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教的山門依照山勢起伏而修造,整個山上盡是其宗門之內的建筑,整座山門被若干道大陣包裹,可謂是禁制森嚴。
山門之上瑞氣祥云彼此呼應,若是遠遠看來,當真還覺得這里是什么仙家洞府,靈山寶地。
蘇徹跟在婉瑩的后面,聽著她講解山門之中的各種掌故。
也不知道這女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今日倒是比之前熱絡了許多,莫不是還有什么陰謀?
「門分八脈,分別以八卦冠名,門內弟子各自分列八脈之中,說是八脈,其實是三路人馬。一路乃是以丹辰老祖與無妄祖師為首。」
蘇徹聽到這里略一點頭。
這兩位都是教中長生真人之流,丹辰老祖甚至已經證道劫法之位,更為難得的是這兩位本身就是師徒。
只是無妄真人久在虛空之外,而丹辰子雖然貴為劫法宗師,但是早已閉死關不出,多年不問世事,甚至長生教內多人都已經猜測這位祖師早已不在人世,只是為了威懾他方勢力而故布迷陣。
所以丹辰子玉無妄真人這一系雖然紙面上實力最強,但是在長生教內反而是最弱的一支。
除此以外就是凌空尊者一脈,這位也是長生真人,不過成道在麻衣魔君之后,積累和實力在門內自然不能與這位比擬。
所以麻衣魔君雖然并非修為最高,倒是他這一系在門內掌權話事。
至于所謂的八脈首座,更是充滿了魔門以力為尊的味道,全部都是比斗而出,其中自然有許多狗屁倒灶的情況。
比如如今的某位女首座就是通過算計自己的愛人,奪了他的首座之位,里面的狗血情仇,婉瑩說得那叫一個精細。
從一開始見面時精心設計,在那位眼中落下一個眼緣,再到后面巧心算計,趕走了那位原本的道侶成功上位,修為日漸增長,終于在后來某次宗門大比之中,成功改換了門庭,攀上了高枝,將原本的道侶踩了下去。
一波三折,乃是上好的新茶。
婉瑩說得曲徑通幽,別有一番聲色,看來是沒少把這位當典型來學習。
不過見微知著,蘇徹也大概有了個了解。
長生真人們高高在上,宗門內部實際上就成了幾位步虛之間的角斗場,或者說,這幾位步虛都是長生真人們的馬前卒。
在這方面,畫骨與金玉奴兩位是麻衣魔君的代言人,除他們兩位之外,另外兩派也各有兩位代言人。
所謂的八脈首席,有六位背后都代表著長生真人,剩下的兩位,是給門內大部分隨風倒的魔門弟子留的出路。
長生教內還沒有到非此即彼的狀態,允許有人不站隊,當然結果就是不站隊就拿不到站隊的好處。
這就是魔門的公平。
當然,畫骨與金玉奴兩人在八脈首席之中極為強勢,這也對應了麻衣魔君在長生教內漸漸執掌牛耳的地位。
至于這位麻衣魔君作為一個長生真人,是如何壓住其他同門的……
蘇徹的推論就是長生教乃是南荒魔教不能等同于尋常魔門,背后還有敬奉的魔主在,也許是麻衣魔君特別得法滅盡魔主的喜愛,因此才有他如今的位置。
當然,這只是蘇徹自家的推論,長生教內到底情況如何,還要繼續觀察才行。
聽著婉瑩講解著教中的過往,蘇徹也看著長生教山門之中的風景。
走了一會,蘇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又過了片刻,一旁的婉瑩也有些后知后覺的望向了前方。
大約一里開外,一群長生教的弟子起了沖突。
他們身上穿著黑色的道袍,頭上都插著類似的木簪,身上沒有多少修為,顯然 都是剛剛入門的弟子。
一個年輕人正被一伙人圍在中間痛毆,而剩下的弟子則在不遠處旁觀。
你一拳我一腳,雖然這些弟子不過是剛入門,沒有多少修為在身,但是一個個顯然都練過些武道手段,你一拳我一腳的也算是有些章法。
被圍毆的那個年輕人顯然是有些硬橋硬馬的功夫在身,一開始還能拳腳不慌,打得圍攻他的那伙人近不了身,但是也就是多挺了十幾招,就被人家一擁而上,摁在地上痛打。
「現在的弟子們真是不像話,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敢在這個時候動手,這不是耽誤事么?」
婉瑩如是說道。
她講得沒有錯,長生教雖然已經是墮入魔道,但到底是玄門出身,更何況即便是魔門也有著自己的一套儀軌。
今天這樣新弟子拜入宗門的日子,一應典禮自然有時間上的要求,這伙人在這里一頓折騰,顯然會耽誤了大典。
即便是沒有耽誤了時辰,就他們這么一副剛剛動過手的樣子前去參加典禮,放到其他宗門里都能算是「失儀」,乃是一樁不算小的罪過。
蘇徹嘴角微笑。
到底是魔門一脈,婉瑩覺得這事不妥之處在于會「耽誤典禮」,而非門內弟子私斗,甚至一群人圍毆一個。
看前面這些小子的出手,雖然沒有沖著要了年輕人的性命,但也是奔著重傷他去的。
是同門之誼淡漠至此,還是背后另有隱情?
