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鋪老宋出言狠辣,楚原臉上一紅。
“邪魔外道,我跟你論不著,若不是看著林兄的面子,又豈會讓你在楚某劍下茍延殘喘?”
“楚大俠真是正氣凜然,一點私交就能讓楚大俠放過邪魔外道,不知道為了寶物的線索,楚大俠又會不會同故交拔劍相向呢?”
宋祁退開幾步,老人望向楚原的眼中滿是忌憚。
楚原將手中環首八面古劍抽出鞘,劍身宛若一汪秋水,冷冽劍光映在這墓室之中陡然生寒。
他緩緩踱步,攔在墓室的出口處。
“楚兄,你這是何意?”
林九宮看著楚原。
“我沒什么意思,林兄,青帝寶苑是道門至寶,決不能落在禿驢的手里。”
楚原將劍橫于胸前,回風枯雪劍氣引而不發。
“岳佛子,你來說說,這若得無上寶,昔日斬我處,是什么意思?”
宋祁將身子擋在蘇徹前面,順手一拉,將那老實漢子馬守德拉到身后。
“老宋,你我都是七品,不過你這油盡燈枯的德行,能接我幾劍?”
墓室之中站著的幾人,楚原橫劍于出口,秦賁和袁彩衣的尸身橫在地上,蘇徹、馬守德站在宋祁身后。
林九宮位于幾人中間,略略有些尷尬。
“楚兄,玄山這才是大事,什么青帝寶苑,子虛烏有,何必掛懷?”
“青帝寶苑是不是道門至寶不說,跟你玉陽山楚原有什么關系?姓楚的,你劍道多年沒有進益,就是因為你這些雜碎心思太重,心劍蒙塵。”
“找死。”
楚原一劍斬出,冰雪劍氣如瀑布倒懸,橫斬而開,劍招煌煌,連貫而來。
宋祁雙手一合,身上青華閃動,隱隱有幾道神明虛像,列于陣前。
只是這劍氣在宋祁“真靈位業圖”上閃過一瞬,忽然劍走偏鋒,前面盡是虛招,直取在一旁還未反應過來的林九宮。
劍氣透體而出,林九宮臉上滿是驚愕,鮮血自胸口狂涌。
“楚原,你……”
林九宮跪在地上,眼中看著這位友人滿是駭然。
“九宮,今日得罪了,日后兄弟三刀六洞向你賠罪。畢竟你和這老宋一起聯手,真靈位業圖擺出來,吃下你們還要多費些功夫。”
楚原冷面說著,劍氣直指宋祁。
“看劍。”
環首八面古劍招法變化,玉陽山門下如今化為敵手,出手招招狠辣,
碎磚如一蓬疾雨,密密麻麻灑了下來,
點點霜塵之間,楚原沉氣御劍。
三道劍氣,一道急過一道,三劍連環,環環相扣。
正是他平生得意的妙手,回風雪三舞。
青帝寶苑,足以助人成道的無上秘寶,事涉上古辛秘。
這種寶物的威名,玉陽山高足聽過無數次。
楚原望向對面青光黯淡處。
老鬼,你這盞殘燈,還剩下幾錢燈油?
宋祁吐出一口鮮血。
到底是老了。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
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想不到自己最后交代在了這里。
“小馬,我對不住你。”
宋祁雙手結印,口中卻不再念誦上清法咒。
“你當時上我那里求我,我本意隨手給你,那東西于我本來就可有可無。”
老實漢子馬守德眼中已是涕泗橫流。
“掌柜,你給銀子叫我娘子治病,還給我錢買田買地……”
“傻子,黃白之物對我們修道之人有什么意義。原本是留你做個衣缽傳人,今天看來是這一脈都要交代在這里了。”
和那雙頭熊怪一戰,宋祁已經耗費大半體力,再同楚原這等殺伐第一的劍修交鋒,即便“真靈位業圖”號稱眾神之祖法,也算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姓宋的,你這真靈位業圖,守御有余,進取不足。你還能接我幾劍?”
