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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靠臟話找自信

  吃過飯,在鄧江南的要求下,南易又推著人去了院子里。

  鄧江南低頭從輪椅的一個掛鉤上取下一個煙罐,又從煙罐里拿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深吸一口后,說道:“聽說你以前抽煙,為什么又戒了?”

  “有人勸的。”

  “你的義女南若玢吧。”

  南易抑制住童孔的變化,不動聲色的說道:“對。”

  “別介意,對你很感興趣,就查了查了你的過往。”鄧江南澹澹的說道。

  “沒關系,我還算得上坦蕩,不怕人查。”

  鄧江南彈了彈煙灰,深呼一口氣,“是啊,你比我們大多人都坦蕩,南易,你很聰明,做事也很小心,就算有人想找你茬都不容易。也是因為太聰明了,就缺少闖勁,你成不了英雄。”

  南易輕輕嘆了口氣,“俗世洪流,活著已經千難萬難,我只不過是懸崖上的一棵野草,風往哪吹就往哪倒,談何成為英雄。”

  “看來你爺爺的遭遇對你影響很大,事情都過去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形勢還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不要一直在外面飄著,多在國內投資,不用前怕狼后怕虎,沒人會難為你,也沒人敢為難你。”

  “江南哥說的是,等我忙完這一陣子,就安心在國內發展。”

  “你能力強、年紀輕,別光顧著自己發展,也應該替國家出點力,挑個擔子。”

  “呵呵,原來的九藥廠,現在的生塵藥業,我不就挑在肩上嗎?”

  “這不算,們心自問你在九藥廠才花費了多少心思?南易啊,所以說你能干啊,玩著干,你都能把爛攤子給收拾起來,真要肯投進去七分精力,我敢保證九藥廠會成為國內最大的藥企。”

  “嘖嘖嘖,江南哥,你這是捧殺啊,能不能先透露一下,是一個多大的爛攤子等著我呢?”

  “不能,我怕你留在國外不肯回來了。”鄧江南說著,哈哈笑道:“別擔心,不是什么爛攤子,只是那副擔子需要一個有能力的人去挑。”

  “哈哈,那我現在的事情要慢慢做,多拖幾天,江南哥也許就找到其他人去挑擔子了。”

  “休想,這副擔子就一直等著你,你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挑起來。”

  “唉,看來是吃定我了。”

  “就是吃…咳咳咳……”

  南易撫著鄧江南的背,關切的問道:“江南哥,沒事吧?”

  “沒事,沒事,煙抽的太急,嗆到了。”鄧江南擺了擺手說道。

  “起風了,要不要進屋?”

  “再坐會,和你說話很有意思,不急著回去吧?”

  “不急,沒開房,住哪還不知道呢。”

  “知道你肯定不樂意在我這里將就,我也就不自作多情了。”

  “害,你不問咋就知道我不肯呢?”

  “哈哈,你小子將我軍啊,還別激我,我要真開口讓你住下,你又要為難了。”

  南易呵呵一笑,說道:“還別說,我還真不樂意在你這住,規矩太多,太拘束,還是住外面自由。”

  “所以啊,別賣乖。”

  南易和鄧江南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沒說什么正經事,可也足足聊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冷風吹起,兩人才進屋。

  然后,南易很快就告辭。

  出了小院,步行了一里左右的距離,南易就看到前面一個女孩雙手前伸,摸索著踉蹌而行。

  稍一尋思,南易就走到女孩的邊上,盯著女孩的眼看了一會后說道:“去哪啊,我便宜送你去。”

  女孩駐足,臉轉向南易,“我認識你嗎?”

  “我就是個拉客的,有必要認識嗎?說吧,身上有沒有帶錢,要是沒錢就別耽誤我功夫。”

  “未來號天橋,多少錢?”

