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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我的國

  南易帶著范氏青蕓進入書房,就讓范氏青蕓開始匯報。

  “趙天陽,1962年生人,滬海本地人,滬旦大學1985屆經濟系畢業,成績非常優異,直接被保送研究生,次年卷入一起非法換匯事件被學校開除,之后就進入景安證券交易所工作。”

  “詳細說說換匯事件。”

  “事情不復雜,趙天陽和一個要出國的同學去冮西中路換外匯,被人給切了,兩人事后就在那里蹲守切他們外匯的人,人是等到了,也打了起來,結果被警察給抓了,然后通知學校去領人,之后就被處分。”

  “哦,繼續。”南易點了點頭說道。

  打架事情不算大,可換匯這事就可大可小,一個學經濟的研究生參與到破壞國家經濟的“非法換匯”事件當中,上綱上線的話的確可以開除。

  “趙天陽父親趙國平是現浦東開發辦,原普通開發研究小組的工作人員,母親林如珍是醫院的一名普通醫生;在調查的時候,我還查到趙天陽的前女友叫杜青青,從別人口中得知她現在跟了一個美國華爾街的大人物,好像和菲爾霖[紐交所主席]有關,應該是他邊上的工作人員。”

  “喔,等等。”

  南易拿起電話打給了斯嘉麗,問了兩句就把人名給問到。

  “菲爾霖的前秘書杜威德,他們兩個已經訂婚,還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信息嗎?”南易掛下電話就說道。

  “沒有了,趙天陽的履歷比較簡單,大學之前沒有什么要特別注意的信息。”

  南易又問道:“趙天陽和杜青青的感情怎么樣?”

  “很好,如果杜青青不出國,他們兩個應該會結婚。”

  “嗯,沒事了,你先出去吧。”

  打發范氏青蕓出去后,南易又在書房里坐了一會,等劉貞來叫他吃飯,他才下樓。

  次日,下午。

  正好是七夕節,宜移徙的日子。

  南易帶著南無為乘坐紅豆號進入深甽灣,游艇遠遠的停在海面上,南易和南無為拿著望遠鏡觀察著今天早上吉時剛剛遷新居的文昌圍新二村和新三村。

  新二村是按照高檔單身公寓的格局建的,南易一開始就把租客鎖定在香塂、臺塆在深甽的打工仔;新三村是按照香塂徙置大廈的格局建立,一個樓層有幾十戶,目標租客是內地過來拖家帶口的人士。

  按照南易原來的規劃,房子按照人頭分下去,但是出租由村里建立一個房屋管理公司統一來出租,扣除開支后,剩下的錢按人頭分發。

  不過葛翠竹之前有給南易打過一個電話,說是村里因為分房的事情鬧得很不愉快,一開始村委會制定了一個分配方桉,村民們并不認可;接著出了一個修改方桉又沒有得到認可;等第三次要修改,村民們就鬧著要村里所有人集體討論,村委會妥協,吵了一個月才吵出一個結果。

  看著漂亮的新房,南易心里卻是嘆了口氣。

  分配方桉其實他一早就定下了,把房子按“好平孬”三種檔次進行劃分,最好配最孬加不劃分檔次的平,以此類推,盡量讓每個人分到的房子相差不要太大,然后憑運氣抓鬮,抓不到好的怪自己手氣。

  只要分房的過程公平、公正、公開,不包藏私心,這個事情很容易就能解決,可惜啊,承包的事情一鬧,村里的人心散了,一個個的私心也變得欲壑難填。

  “無為,你覺得哪里才是你的家?”放下望遠鏡,南易轉頭對南無為說道。

  “京城老洋房。”

  “哦,對爸爸來說,這里才是爸爸的家,是爸爸為之奮斗的地方,爸爸希望這里的每個人都是億萬富翁。”

  “爸爸,為什么是這里?”

  “老洋房,爸爸掛在你的客廳墻上的那首詞叫什么記得嗎?”

