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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章 微雨見晴,六合清朗

  工匠們由內到外有著足以讓天地變色的力量,但是他們將這種力量,用在了讓大明生產力進步的大道之行之上。

  大明的百姓在千余年的儒教教化之下,像是順天府衙門拆借這種事,工匠們都是能忍則忍。

  「我們的敵人是誰?」朱祁鈺聽聞于謙詢問,沒有從正面回答問題,而是自問自答的說道:「是瓦刺人嗎?是啊,土木天變,瓦刺人似乎有資格成為我們大明的敵人,但現在的瓦刺,沒有資格成為大明的敵人。」

  「那是麓川生苗?是倭國倭寇?是建州建奴?還是那肯做羊的天竺人?亦或者是貪婪的大食商賈?亦或者泰西那些海盜?」

  「大明如日中天,這些都不配成為大明的敵人。」

  「大明的敵人,只有我們自己。」

  「大明啊,有一群只想躺著收租的蠹蟲,一點風險都不肯擔待,只要能收租,管他什么禮義廉恥、管他們什么國家大義,只要能躺著收租,就心甘情愿,哪怕是認賊作父也甘之若飴。」

  朱祁鈺靠在椅背上,看著于謙說道:「有人說于少保是百官之首,所以是于少保是大明的敵人,因為于少保這個百官之首,放任了這些蠹蟲竊國為私,是于少保這個百官之首,放任了他們肆意妄為。」

  于謙聞言也是一樂,搖頭說道:「他們怎么不把土木堡的罪責扣在臣的頭上呢?」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笑著說道:「還別說,還真有,朕最近就聽說過這種謠言,說郕王和于謙聯合做局,設下了土木堡天變的陰謀,為的就是謀求皇位!這個編排的真是合情合理,動機、手段、決心、能力都有,聲情并茂,痛斥朕這鳥位,得位不正。」

  「陛下是清楚臣的,臣何德何能,哪有那個大的本事。」于謙只能笑了笑。

  正統十三年,于謙才從地方回到了京城做了兵部侍郎,他聯合郕王殿下制造了土木堡天變,一個不視事兒的王爺,一個到了京師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安頓好的侍郎,搞出土木堡天變來,這些個造謠的讀書人,真的是太看得起他了。

  「防止錢流向哪里,便是流向這些只想收租的蠹蟲手里。」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具體而言,就是生息滋生財富之人,他們就是阻礙大明再次偉大的阻力,一群瘋子,一群為了躺著收租不惜一切的瘋子。」

  「建立溝渠,將御制銀幣、景泰通寶這股洪流流向該去的地方,就是我們迫切要做的事兒。」

  「具體而言,就是摸好脈、把好關、多稽查、常走動,就像老農一樣,要在田間地頭多走動,才知道這溝渠有沒有堵塞,水流有沒有變小,是不是有些敗類村霸,私自拆了個口子往自家田地里灌水,若是和這些個村霸們,說不管用,就得拿起這鋤頭來,敲碎他們的腦袋!」

  鹽鐵會議并不是一個決策的地方,這里主要確定財經事務的方向。

  朱祁鈺非常清楚大明,大明是這樣的,一群只想躺著收租的蠹蟲們,就是大明最大的敵人。

  關于如何摸好脈,就是要切實、真正的了解大明各地百姓的迫切需求,因地制宜的尋找優勢產業進行扶持,而不是盲目的、偏見的、站在朝堂之上,趾高氣昂的指點天下,比如云貴地區其支柱產業明明是是煤炭、黃銅、藥材、木材,非要搞詩社、畜牧、印刷,這不是胡鬧是什么?

  朱祁鈺這一次鹽鐵會議主要討論的便是摸好脈,主要是具體確定某道某府某縣的優勢產業進行扶持。

  太陽慢慢的落到了西山之下,打出了萬道金霞,朱祁鈺合上了自己的備忘錄說道:「朕不日還會南巡,徐有貞讓朕去看他修的長江大橋,朕去看看他修好了沒,也去看看,這水究竟流向了哪里。」

  「今天先到這里吧。」

  朱祁鈺結束了今日的鹽鐵會議,站在講武堂門前,看著窗外的金色霞光,靜靜的看著窗外。

  窗外有鈴聲響起,這是京師水廠販售的熱水,水市口在西直門外,晨醒昏時,一些水夫就會趕著水車四處前來取水,而熱水會裝在水車的大壺之中,流向京師的千家萬戶,這鈴聲就是販水車的聲音。