楚原劍氣連環,寒意四溢,碎磚斷瓦之間早已生出寒霜。
怕是一劍也頂不住了。
宋祁嘿嘿一笑,眼睛望向林九宮。
姓楚的外寬內忌,師弟估計也要在這里交代了。
上清這一脈傳承絕了。
“我說,歲數大了就找個地方好好休養,充英雄這種豪邁的事情留給我們年輕人,好不好?”
一只手搭在宋祁肩頭。
穿著一身素白錦袍的新鮮“佛子”蘇三公子皺著眉頭。
“你不行的,劍修差著一層品級,交手的時候就有天淵之別,你最多也就是剛入八品……”
蘇三公子折扇一抖,一道幽影飛出。
“誰……”
那幽影利于地上,一口鬼面大盾抵在陣前,楚原連環劍氣撞在這一層幽光之上,發出陣陣悶響。
“……跟你說劍修只能用劍的?”
雙面鬼將手持大盾,層層玄鎧之下,一聲低哮。
“幺麼小丑,安敢沖撞幽君法駕!”
楚原面色一凝。
這小子從哪里變出來的這等花樣?
手上環首八面古劍再出,枯雪劍氣如瀑布倒卷,絲絲劍煞熔煉于劍氣之中。
玉陽山高足將劍氣驅至盡頭!
回應他的只有一聲悶響,還有一聲低哮。
“蕞爾草寇,還不拜服幽君面前!”
雙面鬼將一揮大盾,將劍氣盡數擋住。
他雙腳勾連于墓穴之中,陰氣絲絲縷縷滲入鬼將體內。
“攝神御鬼,好厲害的玄門手段。”
宋祁看著著一尊鬼將,他是養鬼的老手,自然能看出這一尊鬼將的不凡。
甲葉之上,符法密布,看著不像是上清一脈的路子,卻也是暗合道蘊。
煞氣凝結,法體圓滿,能夠勾連地氣。
放到鬼物之中,怎么也有七品的修為,甚至隱隱有超出,可以說是和那姓楚的伯仲之間。
最為難得的就是這靈智。
口中不停地頌圣,表面上沒啥卵用,但從跟地上說這意味著操控者對著鬼將的完全掌握。
這才是最難的。
自己在人皮燈籠李養的七頭厲鬼固然殺伐的手段,可只要放出來,它們第一個想要的是自己的命。
哪有這鬼將奮不顧身的護主英姿?
宋祁喘了一口氣,望向身旁的白衣公子。
這位柳一刀柳爺到底什么來路?
西天佛子,還是玄門道種?
劍氣縱橫,鬼將低哮。
楚原心中漸漸生出絕望之感。
他已經用盡手段,然而對方那員鬼將卻神完氣足,一身陰氣越發凝實。
“還不拜服幽君法駕之前,懺悔今生罪業?”
鬼將聲聲咆哮,楚原心亂如麻。
要想個退路。
他左顧右盼,尋覓著退路。
先殺林九宮,然后再退出墓穴,以劍氣斬斷這墓道。
心中正在計算,眼睛卻捕捉到了一絲不對。
那個袁彩衣的尸體,好像動了一下。
不對,是整個世界都在動。
天、地、墓穴、鬼將、自己的眼、心、肝、脾、胃、腎,周身骨節都在動。
血從心肺之中灌入腦內,鮮血從眼耳口鼻之中飛溢而出。
一只嬌小圓潤的小小拳頭摁在楚原的后背上。
玉陽山的劍客倒飛而出撞在鬼將的大盾之上,周身骨骼盡碎。
“唉,奴家不過來晚了一些,夫君你好狼狽啊。”
一個扎著童子髻,粉撲撲的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笑嘻嘻地收回拳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一雙月牙。
蘇徹心里升起一個問題。
姑娘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