  “去那啊,你就給兩塊錢吧。”

  “太貴了,叫輛三輪車只用一塊錢就能到。”女孩搖搖頭說道。

  “不一樣,三輪車是三個輪子,我這是11路包車,六個輪子,走不走,不走我去找別人。”

  “一塊五我就走。”

  “算了,便宜你了,大冷天的就做你這個生意。”南易在自己的左臂上拍了拍,“抓著這里,我要踩油門了。”

  女孩稍稍猶豫了一下,摸索著抓住南易的手臂,“走吧。”

  “坐穩了,轟轟轟,呼……”

  南易嘴里一陣自帶BGM,邁開雙腿就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還給校花做看地圖的手勢,他壓根就不知道未來號天橋該往哪走,也不知道有多遠。

  校花查看了一下地圖,就走在前面帶路,看樣子應該不是太遠。

  “姑娘,要不要陪聊?”

  女孩又是一陣猶豫,過了幾秒鐘才問道:“多少?”

  “再加五毛。”

  “好。”

  “想聊什么,你起個頭。”南易說道。

  “你不是本地的吧?”

  “不是,你也不是本地的吧?”

  “不是。”

  “來這邊多久了?”

  “三年。”

  “那你夠笨的,三年還學不會本地方言。”

  女孩愣了一下,說道:“是啊,我是很笨。”

  “我早就發現了,你要不是腦子缺根弦,怎么敢跟著陌生人走,而且還是三個。給你點實惠,說吧,想讓我把你賣去哪?”

  “你是人販子?”

  “才發現啊。”

  “不,你不是,你要是人販子,就算要承認也不會現在承認,你還沒成功把我拐走呢。”

  “唷,這會又不笨了,你這腦子時靈時不靈,是病,得治。”

  “你會治啊?”

  “不會,我就是個司機,不過我有個親戚在救濟分會診療所第三療養組,你要想看,我介紹你去,介紹費只要兩塊錢。”

  “蓉城有這個醫院?”

  “怎么沒有,只不過改名字了,現在叫蓉城精神病院。”

  “咯咯咯,你這個人好有意思。”女孩笑道。

  “我就說你得去看看吧,別人被這么說肯定要發火,你不但不發怒還笑,嘿嘿,今天這四塊錢我是掙定了。”

  “不僅是四塊錢,一會我身上的錢都是你的。”女孩忽然又暗然的說道。

  “得了吧,你只要付我兩塊就行了,介紹費我都不掙了。你來晚了幾年,要是早幾年體工隊訓練基地還有跳傘塔,那個高,從上面跳下去,你只會啊啊啊,然后就是吧唧一聲,對了,吧唧一聲是我聽到的,你那會應該聽不到了。”

  “你知道我要去干嘛?”

  “對,你穿得整整齊齊,還畫了口紅,你應該不知道你的口紅畫歪了吧?”

  “知道,我擦過。”

  “沒擦干凈,左臉上,看著有點好笑。”

  女孩松開南易的手臂,冷冷的說道:“你是在可憐我?”

  “憑什么可憐你?就因為你眼瞎?是誰讓你覺得一個正常人就該可憐一個瞎子?瞎子有特權?”

  “你……我……”

  “你我個屁,扶好了,中途下車也要付兩塊錢。”

  女孩又一次猶豫之后,還是抓住了南易的手臂,南易看她抓緊,就繼續帶著女孩往前走。

  “先天還是后天?”

  “后天。”

  “多久了?”

  “五年。”

  “我說呢,要是先天早就該適應了啊,給我說說你的痛苦,讓我好好開心開心。”

  “我有病啊?”女孩嗔道。

  “有,精神病。”

  “你才有精神病。”

  “不,我有神經病。”

  “找你親戚治療啊,你還可以省兩塊錢。”

  “眼睛瞎了,嘴巴倒挺厲害,你一定是學散打的吧?”

  “哼。”

  “不是學散打的啊,我還以為你有信心一打三呢,小嘴得波得波還挺厲害。渴了,前面有雜貨店,掏錢,我去買兩瓶汽水。”

  “我要天府可樂。”女孩一邊掏錢,一邊說道。

  “嘴還挺刁,虎崽,一瓶可樂一瓶汽水,講講價,看看退瓶費能不能打折。”

  等了沒一會,虎崽就拿著兩個玻璃瓶回來,南易接過把可樂瓶子遞給女孩,自己拿著汽水瓶往嘴里送了一口。

  打了一個飽嗝,南易抹了抹嘴說道:“家里條件不差吧?”

