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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懷疑

  不知什么時候,大廳里響起莫扎特的《小步舞曲》。

  衣著時尚的上流人士們,開始跳起優雅的舞蹈。

  糸見沙耶加視線投向源清素,傳來‘到你發揮用處’的意思。

  源清素搖了搖頭,和三位高中生一起移動到角落,一起擺出絕對不會跳舞的氣場。

  “源先生不去跳舞嗎?”羽島奇怪地問。

  “不會跳舞。”源清素回答,“你不去嗎?”

  他看了看羽島,還有叫孝信的男生,露出微笑。

  羽島臉立馬就紅了,偷瞄一旁的孝信。

  “這、這么多人,我們跳得又不好,會被取笑的。”孝信窘迫地說。

  “嗯,小信說的有道理,我們還是不丟人了。”羽島點頭,眼神略顯遺憾地看著現場。

  能在這樣的場合下跳舞,大多數人一輩子或許都沒有一次。

  不過要想讓高中男生鼓起勇氣,不怕丟臉,用笨拙的舞步,帶領喜歡的人下場,實在太為難人了。

  “哥哥。”這時,糸見雪說。

  “嗯?”源清素聲音稍微溫柔了一些。

  糸見雪望著舞池中的大人,像是自自語地說:“年紀大了,是不是好多事就不會再計較?”

  是在說,等到了大學,就會放棄證明自己比姐姐優秀?

  “會不會呢。”源清素同樣看向舞池,“我年紀又不大。”

  糸見雪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

  源清素和她對視:“我才二十歲,今年九月才二十一,年紀大的人是你姐姐,快27了。”

  遠處,穿白色禮服的糸見沙耶加,看見源清素又和自己妹妹說話,對身邊的人說了一聲‘失陪’,朝這邊走過來。

  還沒等她勾住源清素的手臂,源清素率先開口。

  他用溫柔又帶一點苛責的聲音說:“少喝點酒。”

  有那么一瞬間,糸見沙耶加以為兩人真的在談戀愛,那關心的話語,給她一種像是深夜聽著梅雨入睡般的舒適。

  “怎么不邀請我跳舞?人家等你著呢。”她略顯不滿地說,沒挽源清素,也就沒掐他。

  “身體接觸就算了,而且我也不會。”源清素湊到她耳邊。

  糸見沙耶加明艷的眸子,像是不滿,又像是撒嬌地瞥了他一眼——兩人為什么不跳舞,也就沒人好奇了,反正不會是因為感情。

  這時,一位男士走了過來。

  “沙耶加小姐,能邀請您跳一支舞嗎?”來人微笑問。

  “謝謝,但很抱歉,酒好像喝得有點多了。”糸見沙耶加手抵著額頭,一副頭暈的樣子。

  “打擾了。”來人朝其余人點了點頭,返回原來的位置。

  “你看,”又清醒過來的糸見沙耶加,對源清素說,“你不和我跳舞,多的是人想和我跳舞。”

  ““是這樣。”源清素笑著贊同。

  糸見沙耶加皮膚白皙,身材苗條,胸部規模也不小,是個惹人垂涎的美女。

  嗅著她的發香,摟著她的細腰跳舞,絕對是男人夢寐以求的事。

  “我不太喜歡那個人。”糸見雪突然說。

  “哦?”糸見沙耶加一改對源清素的親昵,用逗小孩的語氣問自己妹妹。

  糸見雪有些不滿,但沒有抗議。

  “那個人眼神很污濁,不像哥哥那么清澈明亮,不過哥哥.....”說到這里,糸見雪停住了。

  源清素眼神是清澈明亮,但是一個明明和姐姐在交往,卻對妹妹表達好感的花心男。

  糸見沙耶加聽了,拍手發出大笑。

  “你要是從眼睛去判斷一個人,那就大錯特錯,還太嫩了。”她笑著說。

  糸見雪心里認為姐姐說的對,但絕對不會說出口。

  聽著旋律明快的音樂,她轉換話題:“小提琴拉得很好。”

  “我找來的哦。”糸見沙耶加得意的話語中,有一次不算明顯的停頓。

  糸見雪被她調戲習慣了,沒放在心上。

  但此時,糸見沙耶加的余光,全放在源清素身上。

  從糸見雪提到小提琴開始,他看向演奏區,視線落在演奏者身上。

  是一位女性,穿黑色的演奏禮服,眉清目秀,柔柔弱弱得讓人想去呵護。

  “這個人我見過。”源清素拿酒杯的手指著演奏者,“經常在茗荷谷車站附近表演,不過表演的是大提琴。”

