭,澹然道:“弟子在此……如果祖師沒有其他的吩咐,弟子就……不客氣了。”
盧仚心頭無悲也無喜。
他已經知曉,大非天從樓蘭古城火速趕回兩儀天,就是沖著垣、白黿兩口子出手,想要用他們的性命,作為威脅自己的工具。
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不義,大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也就不用再假惺惺的裝好人了。
毗盧帽幽光閃爍,在這一方空間維度,堪稱無可匹敵的神魂巨力洶涌而出,伴隨著沉悶的碎裂聲,狩靜大仙以極大神通布下的護山禁制被純粹的神魂之力強行破開,前方一片明媚的山水上方,一層層靜謐無聲的禁制被生生撕裂,出現了一個碩大的門戶。
澎湃濃郁、精純清凈的天地靈機化為滾滾靈霧洶涌而出,狩靜大仙驚恐欲絕的嘶吼聲從洞府深處傳來:“諸位道友,一定要趕盡殺絕么?吾,吾……吾愿意離開兩儀天,從今以后,再不歸來,饒過貧道一命,結一個善緣罷?”
大非天只是冷笑不語。
法鬼在一旁饞涎欲滴。
盧仚輕聲道:“結一個善緣?你也不看看,兩儀天被你們禍害成了何等模樣。這些年,隕落了多少修士,有多少平民被打得灰飛煙滅?”
“如果兩儀天是一條狗,都已經被你們逼得跳墻,不惜損耗天地本源,催生佛主、圣賢級的大能來拼命了……你們做出了這等事情,還有臉說什么‘善緣’?”
番天印從盧仚頭頂飛出。
拳頭大小的暗金色印璽,沉甸甸,明晃晃,被那萬倍增幅的神魂之力駕馭,卷動萬里風云,帶著天崩巨響,朝著那一線門戶狠狠砸了進去。
狩靜大仙一聲長嘯。
天地一片清凈,唯有他的那一聲蟬鳴聲在天地之間綿綿回蕩。
恒古一氣清凈蟬!
這是狩靜大仙的本體,一頭徹頭徹尾的混沌異種,從天外而來,寄生兩儀天,并非兩儀天的土著生靈……他最擅長隱匿蹤跡、藏匿聲息,當他這一聲本體蟬鳴響起,虛空之間,唯有蟬鳴聲飄飄蕩蕩,再也找不到他的任何氣息、任何氣機。
番天印沉沉落下。
一聲巨響,狩靜大仙這座并不太大,方圓不過數百里的小小洞府頓時灰飛煙滅。番天印閃爍著佛炎向下碾壓,方圓數百里的山林崩碎、凹陷,硬生生化為一個四四方方,方圓數百里、深達三千里的大坑。
煙土沖天,萬籟俱靜,唯有蟬鳴聲還在斷斷續續的響著……這蟬鳴聲想要壓制天地間的一切聲息,但是番天印發出的巨響,卻一次一次的不斷破碎這尖銳的蟬鳴。
狩靜大仙原本‘完美’的藏匿之道硬是被番天印打斷,盧仚的神魂之力掃蕩四方,驟然捕捉到了虛空中一點一晃而逝的殘影。
神魂之內向那一點殘影狠狠碾壓了過去。
一聲悶響,琉璃碎裂聲不斷響起,一處折疊的空間皺紋粉碎,狩靜大仙大口大口吐著血,捧著形如玉缽的瓊華娘娘玉脈母胎,從那粉碎的空間褶皺中竄了出來。
狩靜大仙瞪大眼睛,嘶聲咆孝:“法海,做人留一線……你,不要將事情做絕了!”
盧仚目光森冷的盯著狩靜大仙。
他的雙眼盡成澹黑色,澹澹的幽光閃爍,沒有半點兒活人應有的氣息。
‘做人留一線’?
盧仚譏誚冷笑。
這一路行來,盧仚看到了數以萬計的大小天界崩碎、湮滅,無數生靈因為令狐無憂的一句話而灰飛煙滅,而他盧仚就是親自操刀人!
這么多生靈都死得,你區區一個狩靜大仙,區區一頭混沌生靈,就死不得么?
豈有此理!
