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成眼下這個樣子,其實也是可想而知。
修行人本來就難以管束,更何況大梁朝廷如今本來就是七面進風,八面透氣?
這個光景下面,倒真是難為老蘇了。
「蘇師弟,咱們何時入場,你可有成算?」
「宜早不宜遲吧。」
蘇徹嘆息一聲:「兩位師兄,小弟我先回家走一遭,然后再來……」
「你要回家?」
姜守誠好像想起來什么一樣。
「你不是家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嗎?」
這話說得真不好聽。
「老姜,你這個嘴啊……」
李守常皺起眉頭:「蘇師弟,你不要往心里去。」
「沒事。」
「不過我們倆陪你回去一趟吧。」
「啊?」
蘇徹瞧著這二位。
「倒不是小弟狂妄,而是的確不合適,我那里是大梁朝廷的長信侯府,兩位師兄乃是神仙中人,何必同這紅塵有什么攀扯……」
「合適。」
姜守誠補充道:「我們給你去壯壯場面,不然人家還以為你只是空掛個名頭。」
「就是,到時候還要小瞧了咱們黃天道。」
蘇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啥好。
兩位師兄有心給自己撐場面,也只能心里說句謝謝。
這二位也是個說干就干的脾氣,三人跟鹿川老道招呼了一聲,直接奔著長信侯府而來。
李守常與姜守誠更是毫不含糊,直接將氣機外放,他們兩個都是多年修成的步虛,自然引來天地之間種種變化,吹皺了一池春水,驚動了建康城內各路潛伏的龍蛇。
三人直接在長信侯府那里降落云頭,蘇徹大步領著兩人往府中走去,家中上下仆役,趕緊過來迎接。
「君侯,您可回來了,我這就去稟報當家主母。」
「快去吧。」
老家人上來招呼,蘇徹這邊隨口應道,忽然想到了一個技術性問題。
這黃天道……他作為道門允不允許門下弟子成親?
「蘇師弟都已經成親了?」
李守常頗為震驚地看著蘇徹。
「不會孩子都有了吧?」
姜守誠一拍巴掌。
「咱這次出來的急,沒帶什么禮物。」
「還沒有成親,只是訂下了,訂下了。」
蘇徹趕忙解釋道。
「我說嘛,蘇師弟一看就不像個穩當的,哪里會這么著急成親。」
姜守誠說著,氣機外露,將自家道基顯化于外,當即便有一道十三層玲瓏寶塔高掛中天,放出萬千瑞氣。
「差不多行了,你再驚著人。」
李守常對姜守誠這一鳴驚人的手段略有不滿,自家也將道基顯化,卻是一個黑白葫蘆,周匝慶云環繞,也是一般掛在中天。
寶塔與葫蘆彼此輝映,一時霞光萬丈,建康城內已經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的百姓望向天空指指點點,還有那虔誠的善男信女,直接跪在地上,不停地參拜。
「德行,你不也一樣?」
姜守誠反唇相譏一番,另外一邊,小狐貍卻是穿著一件素色長裙,笑嘻嘻地跑了出來。
「我說怎么今天老是心跳得厲害,原來是阿徹你回來了,這兩位貴客是?」
小狐貍到底也是云深不知處養出來的狐貍,怎么也見過不少所謂的高人,自然能夠看出李守常與姜守誠的不凡來。
「空竹,這位是李守常李師兄,姜守誠姜師兄,這二位都是……」
「家師同姑娘乃是一個地方的出身。」
姜守誠正色說道:「黃天道,姜守誠,見過。」
「哦,原來是姑祖母門下,莫空竹,見過兩位師叔。」
「唉,看咱們丫頭,就是好。早幾年隨師父去東海,我們還見過你爹呢……」
小狐貍這邊嬌滴滴地見禮,聽得李守常擠眉弄眼,姜守誠哈哈大笑。
蘇徹這才反應過來。
這事不對。
姜守誠和李守常平日里與自己平輩論交,自從上了黃天道宗門之后,自己也是跟他們二位往來最多,卻是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事情。
這二位都是如假包換的步虛。
步虛是什么意思?
