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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舍得和信任

  “夢特驕什么時候進來的?”

  “去年下半年,一個香塂人在友誼商店那邊開了一家店,一件賣一千幾百蚊,我買了一件,要去見客戶我就會換上。”

  “哦。”南易若有所思的把手里的T恤放下,“這牌子已經有人認了?”

  生意人要靠衣服撐場面,當然得穿一個大部分人都知道它貴的牌子,穿一件什么頂級私人定制,就算幾百萬一件又有個鳥用。

  別人看不懂,不是媚眼拋給瞎子么?

  沒錢就分期奔馳寶馬,有錢上勞斯萊斯,要是開個F1賽車,難道還在車前蓋上掛塊牌子,上面寫著——此車研發費花了1600萬美金?

  “羊城這里做生意的不少都認。”林光偉說道。

  南易抓住剛才的T恤抖了抖,說道:“那就買一件吧,正品是滌綸做的,透氣性很差,這個里面摻棉了,穿著更舒服。”

  林光偉上前摸了摸衣服,“面料不行,真的摸著和真絲一樣,挺括、懸垂性強,這個松松垮垮,穿出去被人笑話。”

  “操,懸垂性這么專業的詞匯你都知道,改做紡織了啊?”南易笑道。

  “撲街,讓你笑話我。”

  林光偉在南易白的亮眼的白球鞋面上踩了一腳,瞬間就留下一個帶著歪歪扭扭紋路的腳印。

  南易低頭看了看礙眼的腳印,霎時不岔的說道:“賠吧,半塊肥皂、一噸水、一根白球鞋粉、一包草紙。”

  “你是南文彩還是南扒皮,洗雙球鞋用得了半塊肥皂?”

  “廢話,上次洗鞋用的是鳳凰肥皂,名牌懂不懂?”南易抬起腳,用手拍了拍鞋面的浮灰,讓鞋印減淡了一點。

  “得嘞,名牌就名牌,去前面看看,我買雙新的還你。”

  “少扯,我介個鄉巴佬來到你們大都市,得好好逛逛你們的大夜市的啦,你們介里一件衣服要花我一個月工資的啦,不愧是大都市的啦,就是有錢的啦,你們這里肯定沒有貧農,只有大資本家的啦。”

  “前面有茅廁兒,我先帶你去啦干凈兒?”

  “南蠻子。”

  “北佬。”

  “孫子欸。”

  “茂里。”

  南易兩人互懟了幾句,轉眼又恢復了正常。

  沿著一個個攤檔逛過去,南易當了一回攤檔老板們最討厭的人,只問價不買。

  把夜市逛完,林光偉就帶南易去了“很好玩”的地方。

  去了之后,南易就知道自己上當了,什么很好玩的地方,不過就是一個音樂茶座罷了,只不過這家音樂茶座的頭上有個“第一”的名頭。

  1980年,有不少來參加廣交會的外商抱怨羊城晚上沒有玩的地方,只能坐在酒店里發呆,于是到了81年,為了服務好外商,經過考察和權衡,東方賓館辦起了國內第一家音樂茶座,演奏一些英文鄉村歌曲、翻唱港臺的流行音樂。

  一開始只允許外商通過外匯券進入,就連塂奧臺同胞也謝絕入內,想要進去也成,買票,7塊外匯券一張票,還得憑護照才能買。

  因為音樂茶座依托廣交會而生,所以它開放的時間點和廣交會一樣,一年春秋兩次,一次一個月,人們在里面喝著茶、飲料,磕著瓜子,靜靜地聽臺上歌手的演唱。

  這種新奇又時尚的音樂茶座一出現便吸引無數人的好奇心,整個羊城都為之震動,為了能體驗一次類似于現在清吧的音樂茶座,很多人紛紛托關系、找門路就為了搞一張入場券。

  當然,這是81年的事情,到了82年,羊城就冒出好幾家音樂茶座,東方賓館這里已經不再那么吸引人,到了85年,羊城已經有了好幾十家音樂茶座。

  “你信不信我弄死你?音樂茶座北方都有兩年多了,深甽那邊夜總會都有了,你就帶我來看這種稀奇?”