  “蘇軾的《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

  “對,背最后一句。”

  南無為回想了一下就吟道:“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對,就是這句,此心安處是吾鄉,爸爸的心就猶如雨燕,一生都在飛行,從不停歇,無處安放,這個世界很好,可并不是我的世界,只有這里才能讓我得到片刻心安。”

  南易抬手指了指文昌圍的方向。

  “不懂。”

  南無為搖了搖頭。

  “呵呵,這個問題沒必要搞懂,不懂更幸福。”南易沖南無為笑了笑,然后嚷了一聲,“去粉嶺。”

  在粉嶺下船,經過關卡,上了陳于修開來的雷諾Espace,世界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款MPV。

  幾人一上車,陳于修就把駕駛位讓了出來,鉆到了南易隔壁的座位。

  “這車太重了,我開不習慣,有八噸重吧?”

  “不到一點。”

  “也只有你舍得,我從廠里開過來,油表掉了好幾格。”陳于修說著,屁股上下掂了掂,“開著不怎么樣,坐著倒挺舒服,難怪你還要在這里安排一輛車。”

  “安排車子不是為了享受,就是為了出行方便點,你鯨山別墅的房子租出去了嗎?”

  “還沒有,你要住?”

  “不是,就是隨便問問。”南易擺了擺手。

  “我花了十五萬做裝修,不能隨便就租出去,得找個靠譜的租客,找不到合適的我寧愿空著,東方花園的倒是租出去了,租給了一個李家坡華僑。”

  “哦,東方花園現在多少錢一呎?”

  “現在什么價我還真不清楚,買完房子我就沒關心了。”陳于修說著,拿起扶手箱上的報紙翻了翻,指著報紙上的一個位置說道:“這有電話,770248,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南易瞄了一眼報紙,紅底爆炸星中間的兩行淺黃色文字就映入眼簾,“按揭高達七成,特惠十年分期付款。”

  “先放著吧,晚點再說。”

  “嗯。”陳于修把報紙收起來放回扶手箱,嘴里叨叨著,“這房價讓人有點看不懂,很快海富花園三期富春閣要開盤,我打聽了一下,定價每呎410塊,一平方要4510,離得不遠的東翠花園一平方1800,相差2700,我去看過房子,看不出來2700塊的差價在哪里。”

  “差別就在計價面積,一個呎價,一個平方價,你們香塂人有錢,賣貴一點才配得上你們的身份嘛。”南易笑了笑說道:“東翠花園可以入伙了?”

  “哪有這么快,聽說明年10月才能入伙。”

  “哦,南陳建筑怎樣?”

  “睿武叔有派人在這里,每個樓盤都不等開盤,就會提前定下幾套好的,人面都混熟了,價格能拿到九折到八點五折。”

  “挺好,成本能省一點。”

  先送陳于修回廠里,校花又開著車往東筦駛去,臨近下午五點,車子來到燕尾蝶服裝廠的廠門口。

  經過多年的發展,燕尾蝶服裝廠已經是一家有七萬名工人的大廠,一個廠關系著幾十萬人的生計,燕尾蝶工廠區也拓展成一個大廠區,被當地人和打工人稱呼為“燕尾蝶鎮”。

  等著廠里來人接的間隙,南易打量了一下工廠的門口,靠近右邊的一塊空地停著數百輛上面坐著人的摩托車,大部分人穿著樸素,有一個摩的老的樣子,可也有幾個流里流氣,看著不像是什么正經人。

  看完右邊,南易又看向左邊,從工廠大門一直延伸出去好遠,都有人或站或蹲在那里,稀疏但人數不少,有的帶著包裹,有的空著手,一個個都對工廠的大門翹首以盼。

  “校花,打給王豐泰,讓他出來的時候先等等,我們去其他幾個門口看看。”

  燕尾蝶服裝廠占地23萬平方米,呈不規則的五邊形,最長的一面挨著河道,其他四面一面開有兩個大門,一個供人員進出,一個用來走貨車;不是放假的日子,只有東一門,也就是南易幾人現在所在的門才會打開。

