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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誣告

第二百三十三章外戚狷狂  朱祁鈺完全沒想到,趙輝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居然要把他已經辦成的鐵案的案犯救了。

  這幫外戚已經如此的狷狂了嗎?

  其實朱祁鈺還沒見到這幫外戚最猖狂的時候,救個人罷了,多大點事啊?

  在原來的歷史線,朱叫門復辟之后,孫忠兒子孫繼宗封侯、駙馬都尉趙輝封侯、朱見深生母周氏一門數封,為廢錢皇后做準備。

  而孫繼宗更是打破了自永樂年間建立的“食俸不任事”的傳統,在天順元年,就開始了總管五軍營,理后軍都督府事。

  孫繼宗干的咋樣?

  把他一門四個弟弟、孫顯宗、孫紹宗、孫續宗、孫純宗,全都提拔為了錦衣衛都指揮同知、指揮僉事。

  孫純宗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也位列指揮僉事,可能是德不配位,早早就死了。

  孫繼宗在朱見深登基以后,常年為朝臣之首,乃是真真正正的權勢滔天。

  哪怕是設了西廠,再建十二團營的朱見深,對他這個元舅,也是忌憚頗深。

  朱祁鈺將陳懋這封奏疏遞給了等候的盧忠說道:“去把這封信里的內容,查補清楚,一起坐罪吧。”

  盧忠接過了奏疏俯首說道:“陛下,山東按察司僉事已經認罪了,交待的清楚了一些事。”

  “都在這里了。”

  盧忠拿出了幾本厚厚的案卷,他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動用各種刑罰去審訊了,逮著人,疲勞審訊幾日,送太醫院轉一圈,什么都撂了。

  阿鼻地獄也就是嚇唬人而已,真的現世報,還看太醫院。

  朱祁鈺點了點頭,拿起了桌上的案卷,說道:“放下吧。”

  盧忠將案卷放到了桌上,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卷一出,等同于山東官場的大地震。

  但是他審問清楚了,自然要將案宗面呈陛下。

  朱祁鈺翻開了案宗,翻動了兩頁,頹然的嘆了口氣。

  官商勾結、官官相護、貪贓枉法、目無綱紀、朋比為奸等等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朱祁鈺放下了案卷,必須要找個人去山東,錘幾拳重拳了。

  這里面有一個犯罪事實,就是山東官員欺上瞞下,設立了密州市舶司私市。

  大明有市舶司共七處,分別是寧波、泉州、廣州、交趾、順化和新平,其中順化和新平在云南等地,主要是管理宣慰司貿易。

  密州市舶司,曾經在北宋年間設立,而這幫山東的官員干了什么?

  重新秘密的設立了新的市舶司,專門做朝鮮、倭國等地的沒有堪合的貨船,日夜可進數百艘船舶。

  什么是勘合?

  就是朝廷下發的船證,船只進入港口以后,市舶司相關官員會檢查堪合真偽,和禮部留下的堪合、底簿存檔進行核對,之后再檢查貨物,用來征稅。

  可是山東密州私自設立的市舶司,完全不過朝廷,他們私自海貿,已達十年之久。

  新履任的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都被喂得飽飽的,因為密州市舶司,專門留夠了三份。

  各種御史路過,大家都會給一份,若是喂不飽或者壓根不吃,這御史的奏疏到了京師都察院的憲臺衙門,也走不到文淵閣去。

  專門有經濟買辦,負責居中了聯絡,給足了過路的御史,再給足了京中的總憲,又怎么會出事呢?

  按察司僉事趙縉一副我很配合,認罪伏法的態度,完全是為了掩飾這欺天大罪!

  朱祁鈺和盧忠,都覺得這個趙縉之前不對勁兒,總覺得他有事沒有交代干凈,認罪伏法實在是太快了些,一副只求速死的樣子。

  但是朱祁鈺完全沒想到,這背后居然有這天大的案子。

  “陛下,太醫院院判陸子才和欣克敬來了。”興安俯首說道:“朱愈在太醫院呆了快月余了,總算是出來了。”

  朱祁鈺站起身來,說道:“宣。”

  對于朱愈這個孩子,泰安宮上下,倒是沒有多少意見,唐云燕倒是想要放在自己膝下養著,可是汪美麟看著跳脫、一臉家宅不寧的唐云燕,最后還是決定放在自己膝下的好。

  泰安宮里專門有乳娘,負責喂養宮里的孩子,朱愈進泰安宮,倒是餓不著。

  孩子眼睛很大,滴流滴流的轉著,四處打量這泰安宮的上上下下,看到朱祁鈺的時候,忽然就張開嘴嚎啕大哭了起來。

  陸子才一身的煞氣,朱愈一點都不怕,朱祁鈺這一團和氣,怎么就把這孩子嚇到了呢?

  孩子很快被奶娘給抱走了,想來是餓了,聽陸子才說朱愈這孩子,很能吃。

  能吃是福。

  朱祁鈺鄭重的拿過了兩枚奇功牌,掛在了陸子才和欣克敬的身上,十分確信的說道:“定要將這岐圣門庭,發揚光大。”

  “謝陛下隆恩。”陸子才和欣克敬跪倒在地,兩枚金晃晃的奇功牌就掛在了他們的胸前。

  大明內外一共二十四快奇功牌,除了京師之戰,一共放出去四塊。

  這在大明絕對是世間罕有的榮譽,只要放在家里,神鬼辟易!

