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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悶三兒

  呼嚕,呼嚕!

  咬一口窩窩頭,挑一筷子方便面,捻一抹豆瓣醬,咬、吸溜、嘬,劉貞吃的不亦樂乎。

  南易把自己飯盒里的面都夾到劉貞的飯盒里,自己拿著窩窩頭在面湯里蘸一蘸,等變得松軟一點才往嘴里送。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唔……恩恩!”

  嘴上答應著,劉貞干飯的速度一點都沒減慢。

  南易看著,這樣不行,小丫頭估計有生以來就沒有這么痛快的吃過,一會肯定要脹肚子。

  呼呼……吹了吹飯盒里面的湯,咕嘟咕嘟,南易把湯喝了個干凈,去車廂連接處涮了涮飯盒,追著剛才列車員消失的方向。

  三五分鐘后,南易就拎著飯盒回來,再次從旅行包里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捻出三顆山楂泡到開水里,用筷子一直在那里搗啊搗。

  俄而,劉貞終于把方便面干光,又吃了兩個窩窩頭,舒心的輸出一口氣。

  摸了摸肚子,小眼睛瞄了瞄車廂里的其他人,又䁖了一眼南易,發現沒人注意她,兩只小爪子就伸到肚臍眼上面,解開拴著褲絆的紅布繩子,放寬了一點,又系緊。

  她的小動作,南易都看在眼里,不過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把山楂水往她那邊推了推,然后就老神在在的在那里抽神仙煙,心里繼續琢磨剛才沒琢磨透的事情。

  南易已經找人打聽過,他和劉貞要去插隊的地方是寶安下面的沙角頭公社文昌圍大隊。

  沙角頭緊靠著深甽灣。

  深甽灣又是鼎鼎大名的“海葬灣”,每年都有不少人把命葬送在這個海灣里。

  雖然死了不少人,可還是有人前赴后繼的去送死。

  誰讓深甽灣對面,就是燈紅酒綠,傳說中只要肯干,就不會餓肚子的香塂呢。

  就南易所知,沙角頭的人并不窮,雖然土地貧瘠,可守著這么個黃金水口。每年給那些向往新世界的人擺擺渡,就能撈不少。

  被分派來寶安,是南易活動的結果。

  可具體分到哪個大隊,那就是寶安知青辦的事,南易可是鞭長莫及。

  文昌圍就挨著深甽灣,不管是離現在的寶安市區,還是將來的深甽市區都不是很遠,這里算是一塊風水寶地,也會成為南易的發家地。

  劉貞手里捧著飯盒,小口小口的呡著,眼睛滴溜溜的不時偷看一眼南易,心里想著,“他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旅途很漫長,他們坐的雖然是一輛快車,可最高時速也只有80公里,到寶安有2700多公里,加上中途臨停,六十個小時能到地方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第一天,兩人還能天南地北的侃大山,第二天就不行了,能聊的前面兒都聊了,其他不該聊的,南易也沒打算告訴劉貞。

  整個車廂里面的情緒都不是很高,不比老三屆,他們前面的知青都是主動要求下鄉,情操之高尚,激情之澎湃,是帶著改變農村落后面貌的崇高目標。

  前有老三屆(1966-1968年)、新五屆(1969-1973年),還有后五屆(1974-1978年)先行一步的前輩們,插隊是怎么一回事,一個個早就門清。

  如果這趟列車不是往南開,而是往陝北的方向開,車上肯定有專門的人看著,就怕有想不開的跳火車逃跑,甚至干脆自我了斷。

  無聊了,南易就教劉貞下五子棋。

  拿著筆在本子上畫上格子,給劉貞說了一遍規則,又試著下了一盤,她也就搞懂了規則,兩人有模有樣的下起來。

  有了五子棋,兩人的旅途變得不再那么枯燥。

  干飯、下棋,下完棋再干飯,周而復始,中間在穿插點睡覺時間。

  好不容易,58.532個小時過去,火車慣性的拉動,讓南易睜開了眼,透過車窗看到“深甽站”的站牌。

  列車員這會也過來喊:“終點站到了,都醒醒……”

  抓著劉貞的肩膀,把她搖醒,“醒醒,火車到站了,去盥洗臺洗洗臉,行李我來拿。”

  “嗯?”劉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干巴巴的眼屎被搓掉,睡眼惺忪的問道:“到寶安了?”