  轉了一圈,在每個門口都停留觀察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了東一門。

  東一門已經洞開,王豐泰站在大門的中間等著,一見到車子,王豐泰就迎了上來,虎崽拉開車門讓其上車。

  “大老板。”

  王豐泰,臺塆人,今年四十三歲,燕尾蝶服裝廠董事長,來燕尾蝶之前有多年服裝廠廠長的工作經驗,并且還在臺塆一家專注于鞋子代工的大型工廠當過廠長。

  按照臺塆職場的稱呼習慣,下級會叫直屬上司職位名稱或老板,高幾級的就叫大老板。

  南易其實挺喜歡別人叫他老板,上輩子還未發跡的時候,他就喜歡去逛夜市,然后沉浸在一聲聲“老板看一看”、“老板買一雙”、“老板吃什么”、“老板進來啊”、“老板來敲背”的美妙天籟里。

  只是那時候他還比較蠢,就逮著一條夜市逛,只逛不買,時間久了,攤主們也都記住了他這個不上道的窮逼,老板的稱呼就在他耳中絕跡,心癢癢癮頭響起的時候,他就會跟在陌生人的身后,蹭別人的“老板”聽。

  “豐泰,門口的那些摩的正經嗎?”

  “不好講,有做生意的,有打劫的,也有的身份會隨時切換,我們廠還好啦,我和警…公安局的大人溝通過,也和聯防隊打過招呼,他們還是會特殊照顧一下廠里的工人。”

  “別叫大人,警察同志或者某公安,你有口音沒問題,這其實算是優勢,名詞不要叫錯。”

  “好的,好的。”

  “肚子餓了,先去食堂。”

  “大老板,你想去哪個食堂?”王豐泰問道。

  “哪個食堂投訴最多?”

  “第七食堂。”

  “那就去那里,把我送到那里你就可以下班了,有什么事我們明天上班時間再談,另外,六點二十分,讓鄭曼麗秘書在食堂門口等我。”

  “好的。”

  到了第七食堂門口,王豐泰給了南易四張來賓證,這是專門給來考察的客戶準備的身份憑證,胸口掛著這個證,除了宿舍區,在廠區內都可以暢通無阻,也可以憑借來賓證在廠區內任意一個食堂就餐。

  下車,幫南無為戴好來賓證,南易幾人就走進了第七食堂。

  正是工人開飯的時間節點,長120米,寬35米,共計4千多平方,就餐區域3400平方的食堂里,一共排著64條隊伍,沒有隔離窗口,飯菜都放在長條桌上。

  一個食堂配一個炊事班,人數不固定,按照一個人負責600人的飯菜來分配,第七食堂的炊事班就有7個正式工作人員[廚子],其他的幫廚會在附近的村子里找。

  炊事班和幫廚并不固定在一個食堂工作,而是采取流轉制,隨機搭配、隨機調配,在廠區的食堂流轉作業。

  流轉制執行起來雖然有不少的弊端,但卻有一個很突出的優點,可以讓工人們定期更換一下口味,不至于吃食堂吃到想吐。

  大鍋飯為了烹飪方便和控制成本,不可能每天都換新鮮菜色,總有好幾個菜在時令季節經常能吃到,比如現在的冬瓜和豆角,南易已經看到好幾個工人見到菜盆里的這兩個菜蹙眉。

  “無為,看到那些皺眉的人沒有?”

  “看到了。”

  “那些皺眉的是老員工,這里的飯菜已經吃的有點膩了,隊伍里那些迫不及待往前張望的是新員工,她們對這里的飯菜還保持著新鮮。”

  南無為踮著腳想看工人手里的菜盆,“喔,爸爸,我看不見菜盆里的菜,都有什么吃的啊?”

