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桿式其實很好理解,上線和下線你關系都處熟了以后,對上,你可以先給點訂金或者賒賬把貨先拉走;對下,你可以把他們訂下批貨的錢先收上來。
這樣,你就可以用一百塊的錢撬動三百塊,甚至五六百塊上千塊的生意。不過這種方法不能常用,偶爾用一下還行,杠桿能翹到多高,取決于你的信譽和你的眼光。
信譽要是沒了,這個方法就不靈了;要是一批貨你打眼了,你賺的錢就要全部填進去。”
“懂了,拿我的人品當擔保,先把產品拿過來賣,等賣掉再付錢,對吧?”
“理是這么個理,可實際操作起來,你不能等貨賣完了再給錢,你得把你的生意轉起來,把你的錢也轉起來。這個星期賺的填上個星期的窟窿,下個星期填這個星期的。
欠上線的錢,時間不宜太過長。除非,你和你上線的地位來個逆轉,不是你求著他給你貨,而是他得求著你賣貨。
要想逆轉,就得你的生意體量夠大,這樣,上線也就不是上線,而是供應商,要靠你吃飯的供應商。”
南易說的這一套,其實不太適合當下供方市場的情況,如今這批發商也得歸納到倒爺之流,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這個分界線本來就不太好畫。
樓玉春想把上線變成“供應商”,就得打通“公”里的“私”關系,還得具備敏銳的目光和強大的銷售手腕,把積壓產品給銷出去。
要是暢銷產品,鬼給你賬期,不現付能拿到貨,那他這個“私”就得吃的很深。
不管從國企拿貨,還是從私人手里拿貨,想要把批發生意給玩轉,都得賭他的命夠不夠硬。
投機倒把就是口袋罪,把不把你往里裝,都得看一方青天的魄力。
“讓別人求著我……”
南易的話,讓樓玉春陷入了思考。
思考完后,他又產生了新的問題,南易都會給他一一解答。
一問一答中,火車很快就到站了。
“南同志,還沒問你來乂烏干嘛的呢,這邊有親戚嗎?我其實是想問你有沒有地方住,要是沒有,可以去我家里住。”樓玉春意猶未盡,很想拉著南易再聊聊。
“我就是過來轉轉,去你家住就算了,我會住在縣招待所,你想找我可以去那里找我。不過,我白天應該都在外面。”
“那我晚上去找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要別太晚都行。”
“那我找你去。”
在火車站的出站口和樓玉春分開,南易很快就買了一張乂烏地圖,沒去火車站的商店買,外面就有人在兜售。
不得不說,乂烏人挺能發現商機的。
南易瞄了幾眼地圖,很快就搞清楚哪里是哪里,他要去縣招待所都不用坐車,走過去就行,乂烏不大,把整個縣城橫穿也就沒多少公里。
從站前路選定了方向,南易幾人就往湖清門的方向走去。
湖清門是乂烏現在的縣城中心地帶,乂烏的商業和政治中心,也是最繁華的地方。
不過這個繁華也是相對的,乂烏沒有一個大型國企,工人階級數量比較稀少,消費的中堅力量也就少,自然這消費場所的規模也不會大,進而導致城區的規模也不會太大。
一路走來,三四層的建筑很少,基本都是閣樓房和平房。閣樓房相對于平房,挑高會高點,屋里可以搭閣樓,一層可以變成兩層。
昨天可能剛下過雨,路面不好,也不知道是哪個年頭弄的水泥地,水泥標號不高,路面就像是一些特別“騷”的小年輕臉面,坑坑洼洼的,自行車輪胎一擠,里面的膿水就向外面飛濺出來。
你就算不踩到,別人也會主動給你分享。
南易一行人,鞋子都已經被污水浸透,褲子到波棱蓋的位置也是斑斑點點;路上的其他行人也是如此,哪怕是經驗豐富,褲腳也是臟兮兮的。
有的腳上穿著低幫雨靴還好一點,褲子只是點綴上幾朵顏色低俗的梅花。
“會長,這個城市的商業氛圍很濃,有成為商業型城市的潛力。”
上戸雅美并沒有在意自己被弄臟的鞋子和褲腳,目光一直就關注著邊上不斷經過的貨擔郎,他們的腳步匆匆,大半都穿著草鞋,褲腳也被高高的挽起。
“不要輕易下判斷,先深入的去了解它,羙國和日夲的經濟發展史有看嗎?”