  在景泰年間,多喝熱水,是和身體健康一樣的祝福。

  一個小黃門風一樣從后院沖到了聚賢閣,過門的時候,摔了一跤,一進門就大聲的喊道:「陛下,大喜,大喜!戌時二刻,冉寧妃誕下麒麟兒,六斤六兩,母子平安!」

  「陛下大喜啊!」

  小黃門這一跤摔的就很假,因為現在已經戌時三刻了,后院跑過來還能跑一刻鐘?怕不是一直在張望,看到群臣們離開,知道陛下鹽鐵會議開完了,才急匆匆跑來報喜。

  朱祁鈺面露喜色笑著說道:「走過去看看。」

  朱祁鈺還沒走到后院,就看到一個小黃門跑了過來,急切的喊道:「陛下大喜,大喜!戌時二刻高婕妤誕下公主,五斤三兩,母子平安!」

  「好好,統統有賞,穩婆賞二十銀!「朱祁鈺這一到后院,先看到的是汪皇后。

  汪皇后看到了皇帝,就是搖頭說道:「陛下這個大忙人終于忙清了?這思娘妹妹,給你又生了個兒子,這剛能喘口氣,一開口,就是告訴我不要打擾陛下國事,看看人家思娘妹妹多給陛下省心。」

  「高婕妤這可是頭胎,得虧是胎位正,否則又是麻煩,思娘妹妹倒是能給高婕妤解刳,但是思娘妹妹還躺在床上呢。」

  汪皇后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這忙前忙后,好生緊張,尤其是這高婕妤是個頭胎,這要是有點啥事,唯一能做解刳的只有冉思娘這個解刳院當值的太醫,結果這太醫也在生孩子,可把汪皇后給忙壞了。

  幸好,幸好一切平安。

  朱祁鈺拉過了汪皇后的手說道:「這不是一切都有娘子嗎?咱在前面忙著國事,你在后面忙著家事,不是有娘子在,咱這兩頭忙,得忙成什么樣。」

  「娘子有了身孕,就不要多走動,快找個地方歇歇,云燕的預產期也快到了吧。」

  「思娘妹妹可是說了,這孕婦,尤其是我這個年歲,就得多走動走動,云燕還有一個多月,你著什么急。」汪皇后還是坐到了軟篾藤椅上,她本來就坐著,是見了夫君站起來見禮。

  「夫君,孩子都在這講武堂后院養著吧,你這里干凈也清凈,要是母親想看孩子,就來這后院看,省的母親天天念叨我和思娘妹妹占著坑卻不下崽,白瞎了寵愛。「汪皇后這話說的有那么一絲尖酸刻薄,可這話音兒卻不是落在了吳太后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干凈兩個字。

  汪皇后掌管六宮,朱祁鈺又不經常回泰安宮,在泰安宮里,這媳婦不欺負婆婆就燒高香了,吳太后頂多說兩句,也不會多言語。

  只是這干凈二字,到底是在說朱祁鈺這后院干凈又衛生,還是沒有多少閑雜人等?

