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南易。”
“耀華叔,有什么事?”
南易和冼為民、冼為樂說完磁帶的事情,剛走到河邊的埠頭,冼耀華就兜了過來。
冼耀華還沒走到南易邊上,已經做出掏煙的動作。煙先一步挨到南易的手,劃著的火柴緊隨其后也跟上。
吧嗒!
火星子快速蔓延。
“南易,耀東不在,大隊的人就找我打聽大隊支不支持他們搞養殖。”
“養什么?”
“豬和家禽雞鴨鵝。”
“原則上,我不太支持社員們從事養殖業。
原來第三小隊只養了幾十頭豬,豬棚那一塊就臭烘烘的;雞呢,整個文昌圍也沒多少只,可你也能看見,這雞屎拉的到處都是。
還有鴨,也就是現在數量不多,不然,荷塘、河里也會拉的到處都是鴨屎。
社員們想搞養殖,一開始數量可能不會多,可等嘗到甜頭,規模肯定會擴大。
我不敢想象,要是養上數千頭豬、數萬只雞鴨鵝,文昌圍會變成怎樣一副光景。
咱們現在只有服裝廠,可不久的將來就會有食品廠。
你說,要是客商過來一看,咱們食品廠邊上就有臭烘烘的養豬場,他們會怎么想?
他們會不會覺得食品廠的吃食不衛生?
我的意見,文昌圍大隊不但不能搞規模化養殖,就是現在養著的一百多頭豬,到了年底也全要出欄,把豬圈推掉。
從明年開始,現在大隊建筑集中的范圍內不再養豬,雞鴨鵝的數量也要控制,三樣加起來,人均不能超過兩只。
還得給我都圈好了,我不想看到它們在大隊到處拉屎。”
聽了南易的話,冼耀華面現難色,“這不太好吧,文昌圍是農村,大家都是農民,不許養雞鴨鵝,這說不過去。”
“我沒說不許啊,我是說要控制數量,養那么多干嘛?一戶就算養上五十只老母雞,就算它一只雞一年可以下250只蛋。
我這是往最高里算,有幾只母雞一年能下這么多蛋?
就算它250,一年也就是12500,送到收購站,就算按照最高收購價來算,七分錢一個撐死了吧?”
“沒那么多,一般都是按四五分一個收。”
“我就把他們孵出來的雞蛋都按特級論,就算七分一個,那一年可以拿到八百七十五塊。
一只母雞從小雞養到趴窩起碼得半年,最厲害的雞可以下兩年半的蛋。
兩年半加上半年,這就是三年,一只母雞三年可以下625個蛋,平均一下,一年208個,一年的最高收入就是七百二十八塊。
這乍一聽是不是蠻高?
一年七百多,一個月六十來塊,比大部分工人的工資都強。
可我這賬是怎么算出來的?
這可都是按照最理想狀態進行計算,真要養起來,一年能有三分之一的收入就阿彌陀佛了。
你說,要幾個雞蛋用來孵小雞,才能確保得到五十只母雞?
其他孵出來的雞怎么辦?
五十只母雞,一天要喂多少食?
只讓母雞吃草籽、黃犬[蚯蚓],不喂米糠得唔得?
咩是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
來場雞瘟,母雞死絕,他們承不承受的起這個損失?
耀華叔,誰要是想不通,你就讓他們回答這幾個問題。
能給出答案,自認為扛得住,想養也可以養,不過不許養在村里,灘涂地那里,離村最遠的地方劃一塊出來,想養就養到那去。
不過得跟他們說清楚,雞屎都給我處理好,別讓我聞到雞屎味;
還有工分的事情,也跟他們說清楚,窩在家里養雞,對大隊沒什么貢獻,年底算工分的時候,不要抱怨就行。”
“好,我去和他們說清楚。”
搞養殖,南易不是沒想過,在他的規劃里,墾殖小隊未來會走出去大搞養殖業,不管是雞鴨鵝、鵪鶉、鴕鳥,還是豬、牛、羊、兔,到時候都會有所涉獵。
可他從沒想過要在文昌圍范圍內搞養殖,不管是養什么,一上規模,周邊肯定會臭烘烘,他可不想自己家,變成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場。
可要強行壓制社員們不能養,這也不是個事,他們會以為大隊礙著他們發財。
人么,沒撞過南墻,根本不懂得回頭。
南易恨恨的想著,“養,就先讓不聽話的社員去養,等賠個傾家蕩產,他們就會學乖,才會老老實實配合大隊的節奏來做事。”
南易從來沒覺得他大手一揮,文昌圍所有社員就會團結在他周圍,每個人都會對他心服口服,都會完全服從他的差遣。
經過他的手筆,文昌圍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肯定會有人不服他。
哪怕是他把文昌圍打造成全國第一大隊,也肯定存在不認同他的人,只是到那時候,就算有不同意見,也只能憋著。
克己慎行,求同存異,南易允許文昌圍有不同的聲音,關鍵是不能阻礙他心里制定的發展計劃。
除銹、洗牌,用三五年時間,把看不清大方向,給自己裹亂的剔除掉。
南易一路想著,腳步自動往墾殖小隊那邊走去。
途中,路邊的南瓜地里,幾個小崽子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快走兩步,等看清小崽子在做什么,南易的火氣蹭的一下,從腳底心一直冒到頭頂。
“小兔崽子,都給我滾上來。”
地里的小崽子聞聲看到南易,撒腿就想跑。
“跑,往哪里跑,我都知道你們是哪幾個了,看你們怎么跑。”
小崽子們一聽,也不敢跑了,一個個走到南易的邊上,低頭看著地,不敢說話。
“啊!才吃了幾頓飽飯,就敢這么糟踐糧食,啊……”
南易的火氣很大,手已經揚起來,耳光都已經甩出去半截,可還是硬生生收了回來。
“玩什么不好?往南瓜里拉屎撒尿?遇到災荒年,一個南瓜可以救一家人的命知不知道?
我……
算了,我也懶得罵你們,把你們動過手腳的南瓜一人抱一個回家。回去自己跟你們老豆老媽說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
你們啊,你們!”
南易手指點了點幾個小兔崽子,轉身走了。
南瓜沒成熟,還長在藤上的時候,在南瓜上挖一塊出來,然后往里面拉屎撒尿,這是七零八零后很多農村孩子都干過的事情。
拉屎撒尿,然后把挖出來的那一塊蓋回去,幾天時間,南瓜就會長好,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來曾經被挖開過。
異曲同工的,還有當卷心菜還小的時候,往上面拉屎,等卷心菜慢慢長成,菜葉包裹成球,屎也會被包在里面。
如果說,七零八零這么做算是惡作劇,無傷大雅。剛才的這幫小兔崽子可是六零后,小時候多半都嘗過挨餓的滋味。
挨過餓,還這么不珍惜糧食,這讓南易真是七竅生煙。
要不是不想給自己的計劃平添不必要的障礙,剛才的耳光,他真會甩過去。
一天遇見兩件凹糟事,這讓南易也沒了去墾殖大隊的心情。在埠頭洗了一把臉,壓一壓肝火,抽著煙,揣著煩悶的心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