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縣民變的消息幾乎第一時間就送到了慈州府城。
當然,消息來源并非是驚慌失措的溫寧縣令,而是附近的緹騎將消息送回了緹騎衙門。
史赤豹沒有任何拖延,立即讓人將這份奏報分別抄送給慈州行御史臺與在家休養的理刑副千戶蘇徹。
這封奏報的措辭有著緹騎一貫的嚴謹,使用了“民變”這個詞,而非是“謀反”。
民變可大可小,而謀反一旦用上,那就只有殺得人頭滾滾一條路了。
不是謀反者被殺得人頭滾滾,就是朝廷被殺得人頭滾滾,沒有任何折衷可言。
不過史赤豹現在沒有功夫搭理一個小小的溫寧縣。
千戶大人現在手里有著更重要的活計。
也許是瑯琊王氏在朝中發力,也許是杜陵蘇氏起了些作用,朝廷對于武陵郡王失蹤一事的處置終于出來了。
派遣行幽御史前往慈州,核查此事,厘清確定行御史臺、緹騎等各方在此事中的責任。
此來的行幽御史一共有兩位,皆是五品還丹修為。以還丹高手的腳力,史赤豹覺得自己得到消息的同時,這些人恐怕已經摸上門了。
消息傳來,史赤豹當即安排人整理卷宗,統一口徑,考慮到蘇徹在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史千戶直接明示屬下,不管行幽御史問什么,一概說是不知。
反正他們確實沒啥可知道的。
兩條消息幾乎是一前一后送到蘇徹府上。
蘇三公子這幾日每天跟著陰陽法王修習黑帝一脈的神通法術,不斷演練黃天道法,日子不知道過的有多開心。
看到著兩條消息之后,蘇三公子只是將之放到一邊,繼續過著安定的生活。
倒是陸柏與朱彝這兩個哼哈二將,心中倒是翻江倒海,整日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蘇徹看到他們二人如此,一開始準備放他們幾天假調整調整,可一想到如此可能他們反而更是心神不寧,蘇徹干脆讓他們準備行李,一起住到自己府上。
終于又過了幾日,行御史臺那邊派來了官差,說是兩位行幽御史已經到了,請蘇三公子過去問話。
“叫我過去問話?他們還真把自己當欽差了。”
蘇徹在自家廳堂上看著行御史臺派來的官差,一邊淡淡的喝茶一邊說道。
“你回去告訴他們倆,就說我病了,需要調養身子,誰也不見。”
“兩位欽使說了,理刑若是不去答話,那就是武陵郡王失蹤的第一嫌疑。”
蘇徹說著看了看兩邊的陸柏與朱彝。
“照這么說我是非去不可了?”
說著蘇三公子站起來拍拍衣袖。
“那就走吧。”
“理刑大人不換上官服嗎?”
蘇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
一件淡藍色青衫,腰間一條玉帶,頭上的珠花鑲金銀冠,算得上得體。
“嗯,還差樣東西。”
蘇徹命老管家蘇福尋來一柄美人扇面的折扇,這才跟著行御史臺的官差一同上路。
慈州府乃是慈州一地的府城,分南北兩城,北城是老城,大小衙門、收納鎧甲武器的兵庫、囤積糧食的糧倉等都在北城。南城是新城,原本是城外的一片荒地,后來人煙漸稠,興建起許多市場,慈州便修了一道城墻圈了起來。
蘇徹的宅邸就在南城,從家出來,步行到行御史臺衙門大概不過兩三刻鐘的樣子。蘇徹故意沒有騎馬,也沒有用什么法術,就這樣一步三晃的在街面上搖著美人扇面的折扇慢慢挪動。
行御史臺來的官差也沒奈何,只能牽著馬跟在后面。
“他們兩個見過王長史與史千戶了?”
“兩位欽使已經詢問過行御史臺、靖夜司與緹騎千戶所的人,最后才讓小的來請理刑。”
哦,蘇徹點了點頭。
問過了所有人再來問我。
講究。
“知道來人什么來路嗎?”
“這個小的不知,只知道一個叫熊綬,另一位喚作李一真,聽說都是御史臺內的老御史,精通刑名,熊御史是玉陽山出身,另外一位李御史好像是散修,兩位都已經成了家……”
“行,不知道都知道的這么清楚,知道怕不是連他們夜里在誰那里睡都一清二楚,咱們慈州行御史臺真是藏龍臥虎。”
“理刑大人說笑了。”
蘇徹就這樣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慈州行御史臺衙門所在。
俗話有云“官不修衙”。
意思就是當官的不修衙們,道理也很簡單,按照大梁如今的規矩,一般的官員三年一任,任滿便轉遷,或升官,或平調,絕不讓你接著干下去。
今天修了衙門,屁股還沒坐熱,人就要挪去別的地方了。
這衙門等于是給別人修的。
不過行御史臺顯然不在這個規矩之內。
能出任這行御史臺的無不是皇親國戚,再不然就是高門大族。
到了這一層,那圈子里就沒有幾個人了。
修個氣派點的衙門,自己舒服,來接手的小伙伴也一樣舒服。
所以之前庾賾在任上的時候就好好的把衙門拾掇了一遍。
就拿衙門口的雕塑來說,多少就沾點僭越的邊,門口立著兩只身負五彩的鳳鳥雕像,有個名頭喚作“有鳳來儀”。
這也就是庾賾牌子硬,根腳深,沒人感來找麻煩,換成一般人早給你頂上十七八條罪行,一起清算了。
蘇徹慢悠悠的走到門口,卻看見王鑒正站在門口,臉上寫滿了焦急。
“長史倒是清閑,居然再此迎客。”
王鑒臉上一臉焦急。
“都到了這個時候,理刑怎么還有閑心打趣。”
蘇徹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長史慌什么,真若是論罪,第一等恐怕便是我,再次是史千戶,最后才是長史。”
“哎呀,我的蘇公子,你這幾天真是不理窗外事。”
王長史壓低了聲音道:“這兩位已經查出了拙荊的行蹤。”
謝夫人的行蹤?
蘇徹好奇地看著王長史,找到你老婆不該是好事嗎,你驚慌什么。
“嗯?”
“我那夫人,我那夫人身邊豢養了一頭上古異種。”
王鑒一字一頓幾乎要將牙齒咬碎:“這事若是要讓朝廷知道,怕是要定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