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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章、娃娃魚

  所謂的熱食只是簡單的燜點米飯和一點速食菜、脫水蔬菜煮的湯,稍奢侈的就是兩個放在火堆里煨的玉米棒子,奢侈不在食物本身,而是生火的干草難找,兩個人翻了半個山頭,才勉強搜羅一點回來。

  一切就緒,兩人坐在防潮墊上邊吃邊聊。

  “先生,我有個親戚想養娃娃魚,他說娃娃魚已經賣到兩千一斤,一條就能賺上萬塊。”

  “你親戚有點家底?”南易嘴里說著,手里把掏了一半的腌鵝蛋遞給苗小蘭,又從對方手里接過已經切好的香腸。

  “沒什么錢的,他找我就是要借錢,說是養殖娃娃魚要不少錢。”

  “這樣啊,你親戚以前做過養殖嗎?”

  “沒有,他只開過磚瓦廠,紅火過幾年,后來磚窯坍塌壓死了三個人,把賺的錢都賠進去了。”

  南易遲疑了一下,說道:“那你有點麻煩,養殖娃娃魚投入有點大,一條魚苗將近一千塊,養殖的地方有講究,要找陰暗有活水的地方,水質還要夠好,水質差一點就要大量用藥。

  這么說吧,把一條娃娃魚養到適合出欄的三四斤重,起碼需要三年時間,雜七雜八加起來,再把養殖基地建設的錢一分攤,一條魚養殖成本大概要在兩千塊錢以上,養的多成本可以壓下來一點,但是那樣投入就更大。

  按現在市場上的價格,要是能養活養好,肯定是能賺錢的,而且是爆賺,平均一年賺上百萬不會太難,不過……”

  苗小蘭等著南易的轉折。

  “對娃娃魚其實我很了解,不僅了解育苗、養殖的技術,也了解它的市場變化,墾殖集團從1985年就開始養這個玩意,那個時候市場上已經賣到三百塊錢一斤,因為沒什么人養,都靠人去山上抓。

  到了1988年,因為抓得太狠,差點把娃娃魚搞滅絕了,國家就把它列入二級保護動物,越保護,就越是金貴,到年底的時候,娃娃魚的價格飆到上千。

  從那年一直到1995年,墾殖集團都控制著娃娃魚的出貨量和出貨渠道,只把有限的娃娃魚賣給幾個固定的買家,而買家拿到貨就偷偷拿到黑市當成野生的賣,出貨量控制得好,不僅價格最高的時候賣到三千塊錢一斤,還不愁賣,飯店想要訂貨要提前下定金,還得托關系,不然不賣給他。”

  南易吃了點東西,接著說道:“過了1995年,市場就不太行了,91年、92年有人已經盯上娃娃魚養殖,他們養的娃娃魚正好在1996年出欄。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就不太講究養殖和野生的說道,墾殖集團不再控制渠道,只是控制每年出欄的數量。

  娃娃魚養殖雖然每年給墾殖集團帶去過千萬的純利潤,但是這個項目在集團內部并不受重視,一直處在隨時要砍掉的狀態,去年七月份,這個項目已經決定要在2009年下半年最后一批存魚出欄后砍掉,只保留魚苗項目。

  而且,我要告訴伱,育苗項目隨時會賣掉,只要有買家愿意出高價,技術連同育苗基地一起賣。”

  “娃娃魚的價格隨時會跌?”

  “是的。”南易肯定地點點頭,“之前娃娃魚的魚苗貴是因為育苗成本高,現在技術已經突破了,成本被壓到極低,只是對外秘而不宣。而且新一代的魚苗經過改良,對養殖環境沒有以前高,也容易養活,養殖成本無形中降低。

  上上個月,農業頻道的欄目播出了一期那誰養娃娃魚一波四折,好像是黔省的一個房地產老板,最早的時候是養鱉的,九六九七年那會,鱉不是能賣到兩三百一斤嘛,被他趕到了好時候,三年時間就賺了一千多萬。

  現在這么大一個老板又來養娃娃魚了,節目里還說前年一家日本公司曾多次和他聯系,要買他的娃娃魚,并且承諾每年可以銷掉30萬公斤。”

  南易敲了敲手里的飯勺,義憤填膺道:“簡直就是胡扯,日本那邊要是一年能銷掉300噸,墾殖集團早就殺過去,這種好事還輪得到他。

  就是一個賣苗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上了欄目,純粹是打了一個廣告,有這樣的人冒出來,最多再養上兩茬,到2013年,娃娃魚的價格就該暴跌了。

  這會入坑,第一茬能吃到甜頭,到了第二茬,心肯定會變狂,砸錢擴大規模,想著狠狠賺上一大筆,正好,有這樣想法肯定不會只有一兩個,到時候大批娃娃魚出欄上市。”

  南易手上做了一個爆炸的動作,“這就是我說你有麻煩的原因,不借吧,不近人情,親戚可能變生分;借吧,你親戚很可能血本無歸,未必有能力把錢還給你。”

  “先生,娃娃魚的價格一定會崩嗎?”