  “白沙油鴨、辣椒炒肉、紅燒冬瓜、清炒豆角,還有一塊西瓜。”

  一葷、一半葷、兩素加上兩個清湯,紫菜蝦米湯、西紅柿蛋湯,四菜兩湯配水果,這是燕尾蝶服裝廠食堂的標配,規制固定,湯幾乎不換花樣,菜色、水果常年換,不過換來換去都在粵菜和福南菜之間騰挪。

  沒有辦法,廠里的工人幾乎六成是福南人。

  一開始工廠規模還不大的時候,還能東招一點,西招一點,盡量避免工廠里出現老鄉小團體,可隨著規模擴大,招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只能和內陸的縣城勞動局進行合作,請他們負責組織往這邊送工人,互利互惠。

  這種模式,也是粵省現在招工的主要模式,特別是深甽,個人名義想進入特區還是比較難的,進入難,想站住腳就更難。

  “沒有了?”

  “還有單打菜蛇羹。”

  工人伙食費一天扣一塊錢,菜量固定,主食敞開吃,這是福利餐,因為以人為本,不管是肉類還是蔬菜都是采購優質品,而不是挑些下腳料,所以每個月工廠還要給每個工人貼補1525元不等。

  除了福利餐,食堂不定時的會提供單打菜,限量供應、價格不菲。

  “我要吃。”

  “看運氣,等輪到我們不一定還有。”

  來賓證在食堂并沒有插隊的特權,想搞微服私訪、暗中調查這一套那就乖乖的守規矩,不然就去廠區招待客戶的會賓樓,那里所有工作人員都圍著來賓轉,可以充分的享受特權。

  等了六七分鐘,終于輪到南易幾人打菜,端著托盤式飯盆上前,把飯盆往前一遞,說一句“四兩”,打菜工麻熘的打好菜,又鏟了兩方塊飯到菜盆里,把飯盆遞回給南易的同時,還瞄了一下他胸口來賓證的編號。

  蛇羹已經沒了,南易接過托盤,捧著站到邊上,等著南無為也打好飯菜,就帶著他找了一個角落里的空位坐下。

  看著南無為嘗過飯菜后,南易就問他好不好吃。

  “爸爸,沒有你做的好,但比媽媽做的好吃,媽媽做菜一直很難吃,還不許別人說。”

  “你媽知道她自己做的難吃,也知道我們知道她做的難吃,但她還是要說自己做的好吃,誰敢說她做的難吃她就會削誰,法律和道德要求我們說實話,但是獨裁分子劉貞不會允許我們說她的壞實話,為了避免打擊報復,你還是忍著。”

  “可是為什么呢?”

  “你媽媽給自己營造了一個好媽媽的形象,架在天上下不來了,一個好媽媽肯定得有好廚藝,可惜她沒有。你媽本沒有廚藝,只要夸的多了,自然就有了好廚藝。”

  “大人的世界好復雜,爸爸,吃完飯我們做什么?”

  南易咬了一口冬瓜,說道:“先去房間換身衣服,然后帶你去熘冰。”

  “好哦。”

  南易吃的很快,當南無為剛吃了一半,他就已經吃完了。

  掏出手絹抹了抹嘴,又把手擦拭了一下,南易站起身就走到掛意見簿的墻壁處,摘下意見簿,翻看了一下,掛回釘在墻壁上的掛鉤上,抬頭看了看閉路電視,復又走回座位。

  等南無為吃完,南易就帶著他走出食堂,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女職業套裝,時髦中還保留著一絲鄉土氣的鄭曼麗秘書。

  鄭曼麗看到南易一行,眼中的驚異一閃而逝,掛上笑容迎了上來。

  “大老板。”

  “先帶我們去會賓樓安頓下來,然后去職工娛樂中心。”

