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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上鉤

  這番“要倒霉你自個兒倒霉,可別把我等拖下水”的言論直讓季大老爺聽的不由一噎,雖然心里也清楚狐朋狗友都是這德行,自己也是這么個貨色。

  哪個狐朋狗友出門的時候摔了一跤,他都能高興半天呢!

  可知道歸知道,面上功夫還是要做做的。這般直白的沒有一點掩飾的話語讓季大老爺十分不解:“我同我家言哥兒的事,同你家那兇神惡煞的老祖宗有個什么關系?”

  王老爺瞥了眼不遠處坐在桌子旁喝茶,整個人同這整個青樓顯得格格不入的季崇言,壓低聲音道:“陛下問過我家老頭子了!”

  話音剛落,身旁的周老爺和李老爺連忙跟著一同點頭道:“對,也問過我家老頭子了。”

  季大老爺:“……”

  頓了頓,他撓了撓后腦勺,攤手道:“我倒忘了他還有個做皇帝的大舅舅!”

  家里這孝子跟著他這般出街,會過問的不止是他的“慈父”,還有那個皇帝舅舅呢!

  “不是都說陛下日理萬機嘛,再說,才入宮那么多美嬌娘,他居然還有心思來管我兒子?”季大老爺語氣酸澀,有些不是滋味,“真跟我爹一樣。我爹恨不能直接跳過我這個兒子,自己生下的就是言哥兒;那皇帝大舅也是,自己忙著生兒子呢,怎的還有工夫管我兒子的事?他們倒比我這做爹的更像他爹了。”

  周老爺看了他一眼,涼涼道:“這京城里的那些個老頭子怎么想的,你不知道?”

  季大老爺:“……”

  那些老頭子大體只分為兩類:不是想做言哥兒的爹,就是想做言哥兒的岳父。想法之猖狂,全然沒把他這個真正的爹放在眼里。

  “再者,那些美嬌娘也沒你兒子好看啊!”一旁的李老爺看著不遠處著了一身煙粉色長袍的季崇言忍不住唏噓,“陛下當然不會忘記自家這大外甥了。”

  季大老爺:“……”

  頓了頓,季大老爺開口問道:“陛下問什么了,怎么同你們老頭子說的?”

  連著幾日引起轟動的孝子出街當然早就引起了長安城中不少人的注意,自然也傳到了金鑾殿上那高高在上的天子耳中。

  “崇言這幾日在做什么?”天子問道。

  被傳來問話的幾位大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本人同陛下那位大外甥自是沒什么深交的,畢竟年齡隔了好幾輩了,便是說話閑聊也都說不到一起去。

  可他們沒什么深交,不代表族中有幾個不成器的同那位季世子同樣不成器的爹有交集的。更何況這幾日孝子出街實在是轟動,想不知道都是不可能的。

  不過此前他們也并未在意,畢竟誰家都有這么幾個渾水摸魚的混賬東西,可沒成想天子會過問。

  既然天子過問了,自然是要表一下態度了。

  幾位被問完話叮囑了一番的老大人從陛下的御書房出來之后便徑自回了家,而后叫來王老爺幾個教訓了一頓,最后放了狠話!

  “老夫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總之,這孝子出街的情景莫要再出現了!”

  領了老祖宗命令的幾位老爺哪敢去勸阻那位連陛下都不曾出面勸阻的季世子?便也只好“委屈”一下季大老爺了。

  “我是愚鈍,不過我家老祖宗說了,季兄你這糊涂事到底讓世子不高興了,他這才跟著你日日出街。你就忍忍唄,且在家里呆一段時日,等你家那祖宗兒忙起來有旁的事做了,你再出來也一樣。”王大老爺誠懇的說道,“到時候你出來了,我做東請你吃飯!”