  聽著臺上的歌手用雄赳赳的氣勢唱著靡靡之音《小城故事》,南易恨不得把林光偉給掐死。

  林光偉滿不在乎的說道:“急什么,一會上臺的是我馬子,我今天就是想帶你過來看看。”

  “正經馬子?”南易詫異的問道。

  “正不正經以后再說,反正現在是我馬子。”

  “叫什么?”

  “區莉。”

  一聽名字,南易就蹙眉道:“你和區家有仇啊?”

  “得了,我知道你擔心什么,我找區莉和區靜沒關系,區莉是八桂人,只是湊巧和區靜同姓。”林光偉解釋道。

  林光偉的解釋,南易很難相信,不過他也沒糾結這個問題。

  “你過來看你馬子,把我拽過來干什么,要認識人以后有的是機會,干嘛非得來這,耽誤人家工作。”

  “大佬,叫你來肯定有好事啦。”林光偉往南易邊上一湊,“區莉還有一個同鄉叫韋珊,白話里有個說法叫鏡知道不?”

  “你可以更夸張一點,還鏡,你怎么不說人家長得和嫦娥一樣呢?”南易不屑的說道。

  “我可沒講大話,真的靚到爆。”

  “接著扯,既然這個韋珊靚到爆,你怎么選區莉?”

  “就是因為靚到爆,我知道自己拿不住,不敢動心思,你就不同了……”

  南易玩味的說道:“你是覺得劉貞好說話,還是覺得她收拾不了你?她要是恨上你,往后,你就甭想貸款了。”

  “失算,我把這個忘了。得嘞,當我沒說。”林光偉擺擺手說道。

  南易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轉頭看向舞臺。

  舞臺上,雄赳赳的那個剛唱完最后一句,轉身往臺下走去,她還未下臺,另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經和她錯身而上。

  “這個就是韋珊。”林光偉的聲音響起。

  聞聲,南易凝神把目光穿透白影,停留在韋珊的臉上撫摸了一陣,長得很是不賴,臉靚身材好,身高也不差,穿著高跟鞋有174公分的樣子,可南易覺得這個韋珊不耐看,一眼驚艷,兩眼媚俗,三眼發膩。

  看了五六七八眼,南易直到自己膩的厲害才收回目光。

  隨著南易的目光收回,舞臺上的樂隊奏起熟悉的伴奏聲,一開始,南易還聽不出是哪首歌,可等韋珊一開口,他就知道是唐·威廉姆斯的《ToBeYourMan》。

  韋珊的歌聲和她的長相一樣,對南易來說,都太過發膩,技巧有余,感情不足。

  “韋珊在這里很受歡迎,前面右邊那桌是廣Z仔[省港旗兵],左邊的那兩桌,別看都是細佬,家里都不簡單,不是有錢就是有權,他們都是來給韋珊捧場的。”

  “我說光偉,你到底有多恨不得我死?有錢的,有權的,省港旗兵都湊齊了,你還讓我去泡她?”

  “你搞不掂?”

  “搞得定又怎樣?別說我并不喜歡這個韋珊,就算有點喜歡吧,什么女人值得讓我把黑白灰三道都得罪個遍啊?”

  “要是換了劉貞呢?”