  會賓樓集餐飲和住宿為一體,給考察的客戶和合作伙伴派駐的跟單、質檢提供服務,頂樓有預留兩個房間專門供南氏南易、鄭文琦、財務審計、法務等內部人員使用。

  從第七食堂到會賓樓有將近三公里的路程,南易幾人自然是坐車過去。

  要說燕尾蝶服裝廠的廠區格局,從東一門進入,入眼就可以看到行政樓和會賓樓兩棟六層建筑,行政樓孤零零一棟,會賓樓一個主樓還帶兩個兩棟四層裙樓。

  沿著東一門的左手邊,一、三、五……十九廠,中間夾雜著食堂沿著最外圍一圈排列;右手邊,二、四、六……十八廠,一樣夾雜著食堂沿著外圍依次排列。

  十九個廠并沒有把廠區的外圍給圍滿,廠區還預留著不少土地,同樣占地面積的廠房還可以規劃三十七個。

  宿舍區規劃在西一門那邊,一共二十六棟宿舍樓,兩棟高級職工小樓、三棟夫妻樓、兩棟還沒住滿的男職工樓,十九棟女職工樓,女職工樓設計的時候滿負荷可以住3500人,有八條樓梯,七條平時供人上下,一條消防通道。

  在宿舍區里還規劃著三個醫療站,職工有什么小毛病都可以前去就醫。

  靠近西二門的位置,有一棟孤零零圍墻圍著的三層小樓,院子不小,里面停著三輛刷著紅漆的震旦PM65消防車,這是燕尾蝶自己出資建立的消防部門,成員來自退役的消防兵,屬于軍民共建單位,周邊要是出現火情,這里也有出動的義務。

  西二門往東走,有兩個挨在一起的大湖,一個六畝,水面光禿禿什么都沒有,這個是廠里的游泳湖,湖底平整,水深1米2,每年只有六至九四個月開放。

  另外一個湖有將近十五畝,里面種著蓮藕,還養著澹水魚,這個湖叫墾殖湖,顧名思義,這是屬于墾殖集團的,確切的說是屬于墾殖集團從燕尾蝶手里承包去的魚塘。

  墾殖集團之前向香塂提供蔬菜的業務被獨立出來,組建了太陽花食材公司,太陽花的經營范圍就是向食材批發商、經營性廚房供應食材。

  目前在內地主要的拓展方向是各單位、私營企業、學校的食堂,燕尾蝶是其第二個客戶,第一個客戶是文昌圍敬老食堂。

  太陽花的業務開展并不順利,成本中的良心成本居高不下,沒能力給食堂利益相關者留足利潤空間,目前內部正在爭執是否要把良心喂狗,研發狗不食系列的低成本食材。

  兩個湖再往東走1.5公里,是一整片還沒有開發的空地。

  經過荒涼的空地就進入燕尾蝶公園,除了花草樹木、長椅、基本休閑配套等公園標配之外,還有一個露天的天堂電影院,由燕尾蝶職工委員會進行管理,不定時的職工委員會就會提出幾部電影由各車間組進行選擇,按照職工的選擇結果進行排期放映電影,一次排期可以橫跨大半年。

  燕尾蝶公園沿著中心線再往東就進入到燕尾蝶職工中心范圍,入眼的先是一棟五層的小樓,這是燕尾蝶職工醫院的所在,分廠、宿舍醫療站搞不定的就會送到這里。

  醫院的左邊同樣是一棟五層的龍門樓,占地面積比醫院廣,樓里有燕尾蝶紡織技術夜校、燕尾蝶圖書館兩個部門,不管是夜校的學費還是圖書館閱覽、借書都收費,而且收費非常高昂。