  “你記得挺清楚嘛。”糸見沙耶加微笑著說。

  羽島和孝信身體顫抖了一下,感受了成熟女人的可怕。

  “那時候她和我一樣,整天都在為生活奔波,結果都遇上了你,居然有這么巧的事。”源清素的目光停留在樂器上。

  “轉換話題,討厭!”糸見沙耶加不滿地瞪著他。

  她打量源清素,男人臉上依舊一副難以辨讀情緒的微笑。

  器量高的人,大多有這個毛病,包括她自己。

  源清素看了眼糸見雪,她露出傾聽的神情。

  小提琴傾斜出的樂曲,輕盈、典雅、簡練而純樸,給人一種美的感受,的確還是妙不可的演奏。

  “小雪懂古典音樂?”源清素好奇道。

  糸見雪輕輕頷首,張開櫻桃般的嘴唇回答:“畢竟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肯定會學了一段時間。”

  “沙耶加也是?”源清素看向姐姐。

  “我還指導過小雪呢,那個時候的小雪多可愛,晚上還會抱著玩偶,跑到我房間......”

  “姐姐!”妹妹用足以殺人的眼神瞪著姐姐。

  “看,我妹妹可愛吧,害羞了”糸見沙耶加炫耀似的用手肘戳戳源清素。

  源清素打量糸見雪,糸見雪隨即把殺人目光指向他。

  源清素視線轉向糸見沙耶加,一臉鄭重地說:“從今天開始,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這么著急做什么?等你通過的考驗再說。”糸見沙耶加一臉不耐煩,手卻挽住了他的手臂。

  兩人一個身材修長,長相俊美;一個腰細胸大,面容精致,站在一起簡直是最好的婚紗店里最好那張宣傳照。

  羽島欽羨地望著兩人,而糸見雪突然覺得這兩人挺配——都不是好人,凈欺負她。

  源清素摸了摸糸見沙耶加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看著濃情蜜意,只是被掐得有點疼了。

  “對了,”糸見沙耶加歪著頭,側著白凈的臉蛋,問源清素,“你有學過什么樂器嗎?”

  “小學拿過整個四國的繪畫金獎,初中時柔道打遍四國無敵手,高中開始認真學習,成績全部滿分。”

  “哇,好厲害!”羽島和孝信都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源清素。

  別說他們了,就算是同樣就讀東京帝國大學的人,非理工科的學生,對理工科的都有自卑情節,而醫學部醫學科是理工科里分數最高的專業。

  源清素是醫學部醫學科第一人。

  “我問你有沒有學過樂器,你炫耀什么?”畢業于順天堂大學的糸見沙耶加不滿道。

  “你就非要我說出不會樂器?”

  眾人還沒來得及笑,源清素又說:“小時候學過豎笛,其他沒了。”

  “沒學過就學過,干嘛遮遮掩掩。”糸見沙耶加沒有惡意地嘲笑道。

  “你們都學過,我自卑嘛。”

  謊——在場四人心里同時冒出這個詞。

  那副假裝無地自容的樣子,如果滿分是一百分,給十分都是因為那張臉。

  五人閑聊著,一直到晚會結束。

  “清素君住下來吧。”糸見母親挽留道。

  “謝謝阿姨,但我明天還有課,今晚必須回去。”源清素回應。

  “大學上課時間不是很晚嗎?明天早上,讓沙耶加送你。”

  “真的不用了,謝謝阿姨。”

  見源清素堅持回去,糸見母親也不再挽留,叮囑他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因為要趕電車,糸見沙耶加開車送源清素到千葉站。

  雨已經停了,夜風習習,格外舒服。

  比起奢華的派對,源清素更喜歡免費的星空和夜晚。

  “你今天表現讓我很不滿意,扣三十萬,只給七十萬。”

  “大姐,扣一萬行不行?”

  “那就六十九萬。”

  源清素不說話了。

  到了車站,糸見沙耶加沒下車,說:“我就送到這了。”

  “足夠了,謝謝。”

  糸見沙耶加拿出煙盒,抽出一根含在潤澤的唇間,用打火機點燃。

  邊吸煙,邊看著源清素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

  就在他腳即將跨下去時。

  “那個拉小提琴的人,叫什么名字?”源清素忽然回頭問。

  糸見沙耶加心一跳,臉上表現出明顯的不悅。

  “就算是假扮的男女朋友,在我面前問另外一位女生的名字,你以為我會無動于衷?”

  源清素輕笑了兩聲:“沙耶加大姐姐,你可別真愛上我。”

  “放心,我不喜歡比我小的。”糸見沙耶加手伸到窗外,抖落煙灰。

  “正好相反,我想喜歡比我小的。”

  “你敢對我妹妹出手,我......”

  “都說了,你妹妹年紀太大,等等,你拿手機干什么?我不是喜歡小學生的意思!”

