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徹自然不知道燁虎還這么惦記著自己,如果知道了,也沒工夫操心這些事情。
因為他正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別生氣了,我不就是不想讓你贏嗎?」
空空兒這老猴子穿著一身夜行衣正在某條小河邊揉搓著臉,蘇徹也是一身夜行衣的坐在他旁邊,肩上背著一口破舊的長劍。
遠遠望去,像是一對很不得志的強盜。
「那你也不能用這種招啊,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蘇徹對這位真是完全沒轍。
明明是長生劍修,成名的老前輩,怎么辦事這么沒溜,把雷擊木藏到寧安公主的被窩里去。
除非蘇徹是膽大包天的采花賊,而且是一上來就直入深宮奔著皇后公主禍害的那種,不然怎么可能找得到?
「可你不也收到了好處嗎?你就說那息空秘術,好使不好使吧。」
「好用是好用,但是……」
「你得了好處,還要把我老漢的面皮贏去,好事都該你一個人?」
空空兒抱著胳膊。
「哪有那么多好事。」
「前輩,您瞧瞧這是啥。」
「求人知道叫前輩了,你家那頭狐貍比你嘴甜多了。」
空空兒瞧著蘇徹手里,一團水跡凌空托著上下紛飛。
「哎呦,六欲濁流,還挺純的。」
空空兒瞧著蘇徹說道:「你小子真要去當采花賊啊?」
「我之前跟人斗法,她褪下來一層人皮,化成了這個東西……」
蘇徹將這東西的由來大概跟空空兒講了一遍。
「這姓謝的女子……」
空空兒猶豫半響之后說道:「還真是不簡單。」
按照空空兒的說法,這東西名叫六欲濁流,唯有極為高明的魔道修士才能從凡夫俗子平日里的念頭中提煉出來。根據由來的欲望不同,又有不同的用法。
可以煉丹,可以造毒,還可以修煉某些神通,包括制造極為高明的假身。
「你說她最后變成一條非龍非蛇的東西溜走,這也是天魔變化的神通,你要知道論煉體,他們也算是此界的行家,有種種變化,化龍化蛇不足為奇。」
空空兒接下來說的一點更是讓蘇徹皺眉。
「能夠提煉這等純度的六欲濁流,嘿嘿,至少也是魔門長生級數,她碰見你小子為什么要跑?欠你錢么……」
「這東西這么厲害嗎?」
「厲害?我這么說吧,碰見個會用的,讓它隨著雨水落下來,建康城那可就當時變成陰陽調和的無上道場。當然,前提是你們上上下下假裝看不見。」
空空兒抖擻一下身子。
「那個女子不簡單,或許是什么魔門大能轉世。」
「又轉世?」
蘇徹頓時感覺這轉世當真是不值錢。
自己是名義上的青帝轉世,北邙鬼祖那邊是真的上古黑帝門下弟子轉世。
現在又加上一個謝夫人也是魔門大能轉世。
這中土是什么地方?大能們轉世之后的育兒所吧。
「唉呀,這年頭轉世很值錢嗎?」
空空兒拿起手里的長劍,用劍鞘在蘇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你是青帝轉世,你知道現在東海上號稱青帝轉世的有多少嗎?」
「多少?」
「光有名有姓,大家耳熟能詳的就有四個。」
空空兒比出了四個手指搖了一下。
「當然,你現在是這里面的大哥,畢竟有玄都宮跟黃天道的雙重認證嘛。」
合轍這青帝轉世真是地里的韭菜,一長一大把。
「看來這行當競爭可激烈啊。」
蘇徹也不知道說啥好。
「這沒啥,因為上古青帝是五方五帝之中謎團最多的一個,也是上古天庭隕落之后,最早出現轉世之身,并且不斷出現的一位。」
空空兒說著,眼睛還不懷好意的在蘇徹身上掃來掃去。
「甚至還有謠言說,青帝才是上古天庭隕落的元兇禍首。」
蘇徹一下子蒙了,這么勁爆的謠言,他們是怎么編出來的?