  顯然這干凈二字,不只是說的衛生環境,只不過這話多少有些干涉朝政的嫌疑,所以接上這么一句尖酸刻薄的話,顯得不那么的生硬。

  汪皇后主持后宮之事,朱祁鈺一直非常認可。

  「這后宮事,自然是娘子說了算。」朱祁鈺答應了下來,汪皇后從來不是個尖酸刻薄之人,是個好兒媳也是個好妻子。

  「得虧夫君給我撐腰,否則臣妾想舞弄這么一大家子也是麻煩,快去看看七皇子和四公主吧。」汪皇后笑著抽出了手,示意皇帝趕緊去看看自己的七皇子和四公主去。

朱祁鈺到了冉思娘這里,剛打算進去,又停下,去了盥洗房洗漱了一番,換上了新衣服,才  走了進去。

  這孩子剛出生,睡得很香,朱祁鈺這一進去,像是吵醒了一樣,一看到朱祁鈺就開始嗷嗷大哭了起來,朱祁鈺抱了抱,這孩子哭的更厲害了。

  朱祁鈺只好把孩子遞給了乳娘,坐到了床邊,滿是古怪的說道:「咱就那么可怕嗎?除了濡兒小時候見了咱不害怕,其他的孩子,見到咱就哭,咱就是一點孩子緣都沒有。」

  冉思娘這手多少有點不老實,朱祁鈺這剛坐下,冉思娘的手就開始游走,帶著些虛弱的語氣說道:「夫君威武雄壯,那么大的塊兒放在那兒,我見了都怕,孩子不怕才怪。」

  「你最好說的是我的個頭,你這剛生了孩子,好生頤養,老實點!」朱祁鈺一把抓住了冉思娘作怪的手,給她塞進了褥子里,教訓的說道:「別人生了孩子都是虛弱無力,你這可倒好,這頭上的汗才落下,就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冉思娘委屈巴巴,眨著大大的眼睛說道:「怪我了?夫君可真是狠心,這把臣妾扔下,一扔就是九個多月,連孕...的滋味都不肯嘗嘗!明明中間幾個月是可以的!我是太醫,都不肯聽我的。」

  朱祁鈺滿是笑意的說道:「打住打住,這話越說越離譜,都怪咱,都怪咱,娘子養好了,你說怎樣就怎樣。」

  冉思娘伸出一根小指頭拉住了朱祁鈺,一抹紅潤灑在了兩頰之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兒,她輕聲說道:「遇到威武雄壯的夫君就是好,至少不用擔心生了孩子失寵。」

  朱祁鈺摸了摸冉思娘的臉頰說道:「娘子辛苦了,孩子名字我想好了,叫朱見清,最近朝局有些渾濁,只希望咱大明啊,能夠微雨見晴,六合清朗。」

  「好。」冉思娘放開了朱祁鈺說道:「快去延祥妹妹那里看看吧,這好不容易有了個閨女,也算是喜事一樁,夫君再逗留片刻,怕是走不脫了。」

  「嗯。」朱祁鈺來到了高婕妤的房里,這里清凈了許多,只有一個乳娘在旁邊伺候著四公主,四公主不足月份,看起來有些瘦小,看到朱祁鈺愣了半天也沒哭,只是閉上了眼,不敢看朱祁鈺。

  朱祁鈺身高馬大,這孩子還沒他小臂長,四公主被朱祁鈺抱在懷里,也是不哭不鬧,只是緊閉雙眼,朱祁鈺剛把四公主交給乳娘,這孩子就嗷嗷大哭了起來,中氣十足。

  「太醫們看過了,雖然不足月份,但是不必擔心,安心頤養著。」朱祁鈺進門前和太醫院院判陸子才說了一會兒話,高婕妤生下的四公主,是八個月,這老話說七成八不成,這宮里都比較擔心,這四公主養不活天折。

  陸子看了孩子后,非常確信的保證孩子沒有什么缺陷。

  陸子才廢了好大的勁兒,才解釋清楚七成八不成這個問題,八個月的早產兒不成,只是說八個月的早產兒有缺陷的多,若是沒什么缺陷,決計沒有養不活的說法。

  「陛下..」高婕妤這才面色輕松了起來,她是頭胎,精神本來就不是很好。

  「四公主朕給她起了個名,叫朱見茹,秋黃之蘇,白露之茹。」朱祁鈺給高婕妤整理了一下頭發說道:「你安心休息,不要想太多。」

  「謝陛下賜名。」高婕妤趕忙謝恩。

  高婕妤這進宮六年了,孩子都有一個了,還是顯得有些生分。

  朱祁鈺回到了聚賢閣里,這流放勛衛已經開始走流程,勛衛的爹們,都已經來到了講武堂。

  「吳太后和孫太后也到了,是小黃門去報了喜,這過來看孩子的。」興安小心的稟報著。

  這話興安其實可以分開說,若是興安說,吳太后聽到小黃門報喜,過來看孩子,孫太后也到了,這話在皇帝的耳邊,就立刻變了味兒。

孫太后到底是來看孩子,還是連跟著  勛衛的爹爹們跟皇帝來掰扯的?

  興安沒有這么說,因為興安一向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興安當了十二年的大珰,什么話,該怎么跟陛下說,他一清二楚。

  「宣。」朱祁鈺點頭說道:「朕倒是想聽聽他們怎么跟朕求情,既然是孫太后告的狀,也讓孫太后聽聽便是。」

吾誰與歸有話說最近在《靖明》的評論區,以及本人的書評區和本章說,有了一種說法,說是于謙放縱了大明文官勢力,導致大明后來各種幺蛾子的事兒頻出,頗有一種于謙才是打破大明政治生態平衡的罪魁禍首。這里作者的觀點是,于謙是個君子,好人不該被槍指著,持有這種觀點的可以去別的地方胡說八道,在我這兒一律永封處理。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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