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開藥鋪的有句話:但愿世間無疾苦,何惜架上藥生塵,九藥廠既然要搞股份制,干脆就改個名字,就叫生塵藥業,我們的短期目標是把藥廠搞活,遠期目標就是坐看它倒閉。”
離開食堂,
南易和冷妍兩人在廠區的樹蔭之間散步。
“我說我的南老板,要不要這么虛?真要藥生塵,我看你怎么哭。”
“你還別說,藥生塵的愿望,我還真是發自內心的,天下可以做的生意多著呢,人沒病沒災,但是會老啊。多活幾年,
就要多吃幾年飯,這里賺不到的錢,換個地方照樣能賺回來。”
“遠的先不說,我們還是著眼當下吧,九藥廠,不對,生塵藥業該怎么辦?”冷妍撩了一下頭發,又抬腳看了看自己的鞋底。
“怎么辦,你不應該問我,問你自己,想想前兩年你在滬海經歷過什么。”
“滬海?”冷妍想了一下說道:“甲肝?”
“對,八三年,滬海爆發過一次小規模的甲肝病毒,致病源就是啔東的毛蚶,滬海的衛生部門已經知道這個致病源,
滬海也出臺了禁止銷售毛蚶的規定。
可這根本擋不住滬海人對毛蚶的需求,市場上依然有人在賣,也多的是人購買,七八毛一斤,補充蛋白質多好。”
“我們研究甲肝特效藥?”
南易睨了冷妍一眼,說道:“可以啊,你能告訴我具體哪天能研究成功嗎?”
“這個怎么估計的了。”
“所以啊,特效藥可以研究,但是不能把它當成挽救生塵藥業的特效藥,可能在研究成功之前,我們的遠期目標都實現了。”
“不研究特效藥,那研究什么,你不會是想生產板藍根吧?八三年滬海就有人傳板藍根可以治甲肝的流言,你不會是?”
“我有那么壞嘛,這兩天,我查了很多資料,也問了不少國內外的醫生,把治療甲肝的問題了解了個通透。
其實這甲肝,我指的是黃疸肝炎,國外也沒有什么治療它的特效藥,一般情況下,甲肝病人自己就會自愈;
就算是醫院收治,治療過程中,無非就是給開點維生素,為了防止脫水,了不起就是輸個液。
板藍根清熱解毒,對甲肝的確有一定的作用,雖然微乎其微,可這是心藥,可以讓病人心安。
你說,如果滬海再次爆發甲肝,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冷妍說道:“及時隔離,控制傳染源。”
“嗯哼,甲肝不可怕,亂了的人心才可怕。人心穩定,遵守隔離的規矩,這病來得快,去得會更快。
板藍根一年銷不了多少,價格也不太貴,去其他生產板藍根的藥廠問問,他們的機器賣不賣,我們先生產一年的板藍根,在滬海囤點貨,真要讓我賭贏了,我們就平價往外出貨,要是賭輸了,這虧損我自己認了。”
“既然都要賭了,干嘛還平價啊,干脆加價往外出貨唄。”
“我的冷妍同志,你這個思想可要不得,商人賺錢雖然天經地義,可有些錢不能賺,有些財我們不能發。
別瞎琢磨,明天留在這里和我一起鎮鎮廠辦的這幫人,后天,你去一趟八桂制藥廠,找一個叫劉旭的專家,打聽一下鹽酸左旋咪唑的事情,我自己去第一傳染病醫院打聽一下84消毒液技術轉讓費。”
“不是吧,你還要生產消毒液,那我們是藥企還是化學企業啊?”冷妍驚呼道。
“管它什么企業,能賺錢就是好企業,藥企就不能有一家化學子企業?何況84消毒液也可以歸到藥物的分類。”
南易也是沒轍,他也想研發什么什么特效藥,他也想來一個什么填補國內空白,可哪有那么容易,第三生物制藥燒了幾億美金才開始出成果,生塵藥業又要砸多少?
拿什么砸?
南易還不得先讓企業活下去才能考慮那些有的沒的啊,企業要倒了,一切皆是虛妄。
對現在的南易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搞錢,沒錢,全部都得喝西北風去。
南易和冷妍兩個人在廠區轉了一遍,接著就去了廠辦。
雖然甘子儒那天被砸之后,人就沒再來廠里,而且他也到了該走人的時候,不過南易還是沒去霸占他的廠長辦公室,而是帶著冷妍去了財務科。
南易走到徐爭艷邊上問道:“徐出納,工人的工資都發完了嗎?”
徐爭艷,這名字聽著挺帶勁,長得也挺帶勁,不過那是二十年前,現在的她已經到了倒計時等退休的年齡。
“南廠長,除了廠辦的人,工人都已經發完了。”
“好,我知道了。”南易應了一聲,又對江梓琪說道:“江會計,發完工資,廠里還剩多少錢?”