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盧仚冷哼一聲,三十六顆白骨舍利佛珠閃爍著幽光脫手飛出,伴隨著瘋狂的大笑聲,三十六尊平均修為在十天境以上的白骨神魔化為百丈大小,團團將這一方虛空圍住。
一旁的大非天、法鬼同時色變。
他們紛紛停下了向前的腳步,頗為忌憚的看向了這三十六尊白骨神魔。
十天境的修為,大非天和法鬼都沒放在心上。
但是三十六尊十天境以上的白骨神魔聯手,這就很有點份量了。
尤其是,他們只是一串兒佛珠,是盧仚隨手掛在手上的佛珠而已,盧仚腦后那一線細細的明光,才是紅塵天,才是盧仚如今手上最重要的佛寶!
紅塵天,是佛國。
佛國當中,當然有壓箱底的神魔……大非天和法鬼摸不清盧仚紅塵天中有多雄厚的實力,但是從這三十六尊白骨神魔,就可推測一二。
所以,他們明智的停下了腳步,將狩靜大仙留給了盧仚。
盧仚的目光,從狩靜大仙手上挪開,直勾勾的落在了他手中半透明態的玉脈母胎上——小小的玉脈母胎中,裝滿了兩儀天無數隕落生靈精血生命所化的神奇造化母液,在那泛著紅光的母液中,一團拇指大小,晶瑩剔透,色澤呈空幻朦朧狀態的胚胎,正在緩慢發育。
“他是哪位?”盧仚沉聲道:“看著,眼熟!”
狩靜大仙的身體微微戰栗著。
不是恐懼,而是擔憂!
他不因為自己落入盧仚的合圍而恐懼,而是在為他手中玉脈母胎中的那一團胚胎的命運而擔憂。他低聲嘶吼道:“法海,你不要太過分……貧道,可以與你玉石俱焚!”
“你,你,你今日高抬貴手,放過她一馬……貧道,可以為奴為仆,任憑驅遣!”
狩靜大仙向四周看了看,感受著三十六尊白骨神魔身上恐怖的氣機,再看看盧仚身后逐漸放出越來越強烈光芒的那一線明光,他咬咬牙,放棄了憑借天賦神通遁逃的打算,‘咕冬’一聲朝著盧仚跪了下去。
他放棄了遁逃。
他是恒古一氣清凈蟬,他的藏匿、遁逃的本領冠絕天下。
偏偏他的天賦神通,被盧仚頭頂上的毗盧帽生生克制,克制得死死的——若非如此,他為何要籌謀這么多年,硬是讓苦蓮這小尼姑,謀取了兩儀天佛門至高的權柄,奪下了毗盧帽的掌控權呢?
誰知道,苦蓮居然被令狐璚收服。
誰想到,狩靜大仙在這一方空間維度唯一的克星,居然落入了盧仚手中!
但是更沒有人能想到,狩靜大仙居然就這么,朝著盧仚一頭跪了下去……他居然跪了?以他在兩儀天的資歷、地位、修為、名聲……他居然向盧仚這么一個修煉不足千年的佛門后輩下跪了?
盧仚沉默不語。
大非天雙眼驟然噴出森森寒芒,死死鎖定了狩靜大仙抱在手中的玉脈母胎——能夠讓狩靜大仙如此犧牲的,究竟是何等重寶?
但是怎么看,那玉脈母胎也只不過是瓊華娘娘留下的,蘊藏了她一絲先天造化之力的母胎而已。
說得更直白一些,這就是一個天造地設的‘子宮’,或許有一些妙用,但是對于大非天這等存在,并沒有多大價值。
而且奪取了這玩意兒,自然會和瓊華娘娘產生因果糾纏,其中得失,認真思慮,卻是弊大于利!
所以這玩意在瓊華山下靜靜潛藏了無數年,其中也數易其主,但是并沒有哪個兩儀天的大能修士將其剖解出來,更沒有人想著犧牲兩儀天如此多的生靈,積攢這么一團造化母液,用來溫養其中的那一團小小的胚胎!
既然價值不在這玉脈母胎上,自然就是其中的胚胎值得狩靜大仙這般做嘍?
問題就來了——這小小的,不起眼的,氣息并不驚人的‘柔弱’胚胎,究竟是誰?究竟有什么人,值得狩靜大仙不顧體面,向盧仚這么一個后輩小子下跪求饒?