就是距離長生真人只有一線之隔,跨過了天地之間的劫數,那就能證道長生。
這兩位別看平時嘻嘻哈哈,早在人世上不知道多少春秋了。
「我說阿徹。」
李守常賊眉鼠眼地笑著:「你平日里跟著魏師叔那里叫我們一聲師兄,這是正常的道理,不過這要是在家里,你是不是該跟著空竹叫我們一聲叔叔聽啊?」
這兩個貨,蘇徹就知道他們往家里跑絕對不是幫自己提振聲望這么簡單。
「李守常,你這就沒意思了,你這不是欺負蘇師弟嗎?有道是出家從夫,空竹跟著師弟叫咱們師兄就好了。」
姜守誠倒是個溫厚的君子:「就是回頭見了老丈人,讓老丈人喊他一聲兄弟也就算完了。」
兩人說到這里,又是摟在一起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你們去安排些吃食,弄點建康的特色。」
蘇徹干脆不理這兩位,而是吩咐下面人說道:「等下在花園里擺下茶點,我請師兄們過去。」
小狐貍則是歪著嘴巴,看著那兩人嘿嘿笑著,也不著惱。
「你就不生氣啊?」
蘇徹好奇地向小狐貍問道。
「開幾句玩笑而已,我為什么要生氣?」
小狐貍說著攬過蘇徹的手臂,小肚子貼在蘇徹的胳膊上。
「你倒是,天天跑來跑去,都忙些啥啊?」
「看看,讓人家數落了吧?」
李守常搖了搖頭道:「閨女,你嫁錯了。咱們黃天道啊,孤寒,沒什么人馬。」
「主要還是師祖的考量有問題,對中土經營不放在心上也就罷了,平日里門內的培養上,也都是比較放任。」
姜守誠嘆息一聲:「若是師祖……」
「你給我閉嘴。」「師兄,慎言,慎言。」
姜守誠這邊又是一套標準的起承轉合,有啥事都往黃天道首身上引,當即就被李守常與蘇徹攔住。
「早晚要去燒丹爐。」
李守常一拍巴掌,頗有些悔恨。
「你這樣說,豈不是說師祖的心量比丫頭還小,你也是有責任的……」
正說話間,外面就有家人趕忙跑了進來。
看著神色還頗為焦急。
「怎么了?」
蘇徹一揚眉頭。
「宮中,宮中來了個公公。」
那家人咽了口唾沫說道:「聽說是陛下聽聞有真仙下界,正準備焚香齋戒,請仙人……」
「哪有什么仙人?蘇師弟,你瞧著了嗎?」
李守常左右張望了一番。
「你去回復一下,就說我們很快就會動手,讓陛下該吃肘子吃肘子,想吃啥吃啥吧。」
那家人眼神瞧著蘇徹,雖然沒說話,但那個言外之意比說話還清楚,老爺您確定就這么說?
「肘子這東西還是少吃,多吃些。」
姜守誠補充了一句。
蘇徹擺了擺手,那位家人如蒙大赦,趕忙走了。
「要我說你們這位陛下也算能忍,連蘇師弟你這亂臣賊子都能忍得下。」
三人一狐奔著花園而去,一路上依舊閑聊。
「閨女別笑,你這個叔叔他沒讀過什么書。」
姜守誠搖頭晃腦地說道。
「嗯,你讀書多,你給我講講。」
「人間之事,不過如此。哪朝哪代,祖宗不都是亂臣賊子出來的嗎?嫌棄亂臣賊子,先回家把太廟燒了。」
「你這句話說得在理。」
轉過幾個彎到了蘇徹的花園,李守常又是一聲贊嘆。
「蘇師弟,人家說你是青帝轉世,我還不信,今天看了你這院子,愚兄信了。」
蘇徹看著此時依舊滿園盡是芬芳的花園,一時之間也只有笑笑。
當初為了哄小狐貍開心,在這院子里布了一道陽和之氣,院子里的花草從此便不再凋落,日日吐露芬芳,還是一邊結果子一邊開花。
當真是兩不耽誤。
「這沒什么吧?」
蘇徹是真不知道李守常是跟自己開玩笑,還是真的在贊嘆。
畢竟這種手段,在蘇徹看來,修行人應該都會幾手類似的。
「巧妙。」
姜守誠補了個評價:「雖然是以陽和之氣養育,但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多了,蘇師弟你這院子里要出妖物,少了,可就沒有這樣的盛景,這個恰到好處,最是難得。」
「不過是我當時隨手為之……」
「不是東極青帝,誰又能有這樣的妙手?」
在華亭里坐好,小狐貍命下面的家人捧上來茶水點心,幾個人邊吃邊聊,倒是十分暢快。
正說話間,又有家人過來傳信。
「侯……侯爺。」
「怎么了?」
「外面,外面有個鬼使,說是都城煌麾下的判官,他家主上見咱們家瑞氣升騰,知道有真仙降臨,特來拜賀。」
「真仙?我在這住了這么久,他怎么不來拜我?」
蘇徹對這位都城隍談不上什么好惡,不過是一面之緣。
「說明你還是道行不深,回頭學魏師叔,出去闖蕩一番,保管你再回來,那城隍爺連夜搬家走人。」
李守常哈哈一笑。
「去回稟那個鬼使,我們沒功夫。」
姜守誠吩咐一句。
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又過來一個家人,手里捏著一疊拜帖。
「還……還有瑯琊王氏、陳郡謝氏、潁川庾氏……」
他還在那報菜名一般的念叨著這些豪門。
蘇徹直接給了一句。
「都不見……」
「君侯,君侯。」
又是一個家人跑了進來。
「外面有個漂亮的道姑,說是玉陽山門下弟子,叫薛……」
「薛白芷嗎?」
蘇徹站起來道。
「既然是玉陽山門下,還是有請,去請她過來吧……」
話音剛落。
蘇徹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頭。
李守常和姜守誠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自己。
而小狐貍則是云淡風輕地笑著。
什么事,很好笑嗎?
倒是蘇三公子不明所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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