“我已經看過了,現在正在研究李家坡的發展模式。”
“從宏觀上來說,經濟和商業的本質都是相通的,雖然每個國家的實際情況不同,這會導致不同國家的發展模式會有細節上的區別,也就是有典型的國家特色。
無論是羙國還是你們日夲都是打那兒過來的,有現成的成功案例擺在這里,華國當然會學習,在這個經驗基礎上總結出一套適合華國國情的發展道路。”
“這就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充實中產階級?”
“對啊,一個富裕的國家,中產階級的人數肯定要占到絕大多數,最高層和最底層占少數,這就是所謂的紡錘形。”
“扶持中產進而剝削中產,讓中產成為稅收來源的中流砥柱。”
“不要說的這么難聽,應該讓每個人都爭當光榮的中產階級,為國家為社會貢獻自己的偉大力量。”
南易呵呵一笑,“我們都扯遠了,總之,華國的經濟發展之路大概會是個什么樣子,這一點,能從其他國家的經濟發展軌跡上看到一點影子。”
“會長,我明白了。”
“真明白了?”
“是的。”
“那好,我打算在乂烏投資五百萬,我四百,你一百。這筆錢該怎么投資,一切由你說了算。”
“會長,我也能參與投資?”
“當然,先富帶動后富,以達到共同富裕嘛。”南易揶揄的說道。
“會長,我已經是先富,和我一起畢業的同學,現在還沒有誰有比我擁有更多的存款,還有一套沒有一分錢貸款的房子。”
“好吧,那你帶著我富裕好了。”
“呵呵,我可不敢。”
兩人說著話,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縣委大院大門口的位置。
只見一個穿著中山裝,五十來歲的中年人,邊上跟著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從大院里面剛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就從邊上竄出去攔住他們兩個,劈頭蓋臉的就沖著兩人說道:“我只是做點小買賣養家糊口,政府為啥不讓……”
女人乂烏話中夾著一點蘭花縣的方言,南易聽了個半懂不懂。
被攔住的中年人很客氣,安靜的等婦女說完,才操著衢市普通話說道:“這位女同志,你說的話我聽不太懂,你別急,到我辦公室坐,我們慢慢說。”
說著,中年男人就邀請中年婦女往大院里面走。
這兩人,南易大致已經猜到是誰,男的應該是剛上任不久的一方父母謝改革,乂烏能夠發展起來,謝改革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女的,南易依稀記得她應該叫陳愛俏,將來也是一個名人。
南易沒想到這么巧,讓他看到了乂烏小商品市場發展史上的濃重一幕。算一算時間,乂烏第一代的城區小商品市場也應該快要建起來了。
繼續前行,很快就來到繡湖,在繡湖的邊上有一座大安寺塔,繡湖和大安寺塔可以說是乂烏文化的象征,繡湖也養活了無數的乂烏人。
“在宋代,這個湖聯通江河,面積也很大,湖里的水要灌溉無數的農田,后來,疏于治理,繡湖的面積越來越小,而且,附近的農田也變成了城市,繡湖失去了它的灌溉作用,變成了一道風景。”
沿著湖邊行走,南易一邊給上戸雅美介紹繡湖的歷史。
“會長,你來過這里?”
“沒來過,旅行指南上看到的。”
南易嘴上這么說,可心里卻是回答“來過,還呆過”。
在繡湖邊上站了一會,回憶了一下往昔,南易又率先往前走,繞著繡湖來到了西門街。
西門街是乂烏的一條老街,這條街邊上有不少住戶,街上也有不少商店,以吃食為主,各種小吃都有,什么糖烊、三分餅、千張面、東河肉餅、擇子豆腐、赤岸豆皮素包。
不過,這些小吃里面,南易只承認東河肉餅是乂烏的特色,其他的幾樣就算了,周邊縣市都有一模一樣或者類似的小吃,根本扯不清楚哪里的才算是正宗。
一人拿上一個東河肉餅繼續前行,南易的注意力大部分還是集中在街邊擺攤的人身上。
一塊門板兩張條凳就是一個攤位,地上墊上一塊布,把賣的東西擺在地上,這也是一個攤位。
不時的有人在攤子上停留,挑著貨物,打聽著價錢。
腔調多種多樣,不僅有乂烏的十八腔,南易還聽到了周邊縣市的腔調,估計是過來上貨的,看來乂烏的小商品已經可以在周邊輻射。
南易在觀察,上戸雅美也在觀察,會長說要在這里投資五百萬,可她現在還看不到這里有什么值得投資這么一筆巨款的。
開工廠不如去羊城、深甽,那里是開放型城市,政策更好;山貨,好像這里也沒有,有的只是比較繁華的小商業文化,對了,敲糖幫。
從火車站一路走來,碰到了不少敲糖幫,這幫人游走著做生意,不如把這幫人聚在一起,建一個批發市場造成集群效應。
“批發市場……難道會長真正想投資的是商業房產?”上戸雅美一邊觀察,一邊在腦子里面思考。
南易就簡單的多,他只是走馬觀花,更多的是看風土人情,在乂烏該怎么投資,他早就成竹在胸;事實上,梁慧文已經在香塂組建掛在創造力置業名下的南國紅豆商業地產發展公司。
“南國紅豆”主要致力于商業地產投資和開發領域,初始,就從參與批發市場的投資開始。
“抓賊骨頭,抓賊骨頭啊!”