一旁的法鬼則是貪婪無比、饞涎欲滴的看著玉脈母胎中的胚胎。
“如此濃厚純正的生機啊!”
“如此強大的造化之力呵!”
“若是,若是老夫能吞了她,說不定就能轉死為生,生死輪轉,逆轉陰陽造化,晉升不可思議的境界……甚至……直接……”
法鬼看了天空一眼。
他是死物,他是僵尸之軀,他對于天地間的諸般生靈、造化之類的氣機,感應最為敏銳。他遠比盧仚、大非天更懂得這一團胚胎中蘊藏了何等造化……這等造化對于身為‘活物’的盧仚、大非天,沒太大的價值,但是對于他這等死物、邪物而言,真的是價值無法估量!
甚至,他可以借助其直接飛升無上太初天。
根本不需要在令狐璚面前奴顏婢膝裝小人。
身體微微哆嗦著,法鬼強忍著出手的沖動。
大非天,并不好對付。
盧仚似乎更加的棘手。
法鬼還記得之前被大非天一通佛門神通,打得生死不知的慘烈場景。想要虎口奪食嘛……自身的修為不夠的時候,就要看機會,看運氣了。
狩靜大仙可憐兮兮的看著盧仚:“法海,這是貧道的……道侶!”
狩靜大仙眼眶里隱隱有水光搖曳,他輕聲的說出了一番勾人淚下的深情故事,其大綱大抵就是,他曾經有個生死相依的道侶,是一支母蟬兒,他們在混沌中遭了重劫,母蟬兒殿后,而狩靜大仙則是狼狽逃竄,好容易逃到了兩儀天,托庇于兩儀天。
前些年,狩靜大仙在樓蘭古城探索遺跡的時候,居然走了狗屎運,找到了他那支母蟬兒的一絲殘魂、一點真靈,更重要的是,居然還找到了母蟬兒留下的一點本命精血!
殘魂、真靈、本命精血齊全……對于狩靜大仙這等大能來說,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所以,你們強取瓊華娘娘的母胎,算計整個兩儀天,就是為了……復活你的道侶嘍?”盧仚詫異看著狩靜大仙,沉吟片刻,輕輕的鼓掌贊嘆:“真正是一個可歌可泣、讓人潸然淚下的愛情故事啊!”
“嘖嘖,值得欽佩!真是讓人羨慕!”
盧仚朝著狩靜大仙比了一根大拇指。
狩靜大仙苦笑道:“道友謬贊了……貧道,也只是……嗯,一番深情……貧道自知這等行徑,頗為不堪,行跡近乎邪魔,但是,但是……可憐貧道這多年的……”
盧仚皺著眉頭,用手輕輕的摩挲著光熘熘的后腦勺。
“不過,你的本體是恒古一氣清凈蟬?你的道侶,也是一只蟬兒?呵呵,說起來,我最近這些年,和蟬兒倒是頗有緣分……比如說,我在樓蘭古城的時候,也曾闖入了一番奇異的天地,那天地中,有我的一群兄弟,還建造了一方佛土。”
回想阿虎和百虎堂的虎爺們,還有魚癲虎等神武將軍,在那三十三年蟬的蟬蛻中建立的廣袤佛土,以及已經在令狐無憂的命令下,化為資糧隕落的無數信眾門徒……盧仚幽幽嘆了一口氣:“都是蟬兒,你這恒古一氣清凈蟬,似乎就沒有那只蟬兒那般的手段。”
“我也很好奇,作為一支命中注定要遭遇一波一波可怕重劫的三十三年蟬,在樓蘭古城的時候,他怎么就死得這么酣暢淋漓,這么干脆利索?”
“當然,九蓮盟的追索,很凌厲。”
“九蓮盟的那些人,修為很強悍。”
“九蓮盟的盟主,更是來歷非凡。”
“但是就算如此這般,這三十三年蟬,也未免死得太痛快了一些。”
盧仚輕笑道:“但是今日一見,小僧似乎好些問題都想通了……瑤華圣母的劫運大法,來自星殤河上的九蓮寶舟;而九蓮寶舟上的九蓮盟,一直在追索三十三年蟬,想要奪了他的軀殼,煉入自家船殼;你們四位,似乎有意無意的和瑤華圣母聯手,算計了整個兩儀天……”
“用劫運大法做誘餌,兩儀天可能對你們造成影響的大能,全都跑去樓蘭古城送死了!”