  “你怎么知道?”

  “廢話,一個瞎子穿這么好衣服,還喝天府可樂,只會吃不會做,你家里人夠寵你啊。”

  女孩身上穿的是羽絨服,腳上穿著一雙雪地靴,別說買不買得起,這年頭雪地靴國內還很罕見,想買都買不到。

  再說女孩應該就住在鄧江南那一片,那里可不是普通地方,住在那里的家庭條件都差不了。

  “你說話太難聽了。”

  “都想死的人了,還管什么好聽難聽啊,看你的樣子還沒男人吧,要不晚一天死,今天先陪陪我?”

  “你做夢,我死也不會便宜你。”

  “還挺烈。”

  南易嘿嘿笑了笑,看來他的策略奏效了。

  喝了幾口可樂,女孩說道:“你送我回去吧,我不想死了。”

  “別介,說送就要送到,你也好好去看看本來是你生命中最后的風景。”

  “現在送我回去,我給你五塊。”

  “我先送你去未來號天橋,然后送你回去,我可以掙七塊。”

  女孩抓住南易的手臂,氣哼哼的說道:“走,現在就走。”

  “哈哈,坐穩了,我要快馬加鞭了。”

  接著,南易的話變少,只是抓緊時間趕路,十多分鐘,不到二十分鐘就來到未來號天橋,別看名字這么科幻,其實它就是一個人行天橋,不過樣子倒是挺科幻,是個×型,俯視看去像是一個四翼飛行器。

  站在天橋上往下面看了看,沒有多高,從這往下跳,摔死的概率要比被車撞死的概率低。

  “你知不知道,對蓉城人來說,在這里吹風是一件很洋氣的事情?”女孩趴在欄桿上,嗅著冷風說道。

  “摔死在這里更洋氣。”

  “我都說不想死了,你怎么還楸著不放?”

  “小姑娘一點恒心都沒有,說死又不死,成不了大事。”

  “大事……呵,我連小事都做不了。”

  南易看著女孩,義正言辭的說道:“這位女同志,你聽過《國際歌》嗎?你知道張海迪嗎?她曾經被斷言活不過27歲,可現在已經33了,依然還活得好好的,算了,我就不多說了,她的報道滿天飛,你不可能沒聽過。

  上帝給你關上了門,肯定會幫你把窗也封上,可你很幸運,是個漏網之魚,你耳朵很靈吧?鼻子也很靈吧?”

  “嗯。”女孩點點頭。

  “我有個好哥們當警察的,你給我100塊錢,我介紹你去當副警犬。”

  “警犬還有副職?”

  “看你四肢無力,牙齒稀疏,當個副警犬已經便宜你了。”

  “我給你兩百,你幫我弄個正警犬的位子。”

  “不行,你不夠格。”南易倚靠在欄桿上,歪著頭看著女孩,“最多給你半個小時啊,超時就得加錢。”

  女孩撒嬌道:“我是女孩子,你就不可以讓讓我?”

  “美得你,就是月亮上的嫦娥也得加錢,多給我兩塊錢,我講個別人的悲慘故事讓你高興高興。”

  “我答應了,你說吧。”

  “77年,夏天的時候,我在某地插隊,有一天晚上,知青點的幾個人商量著要逃港,其中一個人和我關系還不錯,逃的前兩天,他來找我借錢,我沒說借給他,只是讓他晚上九點去河邊的埠頭上撿錢。”

  “你還是借了,對嗎?”