  周大老爺連忙跟上:“再挑幾個才女陪你作詩。”

  “渭水河畔花船上的也請幾個過來陪你唱曲。”李大老爺不甘示弱。

  為了讓他別出來了,這群素日里毛都不拔一根的狐朋狗友們居然這么大方?季大老爺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怒。

  原本就覺得自家這孝子孝的古里古怪的,就他那捉摸不定的性子,突然跑出來孝順他……昨兒挨了打的屁股還在隱隱作痛:昨日回到家之后被“慈父”捉去打了一頓,眼看著一頓打快要結束了,孝子跑出來“孝”了他一句“不干爹的事,那榮大公子也是如此的”,“慈父”一聽,氣的當即扔了手里打斷的竹棒,又換了根新的,多補了一頓。

  原本以為強忍著挨幾頓打,好歹白日里孝子給他出錢還挺大方的,雖然孝的過頭了,可至少這京城里的偷拍,都是他要哪個,給點哪個的,甚至直接把花魁送到風花樓來的。

  眼下,冰火兩重天的好日子還沒過幾日,竟是直接從他的狐朋狗友下手,繞了一大圈,說到底還是不準他繼續在青樓里廝混了。

  他說呢!這孝子怎么會突然這么好心了,感情說到底還是想要管教于他,不準他繼續喝花酒了唄!

  我呸!他想的倒美!季大老爺氣的咬牙:他活到那么大,四十年的習慣,這孝子還想讓他改了不成?

  讓他改!他偏不!季大老爺摸了摸屁股,不就是打嘛,忍忍就是了,他不止要繼續,改明兒他還要專挑貴的點,看是哪個忍不住先妥協了。

  陛下的過問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季大老爺再接再厲,晚上的打挨得越兇,白天逛起青樓來便逛的越猛,幾乎日日一睜眼,就直奔風花樓,除了風花樓就是安國公府。

  美嬌娘接著毒打棍,冰火兩重天的過著日子。

  因著季大老爺的出現,風花樓里旁的因沒有辦好事而受罰的嫖客漸漸也不再出現了。離季兄太近,且不說要被家里老祖宗責罰,說不準陛下責罰下來還要牽連到他們。

  沒了旁的生意,只剩季大老爺這一個。風花樓的老鴇雪嬤嬤一臉菜色的看著堂中被一堆姑娘簇擁其中的嫖客,動了動唇,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季崇言,到底還是把想要出口的謾罵咽了下去。

  魚再不上鉤,她這風花樓要血虧了。

  不過好在,姍姍來遲的魚終于上鉤了。

  小丫鬟匆匆自后頭小跑至她身邊,在雪嬤嬤耳邊說了幾句之后,雪嬤嬤看向大堂,大堂里正默默喝茶的季崇言抬頭瞥了她一眼,雪嬤嬤一個激靈,朝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而后跟著小丫鬟去了后院的廂房。

廂房里,正躺在貴妃榻上的如霜正清唱著  “有春色如許,幾多情,美人如玉……”

  坐在如霜前的華服男子聽的如癡如醉,看著面前的如霜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太子殿下有多深情呢!可光她風花樓里,她就見過這太子對著好些個姑娘這般深情如許的樣子了。

  雪嬤嬤站在入門處沒有走近打擾,直到如霜一曲唱罷,太子殿下忍不住深情感慨道:“果真是姐妹!霜兒真同青璃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孤想,一定是青璃不忍孤思念之苦,特意將霜兒送到了孤的身邊!”

  雪嬤嬤翻了個白眼:還思念之苦……這么些年沒少見你逛花船啊!

  當然,這話也就想想而已。雪嬤嬤走過去,對太子殿下施禮:“見過太子!”

  “嬤嬤不必多禮!”太子感慨不已,忍不住上前將如霜抱在了懷里,感動道,“天幸孤忍不住好奇,過來瞧了瞧,不然險些就要同霜兒錯過了。”

  才見了一面,已經“霜兒”了。

  那廂的太子殿下還在說著,語氣不忿:“要不是蘇家攔著孤,道眼下不同以往,要孤做做樣子,想辦法補救一番孤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孤這半個月何至于如此身不由己?”

  雪嬤嬤聽他這般抱怨,當即撿著太子愛聽的說了起來:“殿下生下來便是太子,往后要榮登大寶的。只要不犯大錯,就是往后的天子。那民間二殿下出生那般不干不凈的,是不是陛下的親骨肉也只是因為像陛下。說句不好聽的,長得像的人多得是。陛下如此圣明之君怎會犯這等錯誤?二殿下什么的不足為慮!”