「靈威仰的遺蛻不是都在那羅延手里嗎?」
「所以說靈威仰很有可能勾結的就是那羅延。他們都是三個字,這很合理的。」
行了。
蘇徹算是知道了,這位空空兒前輩,嘴里沒有一句實話,怎么高興怎么說。
「您……算了。」
蘇徹也是沒了脾氣。
「前輩,您說說,咱們那位頭到底為什么,我就不猜了。陰陽法王與鬼祖他們兩個其實都是黑帝的弟子,心里放不下當年的因果,這才參與到會里面來。」
「您是堂堂東海離合閣的太上長老,在劍宮里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大前輩,您好端端的為什么跟他們湊一起啊?」
那位神秘的中元自然不必多說,一定是當年上古天庭之中的大能。
北邙鬼祖和陰陽鬼王也都是黑帝陛下的老舔狗。
蘇徹一直很好奇,這位空空兒前輩活得這么通透,干嘛跟這些苦大仇深的家伙攪合在一起。
「他們給錢了啊。」
空空兒很自然地說道:「我們離合閣的規矩,收錢辦事。」
「那我冒昧問一下,到底是多少錢,讓您這么賣力啊。」
「是一筆不容我拒絕的財富。」
蘇徹很難想象有什么東西可以驅使長生劍修。
金銀財寶?若是貪圖那些東西也證不得長生、
法寶秘器?還是什么絕世神通?
空空兒說著嘆了口氣:「比如說把我如何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劍修,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懂了,大家同病相憐。
蘇徹一時了然,這位空空兒前輩多半跟自己一樣,都是被中元還有他背后的勢力,連拉帶拽的送到了今天的地位上。
不管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以后的道途,大家都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唯有一起走到黑了。
「今天把你叫來這里,就是要給你上十分重要的一課。」
空空兒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行走江湖,證道長生,最重要的手藝是什么?」
蘇徹根本不想回答,因為按照這位前輩的慣例,答案一定十分之不著調。
「那就打劫。」
空空兒猛地握緊拳頭:「你說說,連殺人奪寶這種事情都做不好,還修什么仙?」
「那也不用大白天穿夜行衣吧?」
蘇徹指了指天上的太陽。
「我覺得咱們帶個面具就能把事辦了。」
「非也。」
空空兒搖了搖手指。
「蘇小子,你覺得打劫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不能暴露身份。」
「那不簡單,把所有的目擊者都砍了,然后把周圍地方盡數破壞,讓他們去查啊……」
「果然孺子可教,但是這樣會不會太囂張了?」
「我都打劫了,我還低調什么?」
「總之。」
空空兒一握拳道:「我聽說老陰陽傳了你一門改頭換面的妙術。
「不錯。」
陰陽法王傳下來的九幽輪回法可以壓制甚至擬化自家的修為。
蘇徹平日里裝扮成左冷禪行走江湖,都是先用九幽輪回法將自家的玄門修為盡數壓制,這樣才能偽裝成一個帶著玄門氣息的劍修。
「那只是在神通法力上的變化,我這次要教你一個改變相貌的小竅門,不過這可不是幻術,而是對自家筋肉臉皮的改變。」
空空兒說著在自家臉上隨便劃拉了幾下,當即面孔就變化了起來。
「這是我這幾年琢磨出來的一個小竅門。用法力改變筋肉骨骼,嘿嘿,這可比什么幻術巧多了。」
空空兒將這變臉的法子跟蘇徹交代了一番,然后說出了下一步的重點。
「等下會有一艘大船自此經過,你一會出去把他們劫了。」
「劫船?」
「放心,上面沒有什么高手,有我坐鎮,你怕什么。只管用劍術斬他媽的就是。」
空空兒這么一講,蘇徹心里更加沒底了。
「整艘船都劫了?」
「當然不是,船上裝著一卷圖冊,對我們十分重要,本來這活該是老陰陽他們來,可他們去給你小子找可以鎮壓的步虛鬼修了。所以辛苦辛苦你老,跑上這么一圈吧。」
「圖冊?船上那么多東西,我怎么知道哪本圖冊是要找的。」
「嘿嘿,那是上古異寶,真靈位業圖的一角,你堂堂黃天道弟子,總不會不知道這件異寶吧?」
「真靈位業圖,我當然知道。」
蘇徹在黃天道宗門的時候也算是博覽群書,自然知道這幾乎等同于封神榜的東西。
這件秘寶號稱是上古天庭的根基,其上有群仙名號,記載著群仙的名位執掌。
從某種程度上說,如今蘇徹所修的「紂絕陰天秘箓」,什么封神的「神箓」,以及玄門神道的種種箓法,都是從這件異寶推演而來。
所謂箓,便是修行人的身份象征,代表了其自身的道法修為,道法脈絡。
而這真靈位業圖就是當年上古天庭所制作的一部大箓。
不過蘇徹在典籍上看得分明,這東西早在上古天庭隕落之時就已經毀掉了。
空空兒本來嘻嘻哈哈地忽然變臉,他望著天上正色道。
「來了。」
蘇徹抬起頭望向天空,終于看見了空空兒所說的船。
一個碩大的黑影,此刻正懸掛在云天之上,緩緩地穿行著。
「你說的船……是云舟啊……」
「難道只有水上漂的才是船嗎?」
空空兒拍了拍蘇徹的肩膀說道:「上吧,蘇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