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東華玉書》,這是當年在黃天道宗門之中,玄都宮的地仙親自送來的傳承。這份傳承本身就意味著對蘇徹「上古青帝靈威仰」轉世身份的認可。
也正因此,蘇徹對這路神通的修習并不上心。
或許是因為自己下意識地清楚所謂靈威仰轉世不過是他人營造出來的一個噱頭,并不是自己的本來面目。
然而今日卻是要借這一脈傳承讓自己脫厄而出。
蘇徹看著丹爐之內升騰的火焰,天魔正在其中一點點解體,衍化出全新的東西。
這正是《太乙東華玉書》之中的煉圣之法。
類似于太古妖神們的湮圣之道,但是卻與之有了根本上的不同。
如果說是湮圣之道是占有,那么煉圣之法則歸于天人相搏,乃是在中間取了一個折衷。
蘇徹相信這也是長生教傳承的本來面目。
現在天魔已經在丹爐之中消去了原本的結構,顯化為純粹的超拔之力。
蘇徹隨即加以若干藥材,將這種天魔散去轉化出來的精華加以固定。
這還是長生教原本的煉法,唯一的不同是蘇徹將其中原料所用到的陰魔改做了天魔。
伴隨著蘇徹循著儀軌將之一點點固定,一枚金色的丹丸也在丹爐之中漸漸成型。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雷鳴,金丹躍然而出落到了蘇徹的掌中。
一股藥香彌漫。
蘇徹將這丹丸放入袖中。
天魔以修行人的靈昧為食,但是修行人一樣可以將天魔的超拔化為己有。
當然,這個化為己有的前提是當「合于圣道」。
也就是需要按照元始魔主他老人家的法脈傳承來進行。
長生教的靈丹自然也是「合于圣道」的一種方式。
沒有純粹無用的垃圾,只有放錯地方的資源。
跟地書勾連在一處的天魔穢海,固然是自己前路上的一層桎梏,但是換個方向看,這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若是運用好了,也能解決許多問題。
蘇徹拿好了金丹,整個人如同一個飄忽的影子,離開了靈毓殿。
順著漆黑的夜色繼續向前,終于來到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上,在那條小路的盡頭,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人正在等著自己。
他的臉上已經滿是傷痕,原本俊朗的面孔已經面目全非。
鼻子斷了一塊,一只眼睛已經歪斜,嘴里的牙齒已經看不見了許多。
衣衫之上也盡是穢物,雖然能夠看見他努力地洗刷自己,但是并沒有多少效果。
至于臟腑之內的暗傷,皮膚上被人刻意涂抹的痕跡……
他抬起頭,看著上面的那個黑影。
不管如何改變角度,影子里的那位前輩就像是一片虛無,永遠看不清楚面容。
三日之前,就在自己準備自殺的時候,是這位前輩救下了自己。
當時自己已經找好了一棵大樹,正準備投繯自盡,然后就看見了這位前輩。
「好端端的自殺干什么。」
這位前輩這般說著,而呂崢當即便哭了出來。
原本以為進入了長生教就意味著一個新的開始,沒有想到接著而來的是無盡的折磨。
自己所有的衣衫,都被那些惡人用穢物污染,還逼著自己去舔,去吃。
每日都要毒打自己,就是要傷及自己的經絡與臟腑,修行幾乎無法入門。
只要是重要的課程,他們就會派人攔著自己,故意跟自己起沖突,到時候便會有門中的弟子過來責罰。
自己會被罰思過三日,而跟 自己沖突的人只不過是呵斥幾聲……
如果只是這些,自己或許還會繼續隱忍。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天他們故意向自己泄露消息。
父親,那個無終國的帥臣,已經在獄中賜死,自己家的冤案永遠無法洗刷干凈了。家中上下老幼,都已經下獄。
這些女干佞……
呂崢一想到父親為自己最后爭取來拜入長生教的這個機會,居然會成為抄家滅族的引頭,就無比憤恨當下的自己。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活到練就神通,將這一切洗刷干凈的那一天。
這是曾經支撐呂崢活下去的念頭。
正是這個念頭,那才會吞下那些穢物,忍受這些折辱,因為整個呂家……現在只剩自己了。
然而這只是更多羞辱的開始。
呂崢終于意識到,對頭是根本不會讓他在長生教內習練什么神通的。
就連教中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師們,也都跟他們是一伙的。
而再過三日就是門中第一次考校的時候,如果排名最后,就會被趕下山去。
一旦離開了長生教,等待自己這個逆臣之子的會是什么,不必多言。
呂崢已經親耳聽到負責考校的那位仙師親口說過,三日一到,就要把自己這個廢物趕下山去。
因此,為了避免再遭折辱,呂崢才會自己走上這條絕路。
「不錯,你又忍了兩天。」
蘇徹看著跪倒在下面的呂崢滿意地點了點頭。
「呂崢的這條命是前輩給的,只有前輩能拿走。」
「我給你出的考題,你這幾天想明白了嗎?」
蘇徹看著下面的這個少年。
無終國和孤竹國,是兩個依靠長生教庇護的小國。
這些依托于各類魔教生存的小國也構成了南荒的底層。
之所以救下他,是因為蘇徹也有著自己的計劃。
「背后的主持人應該是二皇子身后的獨孤家,他們在無終國勢力龐大,家主獨孤威身為太師,為我國武臣之首,我們呂家已經動搖到了他們家在朝中的位置……」
「錯了。」
蘇徹不等他說完接著說道。
「錯了?」
呂崢看著上面的那位前輩。
「我問你,你家遭遇如今的結局是因為什么,你答是因為女干佞陷害。」
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前輩說道。
「若是沒有國主在背后做主,哪來的女干佞當權?而這歸根結底,還是在你們家自己身上。」
「我家自己……」
「你父親若是慨然起兵,殺他個昏天黑地,也不失為壯烈。就這樣死在監牢之中……除了一個忠義的虛名還剩下什么?」
「所謂虛名,不過是那些人編造出來的羅網,是他們苦心孤詣設下的陷阱而已。」
蘇徹說著將袖中那枚金色的丹藥丟到他懷中。
總算是趕上了。
「你將這枚丹吃了,我保你能過了明天的考校,我還會再傳你一路拳術。」
蘇徹聲音一轉道。
「弟子謝過恩師再造之恩……」
「行了,我不是你的老師,你也不是我的弟子。」
蘇徹直接干脆地說道:「你要記住,這長生教內一個好人也沒有,我也一樣。這里只有爾虞我詐,明白么?」
「弟子懂了,前輩之所以愿意提攜弟子,皆是因為我是個有用之人……」
「不。」
蘇徹打斷了他。
「你與我沒什么用處,我只是隨便走一步閑棋。」
投石問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