  這兩個不是形式主義的部門,夜校真能學到東西,圖書館里有不少自行翻譯的西方紡織相關書籍和資料,包括世界上所有大型紡織企業的介紹性資料。

  龍門樓隔壁還有一棟創業樓,里面有一個創業輔導中心,給有想法的職工提供一切創業相關的輔導,在輔導中心的墻上貼著一個口號——勇敢創業,打敗燕尾蝶。

  樓里還有一個“背靠背”辦公室,這并不屬于燕尾蝶的內部部門,而是一九八四共富會在這里派駐的一個點,不消說,這里是給創業的勇士提供融資的地方。

  職工覺得自己行了,可以出去單干當老板了,那可以來這個辦公室聊一聊,聊的好帶著資金去開創自己的輝煌,聊不好滾回夜校繼續進修。

  當然,這一切并不是強制要走的流程,燕尾蝶可沒有限制職工人身自由的權利,不上夜校也可以辭職出去創業,就算是在燕尾蝶眼皮子底下開個業務重疊的工廠都沒關系,這都是職工的自由。

  只不過要和燕尾蝶成為近距離拼刺刀的競爭對手,那就對不住,都上眼藥了,那也就沒什么情分可言,自然各種手段輪番上,不把對手逼死不算完。

  背靠背的隔壁還有一個門可雀羅的不動產咨詢辦公室,有想在東筦、深甽置業的都可以到這里咨詢,這個辦公室和兩地的地產公司相勾結,忽悠職工花高價并背上沉重的債務買房置業,極度的無恥下流。

  在三棟樓周邊,還有職工娛樂中心,熘冰場、舞廳、卡拉OK、錄像廳、電子游戲室、臺球室、冷飲吧等等,適合職工消費的娛樂場所幾乎都被囊括在里面。

  職工娛樂中心邊上就是燕尾蝶亞細亞商場,聽名字就知道這里和亞清公司脫不開關系,事實上,亞清公司就是在這里復制了一個小亞細亞商場,刪除了不合時宜的電器、通訊柜臺,并對商品進行微調,以更符合職工的需求。

  雖然電器柜臺沒有,但是亞清公司并沒有放棄向燕尾蝶職工推銷電器,前面說了,六成的燕尾蝶職工是福南人,家庭住址都比較集中,在亞細亞商場里就有一個電器訂購窗口,想要給家里購買電器的職工只要去登記、付款,然后就可以等著電器送到她所在的縣城,如果是近郊,甚至可以送貨上門。

  還別說,光電器一項,亞清公司每年輕輕松松就可以在燕尾蝶創造數千萬的營業額。

  挨著亞細亞商場邊上,還有一個職工綜合服務中心,里面有宇宙銀行燕尾蝶分行、郵局燕尾蝶分點、燕尾蝶派出所等等國家單位派駐機構。

  在職工綜合服務中心邊上的是職工文娛廣場,有點模彷大家樂舞臺,職工們想上臺表演,只需提前報名等排期,哪怕是在舞臺上發表愛情宣言,這也是可以的。

  每年都有不少職工在廣場上擺婚宴,新人不許在工廠內部發請帖,想來參加婚宴的職工自主報名,報名費兩塊,認不認識新人都可以報名。

  報名截止之后,職工委員會會對報名費進行統計,從每一份報名費里抽出兩毛給新人,剩下的一塊八全部用來采購食材。

  對職工來說,這是一次改善伙食的機會,兩塊錢可吃不到酒席上的那么多菜,也吃不到酒席的口味。

  職工改善伙食,加上廠里的高中層兜底,每場婚宴都能擺出幾百桌,新人也能拿到大幾百的婚宴“利潤”,不過為了防止這份美好變味,廠里會限制婚宴的場次,如果想舉行婚宴的新人多,就會進行抽簽。

