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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神念如電自何出(中)

  所謂陣法,其實是一種極為特別手段,如果要仔細聊起來,那就要從玄門對于世界認知的基礎來聊起。

  在玄門看來,世界的基礎是“炁”,也就是“天地元氣”,天地元氣是物質性的,他們的結合構成了整個世界。

  炁或者說天地元氣,是構成世界的最基礎部分。

  天地元氣運行的機理,大多是天人九法之中天之三法彼此相互影響構建而生。

  天地元氣雖然是實在的,但是想別于天地的“我”卻并非真實。

  人有生老病死,剛生之時,“我”十分蒙昧,是個懵懂迷童。老的時候,伴隨著肉身衰老,“我”也會變得愚鈍僵化。即便是壯年,也一樣受到外界的影響。

  眼睛不好了,那就看不見。耳朵不好了,那就聽不清。

  真實存在的天地元氣所組成的這個物質世界,與這個不斷受到影響的“我”相比,我實在是太虛假了。

  所以玄門才有一個目標,“借假修真”,這也是修真本意的由來。

  摒棄那個虛假的“我”,挖掘提煉修成那個真正的“我”,這個真我不僅超脫肉身的生老病死,更要超脫天地。

  這就是修行。

  構成的這個新的“真我”,在玄門之中有兩大類,一個名曰“陽神”,一個名曰“真形”。

  所謂陽神,就是認識到了肉身的存續并非最重要因素,強化自己的心神,最終讓肉身融入元神之中,摒棄原本的形體,去追求更加超然的“法身”,在佛門有所謂“法身慧命”的說法。而真形,則是承接天地之間的精華,不斷改變原本注定衰弱的肉身,成就“恒久不變之真”。

  修行人不斷提煉壯大真我的過程中,大家有不同的理解,所遵循的法則不同,提出了不同的法門,這也就是“法”。

  比如蘇徹所修習的《紂絕陰天秘箓》,本質上就是借助太陰月華,不斷壯大和強化“真我”。而神霄道則以雷法為尊,其門內所修習的《玄囂應元普度真訣》,則是借雷霆化生之力,滋長強化元神。

  這些“法”無不從天人九法之中下手,層層而上,最終卻是殊途同歸,走向超拔之果。

  修行人既然有“法”在身,依“法”而行,自然能夠改變天地元氣也就是外在的物質世界,將之隨著心念加以改造,這種改變天地元氣原本狀態的推動之力,即是“法力”。

  而改變外在世界的方法,也就是“術”,也就是“神通”。

  這是玄門的基礎,也是玄門與佛門、劍宮等彼此相互不同的根本原因。

  換句蘇徹前世的話來講,就是認識世界的世界觀與改造世界的方法論的不同,才是幾大流派根本的分野。

  譬如佛門,將外在世界也就是“天地元氣”依舊視為“地水火風”的“四大假合”和合而成,否認了外在世界的真實,追求的是內心的“真如”,單從這一點上來說,就是與玄門的根本不同,兩家的區別絕對不是是否剃頭這么簡單。

  而對于長生的定義,不同于玄門不斷適應變化的“存續性”,而是追求“空不空如來藏”的“寂滅”,將“涅盤”視為根本解脫。這種想法甚已經否定了玄門長生的意義。

  玄門的長生對于佛門來說依舊是不得解脫,而佛門的涅盤對于玄門來說等于是長生的斷滅。

  同樣是以法力顯化出一團火焰,結果是相同的,但是其成因對于玄佛兩門來說卻是完全的不同。而到了劍修這里,整個法理又是重新一變。

  當然,劍修的法理與玄門調和的比較多,與佛門卻又截然相反,甚至比玄門還要與佛門互為論敵。

  所以此界有兼修玄劍的“呂純陽”,卻看不見“斬業非斬人,殺生為護生”的“佛劍分說”。

  重新說回陣法,還是要從“術”上落筆。

  既然法力是改變物質世界的動力,而神通法術是改變物質世界的辦法,那么就迎來了一個問題。

  一旦失去了外在的動力,那么宇宙天地作為一個“整體系統”,其傾向自然是恢復原本的“正常狀態”。

  就好像蘇徹以“九幽焚神陰火”對敵,自然可以焚滅各路妖鬼,但是九幽焚神陰火本身其“法理”決定了它在法力催動消失之后無法繼續維持。

  注定不會像遵循自然之法的山火一樣,蔓延開來乃至不可消滅。

  修行界中不是沒有這種舉一燈可焚阿房的手段,比如說佛門的業火,那玩意是從“存在”這個本身的概念入手,只要沾染上了,那就沒有個頭。

  但是修行人總會希望可以將神通法力改造過的“非正常狀態”維持下去,就像佛門的業火一般,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術”。

  煉器可謂其中一種,而陣法也是另外一種。

  通過種種布置,長久的改變天地之間的法則,造成某些效果。這就好像是在一片平靜的水面上嵌入一層羅網,在原本的天地法則之下構建出屬于自己的那種東西。

  這就是陣法。

  是修士以自家之法,影響和替換天地自然之法的一種嘗試。

  青帝寶苑之中的太乙析木神禁,則是陣法的最高層次展現,大梁宮中的那座大陣,也是這種術法的典型代表。相對于其他神通法術的直接,陣法更可借助“天地威能”,也就是借重自然之法的本來力量化為己用。

  現在這件賭坊之內,就有一個略具雛形的陣法,而這個陣法的目的,則在于限制和反應神念的窺探,

  這也是對修行人的一個簡單應用。

  如果是以前的蘇徹,在面對這樣的陣法之時,或許無處著手,只能從故紙堆里尋個變化。

  但是自空空兒那里獲得《玉真上九靈劍篇》的蘇三公子,真正的收獲不只是造化一脈的運劍理念,更多的還是思路上的拓寬。

  從簡單的應用到試圖充分理解,由“格物”而后“運劍”衍化成改變觀察世界的方式,這或許才是蘇徹走向還丹之后最大的收獲。

  也是未來修行路上的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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