“24萬3千4百72塊6毛4。”
江梓琪,今年27歲,長得比實際年齡大四五歲,不過有點半老徐娘的風韻,對十幾歲的少年,四十往上的都很有誘惑力。
初帆說這個人很潑辣,不過南易看她現在的表現還行,沒跳。
“好。”南易又應了一聲,轉頭對尉遲紹說道:“尉遲科長,一會有個律師過來,你和他一起把50萬的借款協議做出來,一式三份,廠里留一份,律師帶走一份,還有一份給冷妍,她是乙方。”
說完,南易自顧自拿起桌上的話筒,把電話打給了金道勝。
打完電話,南易又對眾人說道:“廠長辦公室騰出來之前,我就在財務科借張桌子辦公,有什么打攪的地方,還請大家諒解。”
廠辦哪里都可以亂,財務科不能亂,南易就是要在財務科坐鎮,免得廠里最后那點錢還生點事端出來。
沈清廉時期,九藥廠有很多支出都是不清不楚,而且支取手續也違反了財務制度,南易真要揪著不放,財務科三個人不一定能送牢里,但一定能叫他們卷鋪蓋卷走人。
可惜,偏偏南易必須得既往不咎。
旁若無人,南易和冷妍繼續討論著工作。
“在羙國的時候,你有沒有買過bufferin
cold的感冒藥?”
“買過,這個藥很好用,日夜片劑分開,好像成分不太一樣,白天吃了也不容易犯困。”冷妍答道。
“我找人問過了,日夜片劑的成分其實差不多,就是藥物用量上有點區別,日片的抗過敏成分放的少點,就不容易犯困。
其實大部分時候,感冒扛一扛就會好,就像我們小時候感冒哪用得著吃藥,不都是多喝點熱水,躲被窩里發身汗么。
那些嬌貴的,動不動就吃藥,把自己吃成四環素牙,那牙齒黃不拉幾的,見了人都不好意思張嘴,笑都得把牙齒包住,嘻嘻嘻,和林黛玉似的。”
“哈哈哈,別逗。”
南易學林黛玉的舉止,惹得冷妍花枝亂顫,就連豎著耳朵偷聽的江梓琪和徐爭艷也在那里偷笑。
“說正經的,市面上大部分的感冒藥其實成分就那幾樣,有的牌子有效成分放的多點,有的放的少點,總之,千變萬化不離其中。
我們只要找個已經經過臨床試驗的成熟藥方,申請藥品批文,馬上就可以組織生產,用不著研發,只要想著怎么把藥賣出去就行。”
“你想打廣告啊?”
“對啊。”
“藥品打廣告合適嗎?”
“怎么不合適,藥品牌子、名字我都想好了,牌子就叫老鐵,名字就叫666。廣告語就這樣:孩子感冒不用急,生塵藥業老鐵666,專克感冒,孩子健康,沒毛病。”
“老鐵666。”冷妍念了一遍說道:“有點拗口。”
“多念幾遍就不拗口了。”南易會心的說道。
冷妍又問道:“為什么要叫老鐵,為什么又要666?”
“關系好的兩個人,有的地方叫鐵子,有的叫鐵哥們,京城這里叫鐵瓷,反正離不開一個‘鐵’字,我干脆就再加個‘老’字,這不就是老鐵,老朋友嘛。
這就是說啊,我們生塵藥業對待病人和對待好朋友一樣,多親切。
至于666嘛,這個就更簡單了,我們的老鐵一開始的終端售價,我想定在6塊6毛6一盒,算是開創一個紀元。”
“這么貴,你想吃人啊?”
“貴嗎?比其他感冒藥也貴不了多少,你覺得便宜,是因為可以零買,給你包兩粒收你幾分一毛錢,你當然不覺得貴,何況,我打算直接上膠囊,這定價可能還太低了。”
南易若有所思的說道:“價格的事情先別當真,這個還要計算成本,還得做一下同類藥品的成本和售價對比,我們要比別人貴一點,但也不能貴太多。江會計,麻煩你去叫一下高副廠長。”
“好的。”
江梓琪答應一聲,就出門去叫人。
沒過一會,江梓琪就回來了,身邊并沒有高長寧的身影。
“南廠長,高副廠長不在辦公室。”
“哦,知道了。”南易應了一聲,又對冷妍說道:“去小食堂看看,不知道扒干凈沒有。”
說著,兩人就走出財務科。
等走出廠辦的范圍,南易又對冷妍說道:“高長寧這些年搞研發的支出統計過沒有?”
“我只看到近五年的賬目,研發上差不多花掉306萬。”
“呵,甘子儒和沈清廉都是老好人啊,花掉三百多萬,研究了個空氣,居然沒追究高長寧的責任,不知道有幾個錢真用在研發上了。”
“不是不追究嗎?”
“不追究不代表不需要審視一下高長寧,錢要真是花在研發上,高長寧這副廠長不用當了,做個純粹的研究員去;要是有貓膩,副廠長更別當了,調他去保衛輔助科當科長。”
“我的南老板,請說人話。”冷妍白了南易一眼說道。
“養狗,保衛科的安保力度需要加強,急需配備幾條大狼狗,飼養員的位子還空著呢。”南易冷冷的說道。
“真會埋汰人。”
南易沒有回應冷妍的吐槽,而是問道:“杜詩詩和杜守福有什么關系?”
“一個等退休的老好人,一個廣播員,我去打聽他們的事情干嘛。”
“還是了解一下,廠辦的每個人,我們都要清楚他們后面有沒有站著什么人。杜詩詩我還沒見過,長得漂亮嗎?”
“長得挺漂亮,氣質也還行,就是不陽光,那張臉陰郁的就和每個人欠她錢一樣。”
“你確定你的表達準確?”南易確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