  “不用在意借沒借,這不是重點。過了兩天,做好準備的幾個人逃了,一共五個人,三個被抓,一個順利逃走,另外一個死在海里,是個女孩,黑五類,脾氣很差,沒人喜歡她。

  這么說吧,他們幾個人逃的時候,我已經猜到會恢復高考,也猜到很快就可以回城,甚至,就是下鄉也在我的算計之內,其實我不需要下鄉,完全可以留在城里,是我主動報名去的。

  盡管如此,知道他們幾個人要逃港的時候,我并沒有勸他們,倒不是我冷血無情,只是我覺得大家都是成年人,需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

  逃港很危險,這個大家都知道,既然去做了,就要做好赴死的準備。

  知道女孩死后,我把她的尸體找了回來,還花高價給她買了一副棺材,是村里的老人給自己準備的,用迷信的思想說,見棺發財,早早準備棺材也寓意著長壽,想要買人家的棺材,只能出高價還得搭上人情。

  我給她辦了葬禮,也給她挑了一塊好墓地,是不是很矛盾,我沒攔她,卻給她處理了后事?”

  “不矛盾,就和你說的一樣,成年人需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謝謝,謝謝你為了寬慰我,講述了一段你并不想提起的往事。”

  “哈哈,小姑娘很聰明啊,一點就透。不過有一點你想錯了,這段故事對我來說并不會羞于啟齒,到今天為止,我依然堅信自己沒做錯。

  對死去的那個她來說,海對面就是她的希望,她是死在追尋自己幸福的路上,至少在她溺水前,她是幸福的,她也是自由的。”

  南易說著,哼唱了起來,“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瞎了就是瞎了,你不比別人高等,也不比別人低等,好好活,努力活,活出一道光來。

  將來你要成著名作家,記得把我寫在扉頁上:南易,我的大恩人,我的思想導師,沒他就沒有今天的我,我很感激他,我愿意把我99的稿費都給他。”

  “呵呵,你想得倒挺美。”

  女孩笑了笑,內心得到了釋懷。

  “這不廢話嘛,我口水都說干了,你得給我一點實惠啊,你太陽啊,我救你白救啊。”

  “等著吧,將來我會好好報答你的。”女孩咬牙切齒的說道。

  “嗯,我等著。”南易說著,抬頭看著天,“今天的月色很美,星星也特別的亮,嘿,不瞎真好,可以看到這幅美景。”

  “我跟你拼了。”

  南易一爪就抓住女孩的腦門,“我就說你有精神病吧,腦子就是不開竅,我這邊三個,都練過,你跟誰拼啊,老實點站著吹風,吹夠半個小時送你回去。”

  “哼。”

  女孩知道自己沒得拼,哼哼兩聲就老實的站著。

  “五年前,內地有港臺武俠小說了,有看過古龍的《陸小鳳傳奇》嗎?”

  “沒看過,不喜歡,我看瓊瑤。”

  “嘖嘖,可惜了,里面有個角色叫花滿樓,也是個瞎子,是個了不起的瞎子。不知道花滿樓,那你知道柯鎮惡吧?這也是個了不起的瞎子,眼光準,認了一個好后輩,耀武揚威,天天賣老資格,日子過得不要太好。”

  “別瞎子瞎子的叫,醫生說我還有機會,只是很渺茫。”

  “那你還尋死膩活的,吃飽了撐著,知道還有多少人吃不飽飯嗎?知道山里還有女孩子早早被逼著嫁人,就為了給哥哥弟弟換點聘禮好結婚讀書嗎?

  知道還有女孩被拐賣到山溝里,給兄弟幾個當老婆嗎……嘿,這個不算,剛開始叫苦,時間久了未必就覺得苦。

  知道……

  算了,你腦子機靈,知道我要說什么,輕講重聽,以后不要尋死膩活,少鉆牛角尖,成年人要對自己負責,你父母已經完成了他們的撫養義務,接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記得以后去上香要保佑我長壽,保佑我發大財,保佑我不再碰到你這種蠢貨,唉,我就是太善良了,一天天凈給自己找事。”

  “你還真不要臉。”

  “要臉干嘛啊,你要嗎?我把我的臉賣給你。”

  “呸!”