  這話其實面前這位太子喝的醉醺醺的時候說了不少,不過顯然,這位太子殿下醒了就忘,早已忘記自己說過的這一茬話了。是以對雪嬤嬤這一席話聽的當即大為感動,引為知己。

  他道:“嬤嬤果真懂我!那民間來的鄉下玩意兒算什么東西,孤從來不將他放在眼里的,這皇位可不會隨意交給一個出生不清不楚的玩意兒。要我說蘇家也是多慮了,孤生下來便是太子,是天命神授,豈是一般人能夠奪走的?”

  雪嬤嬤閉著眼睛應是,心里卻想:你還只是個太子,那前朝的暴君還是實打實的皇帝呢,到最后不也沒了?

  聽雪嬤嬤應是,太子殿下更是高興,抱著如霜便猛地親了好幾口,又高興道:“那季大老爺是什么人我可是知曉的。到底是我輩中人,能叫他忍著毒打,還要日日前來的,你這風花樓定是藏了個了不得的寶貝!”

  雪嬤嬤聞言,忙笑道:“自然是藏了個寶貝的,且我這寶貝還得為太子殿下留著才是!外頭那季大老爺可惦記如霜許久了,甚至還特意將那位季世子也叫來。那季世子出手是真的大方,可我聽如霜說了她是青璃的妹妹,還是不敢胡亂做主,正猶豫間,太子殿下你便來了!”

  如此“識趣”……還特意為他藏了美人,太子聽的更是感動,連連夸贊了雪嬤嬤好幾聲,末了不忘道:“你為孤藏美損失的銀錢孤記得呢!待來日孤登基了,定不會忘了你今日的好。往后定賞你個御賜的金牌匾掛在風花樓外頭,叫你做這長安城青樓里名聲最響的那個!”

  一席話饒是雪嬤嬤本人聽了也險些沒驚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古往今來還沒聽過哪個天子會給一個青樓送御賜匾的,就連前朝瘋成那個樣子的暴君都沒干過這種事,這位太子殿下在“荒唐”二字上看著真真是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架勢了。

  不過“榮幸”得了天子允諾御賜匾的雪嬤嬤自然不能不識趣,是以連聲道“謝過太子!”。

  太子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抱著如霜,眼里滿是得色:“那季大老爺為了如霜也是下了血本,竟是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哄得我那個頗得我父皇寵幸的表兄也跟著過來搶如霜,我表兄手頭豐厚的很,我問你,他是不是讓我表兄花了不少錢?”

  那滿堂的姑娘圍著季大老爺一個轉,這包場的架勢想也知道花的銀錢不在少數了,就季大老爺自己怎么花得起這個銀錢?多半是讓他那個表兄花的錢!

  雪嬤嬤嬉笑道:“我風花樓可是打開門來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不收銀錢?”

  雖是沒有直白應聲,可顯然已是默認了這個意思。

  一句話聽的太子更是得意,順手從袖袋中抽出幾張銀票擺到了茶幾上。

  雪嬤嬤看向那薄薄的幾張銀票,還不待說話,便見太子“咳”了一聲,神情尷尬道:“最近手頭有些緊,這么些銀錢確實抵不上如霜的賣身錢同雪嬤嬤折了的半個月的生意,待往后,孤定給你補上!”

  雪嬤嬤“哦”了一聲,倒是不懷疑太子的話。

  這太子殿下別的優點沒有,錢財上可不缺,自然不會小氣。今兒的銀票于太子往日的手筆而言,確實少了點。

  雖說雪嬤嬤沒說什么,可太子殿下到底是臉上有些過不去,忍不住多解釋了幾句:“最近銀錢少了點,除了孤那岳家幾個看孤看的牢,在銀錢上苛扣了孤之外,主要還花在了另外一件事上頭。”

  雪嬤嬤笑著繼續應聲,等太子殿下接下來的話。

  雖說對太子殿下的動向并不十分感興趣,可太子殿下既然想說,她自是要聽的。

  只是等她擺出了想聽的架勢,那太子殿下卻又不肯多說了,問的多了,也只隨口說了一句。

  “三顧茅廬請個厲害先生自是要費些銀錢的,孤近日的銀錢都折在這上頭了。待過段時日,孤手頭豐厚起來,自是不會忘了給你補上的。”太子殿下說著,帶著如霜向外走去。

  請了個厲害先生?雪嬤嬤遲疑了一會兒:這厲害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世子安排的,得同他說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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