  “嗯,到了,快去洗洗。”

  南易把一條毛巾塞到劉貞的手里,自己站起來把行李從行李架上拿下來。

  一個打好的背包、一個裝著搪瓷臉盆的網兜,這是劉貞的家當;兩個旅行包、五個裝著各色吃食的網兜,這是南易的家當。

  把背包背在背后,一手提著兩個旅行包,一手攥著幾個網兜把,南易下車以后,就站在門口邊上等劉貞。

  沒一會,劉貞脖子上掛著白毛巾,人還恍恍惚惚的跨步下車。

  “南易,東西給我一點,你一個人拿太重了。”

  “沒事,我拿著就行了,剛才我掃了一眼,沒看到知青報到點,可能設在出站口,我們過去看看。”

  “嗯。”

  兩人沿著并不密匝的人群走出站,駐足左右打量了一下,就看到一隅的知青報到點——一張桌子,一個戴著眼鏡,年紀二十大概有八的男青年。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領導同志,這里是知青報到點嗎?”

  “偷有理,搶無罪,革命的強盜精神萬萬歲。對,這里就是。以后不用喊標語了,正常說話。”眼鏡男說道。

  “好好好,聽領導的!”南易應著,又指了指劉貞和自己,“她叫劉貞,我叫南易。”

  “南易、劉貞是吧……嗯,有你們的名,在邊上等一下,等你們去沙角頭公社的知青到齊,就可以出發了。”

  “出發?領導同志,我們要自己過去?”

  “系啊,你們自己到公社,大隊的人會去公社接你們。”

  “明了明了,唔該。”

  “你識得講白話咩?”

  “小小。”

  眼鏡男喔了一聲,就低頭看著名冊,不再搭理南易。

  南易知趣的拉著劉貞走到一邊,“你在這里等我,千萬不要走開,我一會就回來。”

  “嗯,你去吧。”

  南易放下行李,往遠處走去,走的時候,還不時的回頭看看。

  他這是不放心!

  走過拐角,最后一次確認,南易才加快了步伐。

  “南爺,這里。”

  一個蹲在那里抽煙的小子站起來,喊了南易一聲。

  南易走過去問道:“東西搞到了嗎?”

  “搞到了,兩箱,夠用兩三年的。南爺,你怎么要搞這玩意,我都被這邊走水的人笑話了,花高價就搞一箱衛生巾。”

  “笑話就笑話,這邊黑市是誰把著,查清楚了嗎?”

  “還沒,我現在只知道姓賴,別人都說什么賴大佬賴大佬,具體叫什么我還不清楚,也沒有見上面。”

  “你繼續查,文昌圍大隊的情況摸過了嗎?”

  “查到了,大隊長叫冼耀東,副大隊叫冼耀華,會計叫冼濟民,出納叫冼耀威,民兵連長叫冼耀國,婦女主任叫牛愛花。這個村子幾乎都是冼姓,其他的姓氏很少,我找人問了問,外姓都是以前上門女婿的后代。”

  “問?你怎么問的?”南易蹙眉道。

  “南爺,你放心好了,我把自己打扮成磨剪子鏘菜刀的,哥們不是有這手藝么。”悶三兒,大名丁六一,對著南易嘚瑟的說道。

  “算你機靈吧,不過也有破綻,你這口音瞞不住人。往這邊跑的都是浙省那邊過來的,北邊的不會往這兒跑。”

  “嗐,已經有人問了,我回答他們我媽是京城的,我爸是浙省的,在京城呆了好幾年,口音改不回來了。”

  “算了,不糾結這個。”

  南易擺擺手,對方可能也沒有多想吧。

  要是換了他,肯定把悶三兒關牛棚里審問。這兒的民兵可有協助邊防的責任,碰到有嫌疑的,審問一下的權利還是有的。

  “知青住哪里,你知道吧?”

  “知道,冼氏的祠堂里。”

  “那好,晚上九點,你把東西擱祠堂外面,我自己去拿。”

  “好。”

  “你還能在這里呆幾天?”

  “一個半月沒問題,本來還要去趟中原搞軸承,不過那邊已經是老關系,我打個電話事情就搞定了。”

  悶三兒是物資局的采購員,他的工作就是在外地出差采購各種京城需要的物件,一趟出差就有很長的時間可以休息。

  這個年代,悶三兒這種采購員,還有就是開大解放的司機,都是比較殷實的。他們可以借著工作的便利,在兩地之間倒賣,一趟下來,就可以賺到普通人幾個月的工資。

  “行,那你盡快把那個姓賴的查清楚,我得盡快和他見一面。”

  “明白,南爺,我還搞了幾條華子,晚上也給你送過去,你可以拿著和冼耀東套個近乎。”

  “我還需要你教,行了,我回了,自己當心點,這邊要逃塂的人不少,里面也有狠人,不要和他們對上。”

  “我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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