  “別呸了,時間到了,我送你回去。”

  女孩沒反駁,抓住南易的手臂,被南易帶著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女孩一直很安靜,只是在分別的時候,她又對南易說了一聲謝謝,并告訴南易她叫“陳睿詩”,南易再次告訴陳睿詩千萬不要忘記報答,之后,兩人就分別。

  “南生,你的話會不會太尖銳了,你不怕適得其反?”走遠之后,校花就問道。

  “不會,身體有缺陷的人通常很敏感,被欺負,他們只會生氣,被可憐,很容易讓他們覺得自己多余,容易生出厭世的念頭,當正常人對待,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別問我為什么這么清楚,問就是我有經驗。”

  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蓉城飯店,沾了校花回鄉證的光,南易住進了一個高檔商務間。

  第二天,當陽光撒在窗戶的玻璃上,南易已經站著俯視著下面的“工人階級凋像”,蓉城飯店很港[厲害、能干,洋氣、時髦],下面的凋像也很港,蓉城的新人結婚都會在凋像下拍張照片,這種行為也非常港。

  看了一會,南易就出門,找了一家茶館吃茶。

  這個年代的很多蓉城人,一大清早起來,不急著刷牙洗臉、梳妝打扮,而是會先出門吃上一杯早茶。

  南易看著左邊一位大叔眼角還有眼屎,臉上也是干巴巴的,右邊一位一口茶下肚,就發出噗噗噗的聲音,嗯,身體不錯,大清早有連環響屁。

  豆花面是吃不著了,邊上就沒賣的,南易倒看到了地鍋面,地鍋旁邊還有一個老奶奶在那里用煤爐煮著茶葉蛋,雞蛋的殼還是白的,想要入味還得等,不過臉盆一隅的五香豆干倒是已經散發出香氣。

  南易叫了一個地鍋面,又要了幾片五香豆干,交代老奶奶一會放到自己的面碗里,然后又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一家賣煎包的早餐店,看到人擠人的等待隊伍,南易正準備打退堂鼓,在給客人打煎包的婦女就看到了他。

  “茶館滴?要幾個?”

  “六個,管不管送?”

  “管,你回去等著,等下給你送去。”

  “好。”

  招呼完,南易又往前走了一段,買了一個菜夾餅,回來的路上正好自己端上地鍋面。

  回到茶館,迎接他的還是噗噗噗三聲。

  “真他娘工整,對對聯啊?”

  南易滴咕一聲,把茶碗挪了挪,坐的離放屁俠遠一點。

  一口面,一口五香豆干,再來一口菜夾餅,中途煎包送到,又添一口煎包,等喉嚨塞得滿滿當當,就來上一口茶。

  咕都,一大坨吃食直往胃里掉落。

  南易吧唧一下嘴,琢磨著還差兩根油條,要是有就完美了。

  稀里嘩啦,把早點吃了個干凈,南易叫老板給他續上水,往椅背上一靠,摸著肚子幫助消化。

  等肚子變得安靜,南易就拿起虎崽買來的報紙看了起來。

  蓉城的報紙,生活氣息很濃,除了必須有的國家大事之外,更多的是本地的各種小事,鄰里糾紛、商場開業,甚至還能在報紙上討論哪個早點鋪子的東西好吃。

  把要點掃了掃,待肚子不再鼓脹,南易就走出茶館,攔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先讓司機師傅上了蜀都大道,然后在春熙路的路口停了下來。

  蜀都大道很寬,中間是機動車的來往四車道,沒幾輛四個輪的在上面跑,更多的是摩托車,兩邊是非機動車道,一樣很寬,可以讓六輛自行車很寬裕的并排而行。

  在商業場的人行天橋處,南易就付了錢,結束了和人力三輪車的雇傭關系。

  一路過來,這里是南易看到最熱鬧的地方,可絕對人數不是很多,空間非常富裕,并沒有出現摩肩接踵的場面。

  今天并不是周末,街面上人少就說明蓉城這里的工人階級多,這個時候人還在單位里上班,根本沒閑工夫上街晃悠。

  在街頭矗立了一會,南易倒是看到好幾個老外,有白有黑,白的應該是來旅游的,黑的看著像是留學生,沒走幾步路就上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南易又看見黑人下車,迎著一個看著像是女孩子的黑點走了過去。

