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服務員很快就把餃子給買回來,南易等四人就著餃子大快朵頤,等飯吃的差不多,南易又把剛才那個胖服務員叫了過來;
也不再裝什么老客,直接就說道:“姐,我們呢,剛剛從京城過來,您能不能幫著介紹個人,明天帶我們到處轉轉。”
“這人呢,大姐還真有這么一個,不過……”胖服務員為難道。
“姐,怎么說?”
再南易的追問下,胖服務員才說道:“這人吧,有點不靠譜,是個街溜子。”
“街溜子也沒事,吃喝我都供著,末了再給他二十塊錢的辛苦費。”
“那姐幫你說去,明天上哪找你們去?”
“春誼賓館,明天早上八點在賓館大堂等,要是沒等到人,就和賓館的前臺說一聲,找305的南同志,我會給前臺留話。”
“成,明兒一早,他肯定到。”
“那就謝謝姐了。”
從鼎豐真出去回春誼賓館,沒一會六子又來了。
“今天我送了幾盆君子蘭過去,有好有壞,基本都是甲等,只有一盆是乙等,出門的時候,我就把那盆乙等給出手了,賣了兩萬八。
那盆花,章運水說養廢了,沒想到居然還能賣上這個價,君子蘭這價真是有點瘋了。”
“今天,我們在外面也瞧見了,那些收花的我看后面都有人戳著,都是什么人,知道嗎?”南易問道。
“那可雜了,有江浙過來的,也有粵省的,香塂人、李家坡人、日夲人都有,國內其他地方來的也不少,有很多君子蘭是從大別山那邊來的,把帶來的君子蘭賣掉后,人就留在這里繼續倒。
一開始,本地人也就是把自己養的君子蘭送到花市出手換倆錢花花,可后來看這價一直漲,有些干脆自己不養了,也就在花市倒來倒去。
特別是三爺吩咐演了那幾場戲后,這價更是猛漲,可光聽有價,看不到多少人出手,在倒的都在那里憋著,指望憋出個天價來。”
“啥價的時候換手最頻繁?”
“一萬到兩萬這段的時候,買賣是最多的,一天能交易個幾百盆,前面把自己的蘭花賣掉的人又殺回來買蘭花了,從養殖戶變成了蘭倒。
等價格破兩萬的時候,叫價的人多,賣的人少,大家都開始憋。
就在那個時候,我就把手里次一點的蘭花出手了大半,等漲過三萬的時候,又把剩下的大半給出完,手里也就只剩那兩百來盆精品。
就今天那盆乙等的,還是我從一個養殖戶里收的,收的時候花了六千五。”
南易聽完,沉默了一會說道:“趁著花王大賽達到最頂峰的時候,把手里的花都給出手了,也不要按市價賣了,打點折扣快速脫手。等事情辦完,你先回京城歇倆月。”
“好的,南爺,那章運水?”
“再給他三十萬,就跟他說,合作結束了。”
“好的,懂了。”
六子走后,南易幽幽的對悶三兒說道:“說說你每次收到賬的金額。”
“第一次55萬、第二次72萬、第三次93萬、第四次206萬……”
“停,第三次和第四次隔了多久?”
“第三次去年年底,第四次就是上次和你在李家坡見面后,過來安排炒作的事情,順便把錢給收走,差不多仨月吧。”
“我們在這個時候出手,炒君子蘭的事情也就見得光,沒把柄好抓。去年就聽說,金陵那邊在炒錦鯉,浙省那兒在炒五針松,本來還想去摻和一下,現在也就算了。
分錢的時候,再給六子加半成,剩下的我們再分。半年內,六子再來找你求財路,這人還可以繼續防著用,要是沒主動找你,以后就別用了。”
“南爺,你是說六子坑了我們的錢?”
“財帛動人心,多點少點吧,這本來就在我預計的損耗之內,他沒把錢都卷跑就算人品過得去。”
“那也得他卷的走啊,他最多也就能卷走一筆,我把甲亢也放在這里呢,他就負責盯著六子,前幾次來拿錢也是甲亢私底下通知我的。南爺,我也想得到不能把太多錢留六子手里。”
“六子坑了我們也好,沒坑也罷,這事情就這么過去了,就按我前面說的,你自己決定還用不用他。也有可能人家賺夠了,回家躺著享福了。”
炒君子蘭這個項目,創意是南易給的,技術層面的思路也是他出的;管理是悶三兒干的,錢是南易和悶三兒一起出的;最終項目落地和執行是六子奮戰在一線的。
跳出其中,理智的看待這個問題,南易和悶三兒分大頭是天經地義的。
沒有創意和技術思路,沒有啟動資金,這個項目根本就不可能啟動,這三點是決定項目能夠成功的基石和關鍵因素。
可往往執行的人不會這么想,他只會看到自己奮戰在一線,日夜辛勤的付出,才把項目從“一無所有”變成“高屋建瓴”。
六子肯定認為自己勞苦功高、付出最多,再加上幾百萬的現金在床底下撓啊撓的,他的心能不亂才怪。
“他媽的,事情都是我干,分錢我只能拿一成,反正沒人知道,我從錢堆里扒拉一點揣自己兜里也沒事。”
某時某刻,南易相信六子肯定有這樣的心理掙扎,貪婪、憤不公,都會促使他把不該拿的給拿了。
當然,還有每隔一段時間就能收到的報告,南易推導一下,就大致能計算出來錢數對不上,不符合這個項目的收支規律。
不過他只要確認兩件事就行,一、在他的底線范圍內;二、他大概少拿了多少錢。
僅此而已,追究是不可能去追究的。
那樣沒多大意義!