蘇徹一時來了興趣。
正想著繼續關注,只見那群年輕弟子之中有人看不下去了。
一個筋肉虬結的光頭高大漢子從弟子隊伍里面走了出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要他死還是改個時候,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時候。」
他看著一位俊秀公子說道。
那位俊秀公子雖然身著普通道袍,眉宇之間依舊可以見得一絲貴氣,只是他臉上邪氣頗重,兩種氣質雜糅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也不用這位貴公子親自答話,一旁自然有人應了過來。
「怎么,殺和尚,你要給這小子出頭?」
應話的那人一腳踩在被打之人的腦袋上:「姓呂的,你什么時候勾搭上了這莽和尚?」
那名喚殺和尚的大漢回以冷笑。
「你要殺他,老子不管。但是誤了時辰,咱們都要倒霉,二公子,你也要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也輪不到你這種野人做主。」
貴公子身后的一眾人等群情激奮,霎時間一起往前涌了過來,一副連這光頭大漢都要一起發送了的樣子。
「行啊,看看就憑你們那點拳腳,能不能跟老子比比?」
殺和尚說著,周身掀起一股煞氣,空氣之中仿佛響起一聲虎嘯。他捏住拳頭,輕巧地擺了個拳架。
倒是個帶藝投師的。
蘇徹站得雖遠,但卻瞧得分明,這殺和尚顯然會兩手道術,雖然不成體系,但是比眼前這些只是粗通導引之術的入門菜雞強了不少。
這點手段雖然粗淺,但是收拾這伙人不在話下。
「倒是讓師叔瞧了笑話。」
婉瑩說著:「等下一定好好責罰他們,至于那幾個不成器的,直接開革走人便是。」
蘇徹轉頭瞧了一眼這位。
開革走人?
蘇徹猜也能猜出來眼前這伙人能夠走到今天,一個兩個不是命好就是費了不少的功夫。那些命好的也多半都是祖上已經替他們付出了苦功。
因為這種事情開革出去,這長生教的魔門招牌豈不是可以不要了?
「我倒是覺得有趣,門內弟子彼此磨礪,難道不是符合圣道么?」
蘇徹這般說著揮了揮手。
「師侄還是稍安勿躁。」
這一句稍安勿躁讓婉瑩不由得又多想了不少。
眼見得那邊的比斗還要升級,便有一個身穿錦袍的男子匆匆趕來,口中不住地呵斥道。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還不趕緊去堂中跪下,等下有金首席座下的愛徒婉瑩仙子前來觀禮,你們一個個還不警醒些?」
此人雖然還不到神魂境界,但是比起眼前這些菜雞也當得起一個師兄二字了。
他左右掃了一眼,看在地上趴著的那個年輕人,頗為厭惡地說道:「死了沒有?沒死就趕緊爬起來。」
「孫世兄,想不到今日竟然是你當值。」
那貴公子說著向前一拱手道。
「二皇子,咱們還是要趕緊,今日聽說還有大人物要來觀禮。」
那位姓孫的錦衣人無奈說道:「上上下下為這事一早就開始忙,您多擔待。」
「世兄說得哪里話,教中哪有什么皇子不皇子的。」
那貴公子應承道:「我們這便前去,只是不知道是哪位貴人?」
「我們哪里知道的那么清楚。」
姓孫的一臉苦笑:「不過聽說跟麻衣師祖有些關系,咱們還是快些走吧。聽說就連畫首席都過問了,現在咱們這邊是如履薄冰。」
這幾句話說完,那一個個弟子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只剩下那個姓呂的還在地上趴著。
即便是他們這些剛剛入門的弟子,也都聽過這位畫骨畫首席的名頭。
得罪了旁人,或許不過是些責罰,乃至開革出去。
若是得罪了這位,怕是當即就要被抓去做了丹材。
他們這般蝦米一般的人物,誰敢違逆畫骨的意思?
就連之前為他打抱不平的殺和尚,也不過是略微瞧了他一眼,就趕忙跟上了大隊,沒有一絲猶疑。
「二皇子?」
婉瑩見蘇徹問話,趕忙回道。
「這次新收的門人之中,有無終國的二皇子,應該就是剛才那位。」
「倒也是算是個人才。」
蘇徹這邊瞧著,也不多言語,由著婉瑩在前面領路。
不多時,一座頗為巍峨的殿堂就在眼前,正中的匾額上寫著「祖師堂」三個大字。
此刻,一群身穿道袍的年輕弟子已經列隊完畢,正在大殿外面的廣場上整齊的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