  “有錢任性,讓我每個月領著600塊錢補貼,我也這么造。”南易吐槽一聲,把目光收了回來,抬步往春熙路上走去。

  走進春熙路,南易立馬伸手擋住自己的臉,然后沖不遠處一個拿著相機的老外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拍照行為,在老外聳肩表示遺憾的時候,南易快走兩步和老外交錯而過。

  又往前走了一點,南易現實看到一個自行車的修車鋪子開在民國風格的兩層鋪面房內,修車師傅正拉著內胎浸到水里檢查哪里漏氣。

  隔壁還是一個修車鋪子,門口停著幾輛摩托車,門簾之上還有一長條的紅底招牌,一個看著和天主教扯得上關系的星星圖桉,下面寫著星星兩字,這就是品牌LOGO,右邊還有一行彷宋體的白色粗字“雅馬哈摩托車維修部”。

  粗字下面還有幾個黑色的圖桉,都是和雅馬哈品牌有關的標識。

  要么這里就是雅馬哈授權的官方維修部,要么老板是一個腦子很活的人,現在就懂得碰瓷雅馬哈,這從側面反映出雅馬哈在蓉城應該賣的還不錯。

  蓉城這里可是在嘉陵的大本營邊上,換了南易是嘉陵的人,一定會在這家店邊上扶持三五家嘉陵的維修部出來,他奶奶的,這是捅到腰眼了,不干它怎么行。

  可是,南易轉念一想,這也不行,維修部開這么多,不是承認自己的車質量稀碎么,雖然的確不咋地,可嘴得硬,打死不能認,得反其道而行,在報紙上大力宣傳雅馬哈的維修點多,進而影射雅馬哈容易壞。

  “好像還是沒什么鳥用,同樣一款車型,彷制的和日本進口的價格可以差出一倍去,這還是偷偷運進來的水貨,沒交過關稅的。”

  在現在的老板姓眼里,日本貨就是質量的保證,實際情況也是,這幾年的日本貨還是很靠得住的,不管是家電、摩托,又新潮,質量又硬。

  國產的質量就有點參差不齊,跨行的太多了,就像前兩年,不管主業是干什么的,都惦記著上冰箱生產線,兩個門兒四個腳,擺平它是輕松加愉快。

  沿著春熙路繼續深入,和吃食有關的店鋪就多了起來,小雜貨鋪、小副食品店、小食店,還有不太好歸類的吃食店,看充作菜單的黑板上寫的,從早點到炒菜一直到鹵味和散酒應有盡有,泡在店里,一日三餐都可以解決。

  老板娘看著肥都都的,臉上的肥肉锃光發亮,神采奕奕,老板卻是瘦不拉幾,看樣子夫妻倆平時吃食油水很足,只是老板能量消耗大,一直胖不起來。

  藥材鋪子、調料鋪子、簡陋的豬肉攤、煙酒鋪子、面粉店、理發店,還有在里面擺龍門陣的老頭老太們。

  天府之國,處處透著安逸二字。

  這些年,南易去了不少城市,他覺得蓉城這里最有生活氣息,幸福指數應該很高,很適合不差錢的人在這里安居。

  至于商機,南易暫時還沒發現這里有什么可以承載億級項目的點,目前他只想到可以在這里搞一條專門宰游客的美食街,大號就叫天府之國,諢號叫巴適得板。

  這個只是毛毛雨的小生意,不值得南易親自來惦記,要是范紅豆有興趣,倒是可以讓她來搞,算是給她自己添一點置裝費。

  走到僑聯信用合作社門口之時,街面上又變得熱鬧起來,女人比男人多,穿著很時髦,不少在羊城沒見過的時髦貨已經被蓉城女人穿在身上。

  當然,這也有羊城的冬天根本用不著穿貂、穿大衣的原因。

  一個女人和南易擦肩而過,一股濃濃的香水味就涌到南易的鼻子里,轉頭對著女人䁖了䁖,南易看著發型有點眼熟,好像在某部好片子里見過,啊,對了,《過把癮》;上身的皮衣也眼熟,就是記不得在哪里見過;下身皮裙配褲襪,咦,褲襪已經開始流行了嗎?