“而那樓蘭古城中,恰恰有腦子不夠用的四大圣族出手,將所有可能干擾你們行事的大能,全部留在了那里。或者困住,或者斬殺,總之,兩儀天高層力量全軍覆沒,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干擾你們的行動!”
“兩儀天,可以任憑你們肆意妄為……抽取世界本源,犧牲無數生靈,奪取他們的氣運、命數、造化、精血、神魂,融入瓊華娘娘蘊藏了一絲不可思議先天造化的母胎中,化為一池子造化母液,用來溫養這不明來歷的胚胎!”
盧仚輕輕鼓掌贊嘆:“好手段啊,好手段啊!那三十三年蟬,究竟是公是母?”
狩靜大仙的面皮僵硬。
他目光如死人,直勾勾的盯著盧仚。
大非天和法鬼在一旁直吸冷氣……法鬼在單純的垂涎,而大非天則是終于將兩儀天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一環一環的全部串了起來。
原來如此。
這所有的算計歸根到底……一元虛靜四位大能當中,或許唯有狩靜大仙明白他們所有算計的真正目標所在。
而其他的那三位,不過是充當了狩靜大仙的工具。
他們還以為,狩靜大仙的‘真正目的’,是鏟除兩儀天的‘冗余的大能’,‘節省天地資源和天地配額’,‘以整個天界之力供養三五個巔峰大能’,‘促進大家飛升上界’!
結果,狩靜大仙的真正目標,從來只是——‘三十三年蟬’!
“他走到本命重劫的哪一劫了?”盧仚很好奇的問狩靜大仙。
剛剛還猶如一頭搖尾乞憐的流浪狗一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狩靜大仙,已經很是篤定的緩緩站起身來,他雙手緊緊抱著瓊華娘娘的玉脈母胎,森然看著盧仚,輕聲道:“最后一劫……她對外都宣稱,她只是渡到了第二十多劫……但是實際上,這就是她的第三十三劫!”
“最后一重最要命的本命重劫。”
“一旦度過,就再無阻礙,再無劫難,從此天地任憑逍遙,周天隨意穿梭……哪怕是傳說中的上界,于她而言,也只是通衢平途,任意游走。天地之大,他足以肆意縱橫。”
狩靜大仙慘笑道:“萬事俱備了啊……只要她吸干了這造化母液,就能重鑄真身,將三十三重重劫淬煉而出的真靈、真命、真血完美合一……成就曠古絕無的大成就!”
“甚至,在她的血脈記憶中,她只要度過了這三十三重本命重劫,她一旦脫困而出,她的修為、她的實力,就足以媲美上界大帝!”
“她注定有大帝之姿!”
狩靜大仙嘶聲道:“你……你們……”
盧仚呼出了一口氣,他轉過身,目光如刀,緩緩掃過了滿目瘡痍,生靈萬不存一的兩儀天。
“娘希匹,這才幾年功夫!”盧仚喃喃道:“我們在樓蘭古城,熬過了無數歲月,但是在這正常流速的空間維度中,這才七八年歲月,這兩儀天,就已經被禍害成了這樣!”
“這是一方生機勃勃、正在不斷成長壯大的大世界啊!”盧仚嘶聲道:“犧牲一方大世界,就為了……”
“犧牲億萬螻蟻,成就一尊不可思議的偉大生靈!”狩靜大仙嘶聲怒吼:“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放置周天萬界,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是這等道理!這就是所有周天,所有世界,上天入地,無數族群,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至高天道!”
盧仚抿了抿嘴。
他想起了令狐無憂的角斗場——呵呵,犧牲億萬螻蟻,成就一尊不可思議的偉大生靈!
令狐無憂也是這般做的。
在樓蘭古城,在那回復了堂堂天威的樓蘭關中,令狐無憂一聲令下,宛如天威法旨,直接布下了一座‘祭壇’,犧牲了四大圣族無數的族裔,犧牲了無數異族生靈,犧牲了盧仚紅塵天中百倍千倍的佛國神魔,最終……成全了寥寥一些‘天人’!