  源清素走后,糸見沙耶加熄掉吸了三口的煙,踩下汽車油門,踏上歸途。

  經過「千葉中央警察署」時,她察覺到了自己的疏忽。

  按照自己的性格,在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應該大方把名字告訴源清素才對,而不是假裝吃醋。

  只希望源清素不要多心,以為自己喜歡上他。

  從概率上來說,源清素應該有‘女生喜歡上自己是理所當然’的自覺,這就是帥哥從容感的由來。

  但看著警察值崗的燈光,糸見沙耶加腦海里,浮現出晚宴上,源清素開玩笑的話——

  「小學拿過整個四國的繪畫金獎,初中時柔道打遍整個四國無敵手,高中開始認真學習,成績全部滿分,全國第一。」

  23:50的總武線,從千葉開完東京的最后一趟電車,車窗外一片漆黑。

  玻璃倒映中的源清素,思緒飛揚,雙眼出神地盯著窗外。

  他沒有想糸見沙耶加,也沒想小提琴演奏者,他在想——在這個夜晚,在那與世隔絕的白山神社,神林御子和姬宮十六夜現在在做什么。

  從大榕樹進了神社,行走在上山的參道,偶然從密林中看見了螢火蟲。

  到了山腰間,正準備回自己的山中小屋,腦后突然一疼。

  源清素腳尖一拐,走向神林御子家。

  唐朝風格的建筑里,燈火通明,姬宮十六夜也在。

  “我回來了。”源清素語調上揚。

  “歡迎回來,清少爺。是先坦白呢?還是先罰跪?還是說.....想直接被殺?”

  “我又怎么了?”源清素笑著問。

  他穿過和室,來到廊檐。

  兩位巫女都穿著浴衣,中間放了一個燒碳火的小爐子,爐子上放了烤串,身邊還有冰鎮的清酒。

  火扇跪坐在姬宮十六夜身邊,時而幫忙倒酒。

  白子像是為了給神林御子撐場面,又像是為了不輸給火扇,跪坐在神林御子身邊,給她倒酒。

  看見源清素,白子立馬露出笑容:“豬仔,交給你一個任務!過來伺候神林大人!”

  “我最喜歡伺候人。”源清素笑嘻嘻地走過來。

  “火扇,你也退下吧。”姬宮十六夜吩咐。

  “是。”火扇先是低頭應了一聲,又向眾人微微欠身施禮,才緩緩起身,朝室內走去。

  美麗的絹質唐衣,翩躚地拖曳在地上。

  “大晚上你怎么在這兒?”源清素給兩人倒酒,倒完之后,發現只有兩只屠蘇器,他真成伺候人的了。

  “看電影。”姬宮十六夜托起屠蘇器,悠然啜飲一口清酒,動作古色古香,美極了。

  “看電影?哦,監視我。”源清素反應過來。

  “你覺得糸見沙耶加,還有那個演奏者有問題?”神林御子說話直截了當。

  “隔了一個白天,重新聽見神林小姐的聲音,感覺格外好聽。”源清素感嘆道。

  姬宮十六夜瞅著源清素,神林御子也瞅著他。

  “是我多心了吧,”源清素說,“聽到柳生三千子加入九組,看見演奏音樂,然后還是兩位女性,就忍不住多想,把她們聯系起來。”

  “你把那個人的樣子畫下來。”姬宮十六夜說。

  “你們確定要讓我畫?”源清素來回打量兩人。

  “或者把你腦袋取下來,我們直接看。”姬宮十六夜提出第二個方案。

  一分鐘后,姬宮十六夜拿著白紙,和神林御子一起觀摩,然后兩人又同時抬起視線。

  “這鋸齒是什么?”姬宮十六夜問。

  “手指。”源清素回答。

  “這里的線條呢?”神林御子問。

  “鎖骨...不對,好像是衣服的領子,咦,這是什么?”

  “你畫的問我們?而且才過去一分鐘。”神林御子無奈到好像有點頭疼。

  姬宮十六夜放下白紙,又好笑,又費解地問:“你不會小學拿過整個四國的繪畫金獎嗎?”

  “是啊,家里還有獎狀,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算了。”姬宮十六夜懶散地依在梁柱上,望著天邊的明月,“不管是不是柳生三千子,只需要等6月20就行了。”

  “不愧是十六夜大人!”源清素拍馬屁道。

  “夸御子就是聲音好聽,夸我就這么敷衍?”姬宮十六夜略帶笑意地瞅著他。

  源清素突然一動不動,停頓了一會兒,問:“你們有沒有聞到什么花香?”

  “院子里的梔子花開了。”神林御子說。

  “這么濃烈的香氣,怪不得。說起來,我上山的時候,看見螢火蟲了。”

  “是嘛。”姬宮十六夜把屠蘇器遞過來,源清素給她倒酒。

  巫女們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源清素沒得喝,只能看著。

  “想喝去拿碗。”神林御子看了眼廚房的方向。

  “不用,我已經醉了。”

  淡淡的月色,古樸的廊檐,穿浴衣喝酒的巫女,火爐亮著著火光,還有梔子花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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