  “換你個屁啊……”

  南易的話還沒說完,剛才林光偉介紹的那三桌,省港旗兵們已經站起身逼近不知道是權還是錢的那桌,只見其中一個省港旗兵手里還握著可樂瓶,等挨到一個人的近前,揚起瓶子就往頭上砸去。

  “撲街,南易,我們該閃了,被砸的衰仔是聯防隊的。”林光偉慌慌張張站起身說道:“一會等援兵到了,我們也跟著倒霉。”

  “哦,走。”

  南易和林光偉兩人離開了東方賓館,去了珠江河畔吃宵夜。

  炒份石螺,點兩瓶啤酒,再弄個炭火邊爐,吹著軟軟的江風,非常的愜意。

  “剛才那個被揍的聯防衰仔我認識,就是我廠子工業區那邊的,不是什么好路數,經常會來廠里敲竹杠。”林光偉喝了口酒,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倒沒什么,就是這幫衰仔根本不做事,廠里的東西經常丟,幾個賊仔他們都抓不住。”

  “邊上村里的吧?”

  “對啊。”

  “錢不多就忍著,辦企業就是這樣,閻王得敬著,小鬼得哄著,國內還是好的,去了外邊你會遇到更難纏的。”南易舉起酒杯說道:“不說煩心事,喝酒,早點喝完早點回去休息。”

  “飲勝。”

  林光偉的苦水,南易讓他憋了回去,這苦水倒不倒意義不大,說多了反而會犯忌諱。

  幾瓶酒下肚,把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林光偉送了回去,南易連夜就去了畨禺。

  在畨禺賓館住了一晚,第二天,南易就去了一趟易發街。

  有南陳村負責易發街批發市場的陳國文跟著,南易對暢銷服裝批發價的調查非常順利,半天時間就拿出一份統計報表。

  接著,南易來了三個后空翻,在啟德機場搭上飛往京城的飛機。

  八月剩下的日子里,南易花了三天時間陪方夢音回了一趟吳鉤村,其他時間,南易都是在忙亞清公司的工作中度過。

  9月2日,亞細亞商場和清河國際交付,根本沒時間停下來歇歇,公司所有的職工都動員起來,把亞細亞商場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接著,就是飯店商家入場、商品進場陳列。

  “倒,倒,倒,往后倒……停,往右打方向,進,進,停,倒,倒,倒……”

  亞細亞商場一樓,工作人員正指揮駕駛員把一輛京城吉普汽車公司產的切諾基停在它該停的展示位上。

  只見切諾基的展示位旁邊,另外一個展示位上已經停著一輛羊城標致5W8。

  今年三月份,羊城標致剛剛成立,第一批車還沒有正式下線,停在這里的這輛車是羊城標致特地生產出來擺到這里來展示的。

  羊城標致的隔壁的兩個展示位,分別展示著天垏大發、昌河面包車。

  按照南易原來的想法,展示位應該有六個,另外兩個分別陳列奔馳W123系列的200型、230E型。

  只不過,南易聯系組裝“國產”奔馳的一汽并不順利,對方的回應并不熱烈,后來他拐著彎打聽了一下,不管是一汽還是梅塞勒斯對雙方合作的事實都保持緘默,不愿意提起。

  南易根本沒有時間去深究,也沒有必要去深究,汽車展示位只要有就行,四個還是六個,對亞細亞商場的影響并不大。

  手里拿著個對講機,南易帶著楊開顏在亞細亞商場里面到處轉悠著,看到哪里有問題,就呼叫人過來處理。

  “二樓電梯口,垃圾桶裝歪了,趕緊過來處理,完畢。”

  南易放下對講機,又轉頭對楊開顏說道:“每個季度至少進行一次消防演習,安保處必須每天檢查一遍消防設施,電梯要定期保養,承重柱要定期檢查強度,電梯口、樓梯口都需要注意小孩子摔著……”

  巴拉巴拉,事無巨細,南易把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項都交代給楊開顏。

  “食品類商品要每天一查,亞細亞絕對不能存在過期變質的商品,一旦過期,必須集中銷毀,不允許打折出售,不允許當做福利發給職工,更不允許無償送給別人,福利和善心不應該在這里分發、發揚,要是誰吃出問題,就是沒完沒了的麻煩。