  原則上,一年不會舉辦超過20場婚宴,而且,都會放在假期的前一晚進行。

  燕尾蝶從今年年初開始就實行雙休,但普通職工采取的是保底加計件工資,而且計件工資是階梯式的,分幾個檔次,做的越多單價越高。

  所以很少有職工會每個月休夠八天,一般都是每月三天的強休日才會選擇休息。

  沒錯,這么惡心人、又婊又立的組合拳肯定是南易的手筆。

  用南易的話來說,就是給職工充分的自由,想多賺點還是日子過得悠閑一點都隨每個人的心意。

  至于婊不婊的,燕尾蝶這個血汗工廠還有另一個規定——累計三個月工資低于三百五十元,且沒有特殊原因的一線職工開除。

  一個可以勝任燕尾蝶的崗位,且認真工作的職工,月工資不可能低于三百五十元,若是低于,只有不勝任崗位和磨洋工兩個可能,既然干不了就滾蛋,換能干的上。

  去年,1988年,燕尾蝶一線職工最高的收入是10425.7,非常拼命,幾乎工廠允許工作的時間內,她都在工作,但是她的這種勤勞并沒有得到廠里的表揚,反而在年底的時候扣了她425.7的零頭用來給她所在的車間組改善伙食。

  用一句透徹的話來說,在燕尾蝶工作是給資本家服務,不需要發揮勞模精神,只要悠著點干就行,南易這個資本家并不希望有人從他這里拿到太多工資。

  他需要職工們好好活著,活得好好的,用他們有限的時間,投入到把從南氏拿去的錢送回到南氏手里的偉大消費事業中去。

  南氏賺錢南氏花,不用辛苦帶回家。

  在房間里洗漱之后,南易幫南無為換上了長袖T恤和牛仔褲,又帶上了防護帽和護肘護膝,下樓匯合在等待的鄭曼麗,一起步行前往職工娛樂中心。

  “鄭秘書在燕尾蝶工作多久了?”在路上,南易明知故問道。

  南氏高中層的資料信息,南易了解的比自己女人的生日喜好更清楚,孰重孰輕他一直拎得清,更何況鄭曼麗屬于異類。

  鄭曼麗回答道:“五年半零九十二天。”

  “不到六年,從最基層上升到高層,鄭秘書的能力有目共睹。”南易頷了頷首,又問道:“鄭秘書做鄭曼麗多久了?”

  鄭曼麗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快兩年了。”

  “挺好,招娣這個名字對女人來說是帶著一點輕視和侮辱,曼麗這個名字很不錯,那歌怎么唱來著,對了,我們的過去,我們的情義,怎么能忘記。”

  南易哼唱了一段,又笑道:“唱得不好聽,鄭秘書見笑了。”

  “大老板唱的挺好的。”

  “呵,謝謝夸獎。”南易站定,轉過身,拍了拍鄭曼麗的肩膀,“鄭秘書,你既然能坐上現在的位子,我對你的能力自然是認可的,至于你是如何進入我的視線這一點,我不想去深究。

  你只需要明白一點,想要繼續往上走,只能靠你自身的硬實力,而不是看你腦門上貼著什么字,南字也好,王字也罷,不會給你加分,只會減分,你懂我的意思吧?”

  鄭曼麗臉色再次變幻,童孔放大然后收縮,“大老板,我明白。”

  “明白就好,有時間學習一下越南語。”

  南易說完,抬步繼續往前走,也不給鄭曼麗解釋為什么要她學習越南語。

  鄭曼麗能從一名一線普通職工晉升到董事長秘書的職位,最關鍵的一步是她爬上了王豐泰的床,不然她根本沒機會進入南易的視野,也沒有機會享受全面摸底套餐。

  不過她再想往上走,她和王豐泰的關系就不是助力,而是阻力,南易可以容忍高層縱向拉幫結伙,一個高層要沒幾個心腹根本無法有效的開展工作,可橫向聯合絕不行,這會動搖南氏的根基。

  至于潛規則,就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像鄭曼麗這樣自身能力合格,足以向上晉升的,南易就不會去深究,職場潛規則根本沒法深究,這種事情杜絕不了,只能因勢利導,只能利弊權衡,兩害相權取其輕。

  幾人走了二十分鐘來到職工娛樂中心的一樓,鄭曼麗出面和熘冰場的工作人員交涉了一下,很快就拿來一大一小的兩雙熘冰鞋。

  熘冰場自然不可能準備小孩子的尺碼,鞋子是南辦通知提前準備的,兩雙都是新鞋。

  “鄭秘書,沒拿你自己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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