翌日,八點整。
南易和悶三兒準時到了賓館的大堂。
只見大堂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黃皮襖子,頭上戴著一個氈絨帽,雙手攏在袖子里,渾身直哆嗦,眼睛還不忘亂瞅的男人。
“你是胖姐介紹來的?”南易上前問道。
“對對對,我是二尕子,您就是南同志吧。”二尕子一邊說,一邊還從兜里往外掏煙,想給兩人散。
南易瞄了一眼他的煙盒,鄒巴巴,軟不拉幾,煙盒開口處也只能看到一抹白裹著一圈土色的煙絲,它孤零零的,邊上根本沒伴兒。
估摸著這煙盒里也就只有這么一根獨苗,人家根本沒誠心想發煙,無非就是做個樣。
這煙,南易倒是挺好奇,不是這邊常見的長白參、迎春、蝙蝠、金葫蘆、春歸、海蘭、參童中的任何一種,而是茅臺。
“煙挺好,茅臺啊。”
二尕子把唯一的一根煙從煙盒里拔出來,夾到自己的耳朵上,煙盒往茶幾上一放,“不好,差煙,湊合抽。前幾年還從南邊來了幾個土老帽,說要搞什么花卉,還拉著我入股呢。
一人就出千把,就這點錢夠干啥的,小氣巴拉,我都沒正眼瞧他們。”
南易一聲輕笑,手往兜里一伸,掏出兩盒華子放在茶幾上,“二尕子兄弟,這兩盒煙你拿著抽,今天還得麻煩你呢。”
“華子啊,南同志抽的可以啊。”
“不好、不好,就是用來撐場面,原來還好抽個廣喜,后來發現煙錢開支太大就戒了,戒了后,家里每月能多添三頓肉呢。”
“南同志,你這混的不行啊,我平時就拿根棒子去林子里打個傻狍子,整上一頓大肉,再開瓶茅臺,這喝茅臺、抽茅臺、吃狍子,這才是生活么。”
二尕子的話音還余音在耳,可茶幾上的兩包華子已經不見了,獨留下空空如也的茅臺煙盒。
真是街溜子,這手藝爐火純青。
“二尕子兄弟,那麻煩你了,帶我們倆到處轉轉。”
“行啊,這春城就沒有我不熟悉的地方,我肯定帶你們轉個遍。”
“那好,走著。”
“南同志,你們吃早飯了么,要沒吃,我先帶你們去整口早飯?”剛走出春誼賓館,走在前面的二尕子就回頭說道。
“還真沒吃,那就先去整點。”
二尕子帶著南易他們在大街上左轉右轉,沒一會,就來到新民胡同的回寶珍餃子館。
“四十年前,這新民胡同就是春城的市中心,是整個春城最繁華的地方。這南來北往的旅人、商客都得來這里吃上一盤餃子,整上半斤燒刀子。”
南易其實不太想大清早的吃餃子,不過他也沒說什么,給自己點了四兩羊肉冬瓜餡的餃子,悶三兒和他一樣。
二尕子呢,沒怎么客氣,給自己點了八兩牛肉芹菜餡的餃子,還點了鍋包肉、牛條、牛腸,附帶半斤燒刀子。
南易都納悶了,沒聽說東北有喝早酒的習慣啊。
好在,二尕子還知道自個現在是干嘛的,一邊胡吃海塞,還沒忘記給南易他們扯一下回寶珍的典故。
“聽老人說,這1924年啊,回寶珍在永春路小劇場開炒菜館的哥哥突然去世,這回寶珍被迫從冰城過來接替他哥哥的產業。
可他來了,沒把炒菜館給整起來。
第二年,他就關了炒菜館,把鋪面遷到現在的位置,開了一家回記餃子館。這回記餃子館,價格平和、講究實惠和信譽,很快就在春城叫響,而且聲名遠揚。
干倒了其他四家清真餃子館,回寶珍把泰來慶、薛寶順、孫振明、傅連玉四家倒閉餃子館的雇工收到自己餃子館來,為他們謀一條生路。
這回寶珍的名氣,也和回記餃子館一樣,在這里叫的響亮著呢。”
南易聽著點點頭,只是現在這回寶珍估計和回家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二尕子這街溜子,干起向導兼導游還挺盡責,帶去的地方都是春城的好地方,什么偽滿皇宮博物館、凈月潭國家森林公園、春城電影制片廠……
春城值得一去的地方,二尕子都帶著他們轉了個遍。
南易也管了二尕子三頓飯,好嘛,估計這二尕子打算用三頓飯管上后面的半年,好菜點起來不客氣,往肚子里塞得也多。
而且一天下來,愣是沒上過大號。
吃完晚飯,南易就拿出二十塊錢,又拿了兩包華子,把二尕子給打發走了。
二尕子還挺高興,估計難得碰到南易這種出手這么大方的傻帽。
街溜子么,肯定不受人待見,平時想混上好吃好抽的也難。這一天,關于一個傻帽的故事,不知道他會編出多少個版本,也不知道會說給多少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