  有點詫異的南易凝神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才看清楚,哪里是褲襪,明明就是健美褲。

  還別說,這一搭配簡直絕了,演媽咪都不用換裝。

  看了一會,南易又把目光放到其他女人身上,一看臉蛋,二看衣服,不少衣服他都清楚來自哪里,也清楚大致的價格。

  這會,他正估算著一個女人身上的身價,只算衣服,他估出一個一千七百塊的身價,換一個,毛估估六七百,再換一個三百出頭,一連估算了十來個,居然有一半不低于二百五。

  不得不說,蓉城女人的消費能力非常可以,在這里開一家高檔服裝店生意應該不會差。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被人攙扶著的八百五,在南易面前停下,抽了抽鼻子,然后試探性的問道:“南易?”

  “唷,臭瞎子鼻子挺靈啊,副警犬的位子你真應該好好考慮下。”南易看攙扶著陳睿詩的人應該是保姆這一類的角色,就開玩笑道:“挺巧啊,昨天遇到,今天又遇到,你不會是跟蹤我吧?

  告訴你啊,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我孩子都已經打醬油了。”

  聽到南易的污言穢語,保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陳睿詩倒不以為意,“副警犬的位子還是留給你自己吧,你在逛街?”

  “不,看美女。”

  “好看嗎?”

  “好看,一個個長得如花似玉,你呢,上街來聞聞味?”

  “是啊,聞你的狐臭味。”

  “嘿嘿,是不是滂臭?”

  “你這人臉皮還真厚。”陳睿詩啐了一口說道:“你不是想讓我報答你嘛,那你給我留個地址,我以后會把稿費寄給你。”

  “呵,還真想當作家啊?”

  “作家不敢想,寫幾篇文章還是行的。”

  “哦,不知道你家老頭官拜幾品,要是還湊合,你可以寫一篇《我的××父親》,這樣稿費比較有保證,我也能早點收到你的報答。”

  “少胡說八道,把地址給我。”陳睿詩嗔道。

  “我不會寫盲文。”

  “我不是孤兒,謝謝。”

  “牙尖嘴利。”

  南易滴咕了一下,找出紙和筆,把老洋房的地址寫在紙上。

  寫好后,南易把紙塞到陳睿詩手里,“給我寫信別用盲文啊,我還得花錢找人翻譯。”

  “有留電話嗎?”

  “沒有,我經常不在家,電話不固定,不過信有人幫我轉寄,我能收到。”南易解釋道。

  陳睿詩把紙折疊了一下,塞到自己的兜里,“哦,我口渴了,請我喝可樂。”

  “想得美,昨晚才賺你七塊錢,我倒磨破了一雙鞋,都虧死了,還指望我請你喝可樂,你咋不上天呢。”

  “小氣,你請我喝可樂,我請你吃午飯。”

  “不吃面,我已經連續吃兩頓面了。”

  “炒菜。”

  “哈,你長得真美,等著,我給你買可樂去。”

  四處看了看,南易瞄準一家小副食店就走了過去,很快買了一瓶可樂回來。

  “喝吧,就站這里喝,我好退瓶。”

  “南易,你老家醋省的吧?”

  “你咋知道的?我家要是沒敗落,我現在就是銀行少東家,想當年我南家的銀號可是赫赫有名,開遍全國,唉,在醋省我家還有個南家大院,占地8萬平方公里,晚上起夜都得坐八個小時火車,還得是特快,算了,算了,不提了,不提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看你是滿嘴跑火車,把南改成喬,把院子的面積縮小,我倒是有所耳聞喬家大院的故事。”陳睿詩不屑的說道。

  “嗬,昨天還是草包,今天肚里就有料了,你可以啊,為了和我有共同語言,昨晚一宿沒睡都在突擊補習吧?”

  “牙尖嘴利,滿嘴污言穢語,南易你一定長得很丑,心里很自卑吧?難為你了,只能靠臟話找回一點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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