循聲望去,前面一個臟兮兮的女人一邊跑,一邊往嘴里塞著東河肉餅,后面,南易他們剛去過的餅鋪的老板拿著一把火鉗在追。
“下手真狠啊。”
南易看著女人手里那一沓厚厚的東河肉餅,稍微一數就不下十張,兩毛一張,兩塊多錢啊。
“我了個去。”南易吐槽道。
原本他想事不關己,可這個女的腳一崴,直勾勾就往他這邊撞過來。
南易退后一步,校花就往前一插,一抬右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左腳一提就要往女人的膝蓋上踹。
“算了。”
聽到南易的呵斥,校花把腳收了回來,右手掐緊同時往下壓,把女人按蹲在地上。
肉餅鋪的老板這時候已經追到跟前,手里的火鉗往女人的臉上戳指著,“你還真狠啊,我一天也就只能賺十來個餅錢,你是要把我一鍋端了啊。我……”
肉餅鋪老板越說越氣,揚起火鉗就想往女人的頭上砸。
這時候,抓到賊都是先狠狠的收拾一頓,鼻青臉腫都是輕的,打斷手腳甚至是被打死的也不再少數。
“這位老板,手下留情,人家是個女的。”
“女的也得打,做賊骨頭的都沒好東西,打死也活該。”
南易指了指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女人,“你看看,她是餓壞了,這位老板,還是算了吧,出門在外,誰還能沒個難處,餅錢我給你。”
說著,南易就從兜里掏出錢,點出三張一塊的遞給肉餅鋪老板。
“那,那就算了。”肉餅鋪老板接過錢,又拿火鉗指了指女人,“算你運氣好,遇到好心腸的人。”
“散了吧,散了吧,沒熱鬧看了。”南易擺擺手把邊上看熱鬧的人給請走,然后讓校花把女人給放開,蹲在女人邊上說道:“被抓住了也不慌,就顧著吃,是個角色啊。”
南易說著,把脖子上的書包拿下來,從里面拿出一本工作手冊,在上面寫起來。
等寫好,就把那一頁撕了下來,復又從兜里掏出一沓對折的整整齊齊的大團結,十張一沓,一沓一百塊;又從另外一個兜里掏出幾張糧票點了點,把錢和糧票攏在一起,夾在紙里面遞給女人。
“20斤糧票,100塊錢,加上剛才的3塊,一共103塊。你是什么人,有什么遭遇我都不知道,不過遇到了就是你我的緣分。
這些,是我借給你的,年息五厘,要是混成人了,記得還我,要是混成鬼,就當是我送給你買子彈的吧。”
女人聽到南易的話,停止了進食,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給……給我?”
“不是給,是借,要還的,好好活吧。”南易把東西塞到女人手里,站起來就轉身而走。
“我叫顏盼南,你的錢,我肯定會還你的。”女人沖著南易的背影大聲喊道。
南易揮了揮手,繼續往前走。
顏盼南的目光一直追隨南易的背影,直到南易走遠,才攤開手上的紙,默念道:“弱骨難夸羽翼豐,群狙戚相死從容;舊事誰堪眠蓬島,胡旋乍舞四面風。文昌圍南易……”
“會長,你覺得剛才的投資會有回報嗎?”
在招待所開好房間住下,上戸雅美就把這個問題拋給南易。
“無所謂,一百塊錢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就當是檢驗一下我的眼光。”
“隨意性投資?”
“應該叫廣撒網型投資,把網撒下去,至于能不能逮到大魚就看天意。在房間呆著,我去和服務員套個近乎。”
南易吩咐了一聲,從書包里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又揣上剛才在外面買的蔥管糖和葵花籽,出了房門就往招待所前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