  “哦,對了,喜寧剮完了嗎?”朱祁鈺問起了另外一件事,這喜寧生命力之頑強,超出了朱祁鈺的想象。

  陸子才愣愣說道:“昨日剛咽氣兒,陛下,太醫院里的奸細不多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哦,便宜他了,只是辛苦太醫院的太醫們了,只是這奸細越來越少了,這年頭,奸細越來越不好抓了。”

  “你嫌少,朕還嫌少呢。”

  陸子才認真的想了想說道:“那臣等省著點用,還有一個小田兒,可以用很長時間了。”

  朱祁鈺和陸子才、欣克敬聊了許多關于太醫院的事兒,朱祁鈺哪里懂技術?

  只是把專業的事兒,交給專業的人做罷了。

  盧忠拿著陳懋的奏疏副本,再次提審駙馬都尉趙輝。

  趙輝是在土木堡天變之后,從南京領著數十人,來到了京師,要參加京師之戰。

  趙輝走速度,不快也不慢,剛剛好,好巧不巧,在瓦剌人退出紫荊關的時候,趙輝進京勤王了。

  為此,趙輝要問陛下要個爵位,朱祁鈺那時候太忙了,理都沒理他。

  自此趙輝便在京師住下了,這倒是輕松了,抓的時候就在京師,一抓一個準。

  但是審訊的時候,卻完全沒那么輕松了。

  至此時,趙輝已經被鞫捕到了北鎮撫司,但他依舊是陛下的姑老太爺,年長陛下三輩兒,在北鎮撫司一副我為大明立過功,我要見陛下的架勢。

  而且這等外戚,還不好動刑。

  趙輝拿著剔牙的曹公器物,不停的剔著牙,看到了盧忠,連頭都不太抬一下說道:“今天晚上的羊肉不鮮嫩,明日多準備些羊羔酒,這天牢,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盧忠嘆息。

  他不怕這個皇姑老太爺,但是錦衣衛里有人怕,居然連羊肉都端上來了。

  這也沒辦法,人家是皇親國戚!

  錦衣衛之前不是沒想過秉公辦案,但是在正統年間,辦了幾次,都被申飭,最后誰還敢辦?

  雖然陛下下旨查辦,但是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因為親親之誼,這皇姑老太爺就被放了出去呢?

  盧忠將陳懋奏疏的抄錄的副本,扔給了趙輝說道:“這事兒你干的嗎?”

  趙輝拿起來看了半天,坐直了身子說道:“嘿!這個陳懋,上次征閩南的時候,他過南京,我請他喝酒都不喝。”

  “你也別跟我廢話了,讓我見見陛下,多大點事兒啊,天大的事兒,還能有這親戚親近嗎?”

  “一群外臣胡言亂語,陛下做做樣子也就是了。”

  趙輝為何絲毫沒有害怕?

  因為他自從永樂皇帝死后,就是一直這么貪贓枉法過來的,這么些年了,早就習慣了。

  朝臣噴的時候,皇帝下旨鞫捕,等到風頭過了,再把他放出來,頂多是罰點錢。

  比如正統三年,趙輝的侄子趙鼎打死了十多名百姓,趙鼎到現在都好好的,趙輝也就被罰了三千畝地歸還。

  最后一番討價還價,趙輝只還了兩千七百畝地,還是薄田。

  里外里,趙輝還是大賺特賺。

  李賓言說的都對,但是他是皇帝的姑老太爺!

  趙輝終于剔完了牙,將曹公器具的剔牙之物,扔到了桌上,揉著臉頰說道:“看我說什么,這羊肉老了,要不這么塞牙呢?”

  “還有,你告訴那個憨直的李賓言,等某出獄了,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他!讓他知道知道,這天底下花兒為什么這般紅!”

  盧忠將那本奏疏副本拿了起來,笑著說道:“不認罪,沒關系。”

  “以后牢里的犯人吃什么,這位駙馬都尉就吃什么,不許給他開小灶!”

  “押走!”

  盧忠本來想要請旨,先褫奪了駙馬都尉的這個爵位,然后再行審訊,但是罪名都沒坐實,如何褫奪?這不符合大明律法流程。

  盧忠是天子緹騎的一員,大明律就是王法,王法就是大明律,維護大明律,就是在維護大明的王法,就是在維護大明的皇權。

  沒辦法動刑,身份特殊,這案子,難道就不辦了嗎?!

  只要陛下不下令放人,他就有的是辦法!

  查案是他的本職工作,抄家只是絕活罷了。

  盧忠辦案,手中從沒有冤假錯案,哪怕是加急,他也會坐實、兩次查補、送大理寺復驗,死刑還要送陛下手中三重奏。

  盧忠的想法很簡單,冤假錯案,并不能聲張皇權,反而對陛下極為不利。

  南宋的開國皇帝趙構,讓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下獄岳飛之后,趙構的開辟之功的皇位,卻越來越不穩固了。

  甚至鬧到最后,趙構不得不禪讓給孝宗皇帝。

  盧忠不想自己當秦檜,因為陛下顯然不想當趙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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