這就是所謂的‘至高天道’?
狩靜大仙是這般認為的?
令狐無憂的所作所為,似乎證明了這種認知的正確?
好吧,或許這是正確的,但是盧仚很不爽……所以,他在自己有足夠的力量掀桌子的時候,他不打算承認這等‘正確的認知’!
‘憑什么?’
盧仚轉過身,笑呵呵的看著一臉慘烈的狩靜大仙,輕輕說道:“可是,憑什么呢?”
腦后細細的一線明光亮起,紅塵天緩緩旋轉,一重重佛光張開,一重重佛國涌現,每一重佛國中,曾經無數的佛國神魔早已灰飛煙滅,只有那些被老僧紅塵禁錮、囚禁的大能還在沉睡,以及那些盧仚通過令狐無憂的‘角斗場’‘栽培’出來的佛主大能,以及一些幸運兒,正在空蕩蕩宛如鬼蜮的佛國中呆呆的盤坐著。
感受到盧仚的意志,一重重佛國中,低沉的梵唱聲響起。
每一重佛國,如今都有十八尊佛主坐鎮;紅塵天,一共有一萬兩千九百六十重佛國!
此刻,一千重佛國中的佛主級神魔緩步走出,一萬八千尊佛主,修為從最低的一重天境,到最強的三十六重天境,他們周身縈繞著澹澹佛光,在方圓百里內,布下了一座密不透風的磅礴巨陣。
“不,我懶得和你們說什么大道理。”
盧仚輕聲笑道:“我或許還沒有資格向你們問一句‘憑什么’……但是,此時,此刻,此地,如此修為和勢力的我,似乎可以這么做!”
“既然可以犧牲億萬螻蟻以成全一尊偉大的生靈!”
盧仚喃喃道:“為什么,你們不能成全我呢?”
狩靜大仙臉上,已經沒有半點兒人色。
法鬼已經帶著數十名親信心腹,有如見鬼一樣撅著蹄子亡命的向遠處逃遁。一般跑,法鬼一邊歇斯底里的咒罵著:“天下最毒是賊禿,天下最黑是禿驢……和尚,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混賬東西,一萬八千佛主做打手……你還在這里呱噪個什么?”
大非天深深的看了盧仚一眼,同樣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的猶豫。
一萬八千佛主!
呵呵,這底牌!
呵呵,這底氣!
大非天嫉妒得神魂都在燃燒,這股滔天的嫉妒之火,幾乎將他的神魂燒成灰盡,他的一顆佛心,直接顛倒混亂,從一片明媚的佛光琉璃,化為了最深沉的漆黑色澤。
他不認為這是盧仚自己得來的底蘊。
這絕對是原本就在紅塵天中的‘附贈品’,是佛祖留給盧仚的底蘊!
一萬多佛主啊!
放在這個空間維度,幾乎要掏空數千個中小型天界,才能湊齊這么一支可怕的力量——這,哪里是兩儀天區區一佛門后進小和尚應有的手段!
唯有佛祖,才能留給盧仚這等恩澤。
但是,佛祖留給了盧仚這等恩澤,他居然被令狐璚收服了?
大非天帶著濃濃的蕭瑟之意,離開了。他對于盧仚,已經充滿了必殺之意——不僅僅是因為紅塵天,不僅僅是因為毗盧帽,更因為,盧仚‘玷辱’了‘佛祖真傳’這個名號!
大非天以為,盧仚根本沒資格繼承佛祖的遺澤,根本沒資格!
他,勢必擊殺盧仚,奪走他身上一切佛祖留下的恩澤和光環。
大非天收起了他對令狐璚的仇怨和不滿,他露出了謙和、謙卑的微笑,化為一道流光,朝著令狐璚行轅所在之地行了過去——他知道,這兩天垣和白黿都在擺開宴席,款待令狐璚……而這位從上界降臨的天之嬌女,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對兩儀天的瓜果、菜肴和酒水,頗為的欣賞和青睞,她居然逗留了兩天,死活不愿意返回樓蘭古城!