  “會的,娃娃魚當初能沖上高價,不是因為它本身的價值有多高,而是有人希望它的價值高,請客的需要一種價高又稀罕的吃食用來招待被請的,這東西的價格是被買家拱起來的。

  當養殖的數量變多,神秘面紗被揭掉,它被刻意營造出的特殊價值也就不存在了。”南易笑問,“你也吃過娃娃魚,你覺得它是個什么味?”

  苗小蘭回想一下,說道:“感覺和鯰魚的味道差不多,沒什么特別的。”

  “哈哈,這就是了,娃娃魚不好吃,藥用價值也就那么回事,只能算得上是一種很普通的中藥,加上人工養殖各種用藥,娃娃魚都成藥罐子了,別說藥用價值,用藥之后一身毒素堆積,經常吃不吃出毛病就是運氣。”

  “我要好好想一想錢到底借不借。”苗小蘭蹙眉道。

  “嗯。”

  南易應一聲,把注意力轉移到吃飯上。

  裹著睡袋睡了一夜,第二天的午后兩人抵達一爿店村落附近的山頭,往下眺望,入眼成片成片的土灰色,綠色猶如某著名連鎖品牌牛肉拉面里的牛肉,不僅少且薄,樹木大概做不到人均一顆,長得蔫蔫的,絲毫沒有初夏之蔥郁。

  村落的布局符合北部干旱山區的典型特征,農民隨田而居,房屋比較零散,村落的興建沒經過整體的規劃,說不出什么門道;房屋多是用本地榆、楊、松樹等木材與土坯建造土木結構,房矮屋窄,多是土房,屋頂無瓦。

  其中比較好的莊院版筑墻較川區高尺余,莊角靠院門一側修角樓,其他房屋高,南易之前看過資料,這種房子叫高房,一般三面開窗,有兩窗開在院外兩側,用來聽取內外動靜,觀察來人,防備賊盜,是院落的耳朵和眼睛。

  院內房屋采用單檐式、掛椽式或滾椽式,一般家庭多采用三擔兩掛,生活寬裕人家主房以平桴陡架來托拉檁條三根,結構較牢靠。

  沒看到有供人居住的窯洞,只在靠崖處見到了幾個或關牲畜、家禽或堆放柴火的小窯……

  看了好一會,南易把村落里的景象盡收眼底,沒急著進村,在山上吃了點東西墊巴墊巴,隨后奔赴村前村后。

  下地看一眼長得沒什么生氣的馬鈴薯,找到傳說中的一眼泉,嘗了嘗打上來的苦水,上墳頭林立的山頭瞻仰了墓碑,透過上面顯露的生卒年份,粗略判斷村民們的健康狀況。

  在天色即將變暗之時,南易再次登高,連線裴授衣,把眼里的山川走勢講給對方聽,期待著對方能給他一個疑有大墓的回答。

  裴授衣的回答卻是窮山惡水,風水極差。

  斷了用大墓把一爿店炒作成風景區的念頭,南易再次詢問水龍走勢。

  裴授衣回未親見不敢妄斷,只是給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有個大概已經足矣,南易對如何在一爿店實行他的小村經濟,心里已經勾勒出一個大概的框架——要想活,先有水,目之所及的山頭要種上樹和生長快速的灌木,有了綠植就能固土蓄水,要想富,先修路,修一條37公里長的雙車道水泥路。

  矗立山頭,南易默默地盤算著,腦子里的算盤噼里啪啦算著各種賬。

  良久,心里有了一本大概的賬,南易帶著苗小蘭下山,徑直往之前看好、村中最好的庭院過去。

  誰知,村書記并不住在這所庭院,經過房東指點,南易在村里第三好的院前見到了一爿店的村高官馬海龍,年紀三十五六左右,身上有著缺水地帶的明顯特征——皮膚有泥垢堆積的黝黑,身上的衣褲光澤暗沉,衣擺、褲腳有著深淺不一的污漬、灰塵。

  快速得出運氣還不錯,遇到一個大概能干實事的結論后,南易向對方正式自我介紹,“馬書記,你好,我是從京大過來的南易。”

  “南教授,你好你好,早就盼著你過來了,屋里請屋里請。”

  馬海龍殷勤地拉著南易往屋內走,推拉上炕,叫婆娘端來待客的干果,又打發去燒水,隔炕桌而坐,雙眼火辣辣地盯著南易,猶如盯著一個金元寶。

  在馬海龍眼里,南易就是一個金元寶,之前他已經得到通知有一個京大的教授要過來,不是帶嘴來吃,是帶著大把的鈔票來扶貧,把人招待好,人家一高興,錢就留在一爿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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