  餐廳的原材料、后廚,要不定期進行突擊檢查,一次有問題黃牌警告,兩次直接亮紅牌叫他們滾蛋;餐廳的工作人員每個季度要進行一次身體檢查,傳染性疾病高發期,每個月檢查一次。

  不管是我們自營的餐廳,還是招商引進的餐廳,都要執行同樣的標準,誰不愿意接受我們制定的規則,直接走。”

  “對職工的要求,一、對內三不許,不許私自加班、不許私自換班、不許私自代班,不管是加班、換班、代班都要經過直接領導安排;

  二、對外三不許,不許背后議論顧客、不許和顧客爭吵推攘斗毆、不許和顧客有不正當交易;

  顧客是上帝,對導購、柜員、收營員、開票員而言,顧客永遠是對的,她們需要做的就是對顧客保持微笑,顧客的不對自然有其他部門去追究;

  三……”

  “亞細亞商場的營業時間是早九晚九,一線職工的上班時間是早八點半到晚九點半,每天13個小時,三班倒,做一休二,不分大小月,每個月固定30天,每個月正常工作時長130個小時,每個月的加班時長不許超過30個小時,加班工資是正常工資的三倍,不區分節假日;

  通知每個職工,加班工資的事情不許對外透露,得了好處自己偷著樂,不要出去顯擺遭人嫉恨;要是外部壓力過大,福利被迫取消,讓她們自己哭去。

  每天必須有高層在這里值班,值班期間不許無故離崗,一旦出現遇到事情找不到人的情況出現,一次扣除半年獎金,兩次扣除兩年獎金,三次滾蛋。

  從早上八點開始,南易的嘴就沒停過,楊開顏的手也沒停過,一個說,一個記。

  到了中午飯點,關于內部的工作安排,南易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清楚。

  “恭喜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亞清公司的總經理。”南易伸出手和楊開顏握了握,“新人換舊人,舊人理應把新人扶上馬再送一程,我會在亞細亞商場開業之后才徹底離開亞清公司,之后有什么事,楊總你吩咐一聲。”

  南易說完,把手里的對講機交給楊開顏。

  “南總,能把冷妍留下嗎?”

  “不能,她本來就是被我臨時叫過來幫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除了沈哲華,我的人都要走,他們會配合你安插自己人的節奏,你安插一個,我叫走一個。”

  “那馬家雁呢?”楊開顏說道。

  “她啊,還不能算是我的人,我打算把她繼續放在亞清修煉,還得麻煩你照看一下。”

  “一定。”楊開顏認真的說道。

  南易轉著圈,看著周圍的一切,無限感慨。

  亞清公司是他從無到有,一手一腳打拼出來的,是他參與度最高的一份產業,現在快要離開了,他還真有點惘然若失。

  “楊總,我對亞清的發展規劃和發展思想都已經交給你了,你覺得合適就繼承過去,覺得不合適就按照你自己的來。只要亞清能健康發展,我并不在乎它身上有沒有留下我的烙印。”

  “南總,你留下的所有一切,我都會繼承下去,我沒有信心另行一套還能比你制定的更好。”楊開顏嘆了口氣說道:“我原來自視甚高,覺得沒有多少幾個同齡人比我做的更好,可現在看來,我和你的差距很大,很大。”

  “呵呵,不要妄自菲薄,我早就說過,你只是欠缺融入,靠近、了解、包容、求同存異,現在的你已經進步很多了,繼續加油吧。”

  南易抻了抻懶腰,做了幾下擴胸運動。

  “明天我帶你去見見那些小股東們,把你介紹給他們,這些人一定要維護好,亞清能不能安安穩穩的發展,他們的作用舉足輕重。”

  “我明白的。”楊開顏點點頭。

  楊開顏很感激南易,如果換了她自己,她不可能做到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堅實基礎交給別人,讓別人去摘取自己栽種的勝利果實。

  此時,楊開顏油然而生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情懷,在她想來,這或許就是南易的人格魅力——舍得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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