不管這是為了什么。
總之,令狐璚還在兩儀天……既然垣和白黿都能討好她,那么,大非天更愿意放下身段,竭盡全力的學習如何討好和獻媚。
他愿意成為令狐璚身邊最強力的打手,最得力的走狗。他愿意不惜一切代價的去討好令狐璚,向令狐璚邀寵,成為她身邊最不可或缺的存在……然后,干死盧仚!
盧仚感受到了大非天身上那一縷縷深沉的不善之氣,但是他并不在乎。
一萬八千零三十六尊佛主結陣,磅礴的金剛鎮獄伏魔大陣啟動,虛空崩碎,道則湮滅,狩靜大仙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就被大陣碾成了粉碎。
玉脈母胎放出澹澹光芒,狩靜大仙的一切,他的精氣神,他的氣運,他的命數,所有的一切,都被玉脈母胎提煉成了一滴拇指大小的造化母液,輕輕落入了母胎中。
盧仚伸出手,接住了玉脈母胎。
他看著那澹紅色母液中沉浮不定的小小胚胎,澹然道:“管你們多少算計,管你們多少心機……你們這句話說得有理,犧牲你們,成全小僧,這就是至高的天道!”
弱肉強食,不過如此。
盧仚冷笑連連,托著這小小的散發出澹澹光芒的母胎,在萬多名佛主大能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直奔瓊華山而去。
佛主遁法何其迅捷,只是幾個呼吸間,盧仚就到了瓊華山前。
他看著這條綿延數億里,曾經孕育出了瓊華娘娘這等上古大能的神偉山脈,沉吟片刻,將自己的小金剛須彌山放了出來。
“既然億萬生靈都能犧牲……你留下的這一條玉脈,為何不能犧牲?為何不能犧牲了來成全小僧?”
盧仚喃喃自語,他手一指,小金剛須彌山就縮小到了拳頭大小,呼嘯著墜入了手上托著的母胎中。
隨著盧仚一聲大喝,小金剛須彌山在造化母液中崩解,化為無數細小的金色微塵,團團包裹住了那小小的胚胎。在盧仚磅礴的神念操控下,崩解的小金剛須彌山宛如無數細微的貪婪的水蛭,瘋狂的抽取著胚胎中,屬于三十三年蟬這不可思議混沌巨靈的全部!
真魂、真靈、真命、真血……
三十三年蟬的胚胎內,一縷微小的神魂波動冉冉釋放出來,他在哀鳴求饒,尖銳的嘶吼聲卻是如此的有氣無力——為了度過最后一重本命重劫,他已經舍棄了所有,他曾經的那些蟬蛻,那些煉制的化身,都在樓蘭古城舍棄,丟給了盧仚,讓盧仚做了背鍋俠!
他以完全純白的真靈形態,想要借助狩靜大仙為他積攢的這些資糧重聚真身,脫去重劫,從此逍遙世間……但是此刻,他還在劫中,而盧仚,就是他漫長生命中,最后,可也是最可怕的一重命劫!
渺小的胚胎,毫無反抗之力。
他的所有精華,所有造化,都被小金剛須彌山抽得干干凈凈,小小的胚胎頃刻間就化為虛無,一點真靈徹底消散,化為無法比擬、無法描述的靈性,讓小金剛須彌山的無數微粒閃爍出了不可思議的澹澹光輝。
在小金剛須彌山吞噬三十三年蟬的時候,一萬八千尊佛主,已然順著瓊華山脈,一路向西站定、列陣……他們同時大喝一聲,雙手用力,齊齊施為。
偌大的瓊華山,最深處的根基幾乎扎在了兩儀天地心的瓊華山,就好像一條巨大的美玉構成的巨龍,搖頭擺尾的騰空而起。
“來吧,成全了小僧則個!”盧仚微笑,手一指,手中的玉脈母胎帶著大半造化母液,裹著正在重新凝形的小金剛須彌山,一頭扎進了瓊華山脈中。
與此同時,盧仚的本命佛寶番天印也是一聲高鳴,從他眉心飛出,帶著迷離的佛光,狠狠撞進了瓊華山中。
偌大的瓊華山,裹挾著無數條地脈,攜帶著無量道韻、無窮靈機,拖拽著從地下深處拉扯出來的數十萬道磅礴地脈,在一萬八千尊佛主大能的聯手祭煉下,頃刻間就化為一團直徑數億里的光團,然后不斷的向內塌縮。
遠處,垣設宴的地方,傳來了垣豪邁的笑聲:“璚兒,法海是咱家兄弟,是自家人……他要煉制至寶,你怎么也要襄助一二才是!”
盧仚一陣的毛骨悚然,只覺得兩邊腮幫子發酸,嘴巴關節的大筋都在一陣陣的抽搐!
璚兒?
璚兒?
這就叫上了‘璚兒’?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垣,你對令狐璚做了什么?
還是說,令狐璚她被鬼迷了,被巫咒了,或者被什么其他的不可思議的邪門秘術給弄得神魂顛倒了……你垣敢這么稱呼,她居然也愿意接受?
盧仚正在凌亂時,就看到那酒宴之處,大片大如蠶豆、小如芝麻粒的天晶騰空而起,化為一片燦燦流光朝著盧仚涌來。
破滅這么多天界,好容易收攏的天晶,將近有三成左右飛向了盧仚!
盧仚心頭震動,這些天晶融入瓊華山脈所化的光團中,頓時整個光團都發生了微妙、神異、盧仚都難以揣摩的變化。
沉吟片刻,盧仚取出了寶光功德佛的 旃檀功德杖,隨手也丟進了這光團。
寶光功德佛當日賜下的三件證道佛寶,渡厄袈裟、解脫僧衣,已然被令狐無憂殺雞儆猴一指頭點得粉碎……剩下的,也唯有這旃檀功德杖了。
盧仚咬破舌尖,一口一口本命精血不斷噴出,不斷灑入這一團光團。
頭頂毗盧帽更是連連閃爍,一波波磅礴的神魂之力不斷涌入其中,在內密密麻麻銘刻了無數盧仚從老僧紅塵那里學來的至高祭煉道紋。
以盧仚自身的實力,他是無法施展這些道紋的。
但是有一萬八千佛主襄助,尤其是融入了天晶之后,各種高明、不可思議的道紋渾然天成,不斷的自行衍生,盧仚只要查漏補缺、不斷的增補夠錢,就能事半功倍……
如此,無數復雜的道紋快速成型,光團的體積在急速的縮小。
盧仚身邊,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時間道韻流蕩出來,他和瓊華山所化的這一團光團附近,時間流速開始緩慢的增加……一倍……十倍……百倍……千倍……萬倍……
在諸多佛主襄助下,在毗盧帽的極力加持下,盧仚自身的修為也足夠強橫,他硬生生將自身所處的小小一片虛空中的時間流速增加了百萬倍之巨!
如此,瞬息萬年!
一股澹澹的馨香在空氣中逐漸彌散,好似一壇子釀造多年的老酒正在成型。
低沉的鳴叫聲不斷從那小小的光團中傳來。
起初,那鳴叫聲有點蟬鳴的意思,但是盧仚立刻用磅礴的神魂之力向內一卷,將這蟬鳴聲化為烏有。隨后,鳴叫聲逐漸變得高亢、洪亮,漸漸地越發的渾厚有力,充滿了一種上天下地、睥睨四方的霸道威嚴。
終于,在這小小的時間扭曲加速的空間中,硬生生挺過了百萬年的歲月,盧仚一聲大喝,四肢同時齊根而斷,化為四條血光沒入了那已經壓縮到只有微塵大小的一點微光中。
隨著盧仚大量血肉精血的融入,這小小的微光就好似宇宙到了生命的盡頭,塌縮成‘原點’之后重新爆發一般,細小的光點驟然爆炸,頃刻間就籠罩了方圓數億里的虛空。
盧仚的時間加速結界驟然崩碎,四周虛空回復了正常。
一根形如巨龍,通體鱗甲爪牙栩栩如生,通體黑金色的奇形禪杖吞吐云霧,發出低沉的鳴叫聲,搖頭擺尾的朝著盧仚飛了過來,親昵的繞著他盤旋了一陣,然后重重的往盧仚手掌一跳,化為一根海碗粗細,一丈多長的禪杖,被他生生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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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了垣小心翼翼的呼喝聲。
“這個,盧仚,兄弟,仚哥兒……你給我過來……咳咳,有件事情,想和你計議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