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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和后記】:生前事(1)

  卑鄙和偉大、惡毒和善良、仇恨與熱愛從來都是互不排斥的并存在一顆心里。

  只有足夠病態的貝殼,方能孕育出最明亮圓潤的珍珠。而唯有被傷害至極的人,才能執念于最美麗的事物。

  王博華如此,李明亦是如此。

  S市是一座位于沿海的一線城市,早年只是一個沿海的小漁村,不過是運氣不錯,趕上了改革開放的春風再加上地理位置的優越,于是在短短二十年時間,就成了一座國際化的大都市。

  沿海的溫帶季風氣候,讓這座被人稱為東方硅谷的城市向來多雨,不過好在這場由臺風卷來的暴雨,也讓這座匆匆忙忙的城市在悶熱的夏季夜晚多了一絲清爽。

  一處工地前,穿著白色西服的李明站在地基旁,看著腳下被赤身捆綁著的男人。。男人腿骨斷裂,慘白的白骨從分紅的肌肉和淡黃色的脂肪中刺出,渾身傷痕,已經快要看不出人樣了。

  手中拿著一份正在燃燒的檔案,李明面無表情的說道,“徐六,你跟了我多久了。”

  “一年了。”名叫徐六的男人慘笑了一下說道。

  從地基上跳下后,踩著泥漿走到徐六面前,李明面容冷峻挑眉問道,“那你為什么背叛我?”

  “因為我”徐六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莊重了起來開口說道。

  沒打算讓對方說出口,李明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開口打斷到“你跟著我的第二個月,我就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說我為什么還讓你跟著我?”

  知道事已至此,任何的事情都改變不了結局,徐六抬起頭來看著李明說道,“為什么?”

  “因為你夠窮夠慘,因為你老頭癱瘓,因為你老婆早產,給你生了個有毛病的兒子,所以我難得的慈悲心大發,就想給你一個機會。”

  李明蹲下身來抓住了徐六的頭發說道,“可是你一點都不珍惜啊。”

  “我是”徐六再次想說出那個支撐著自己的兩個字,可緊接著李明一拳便砸在了他的嘴上。

  絲毫沒留力的一拳,硬碰硬的撞在了牙齒之上,打斷幾顆牙的同時也被劃出了一道口子。無視了手上流血的傷口,李明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面頰之上,然后開口說道,

  “別說出來,我聽不得那兩個字,犯忌諱,知道沒?”

  朝著身旁的一個打手招了招手,后者拿過一個折凳放在李明身后,而李明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點燃后吸了一口,然后插進了徐六的嘴里,然后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大發善心嗎?”

  “為什么?”徐六道。

  “我以前和你一樣,也他媽的一身傲骨,可這世事就是這樣,你有錢的時候很多問題都不是問題,你沒錢的時候就都是問題。

  你能想到嗎,現在我最怕吃的東西就是炸雞,一看到炸雞,我這自卑就從心底升起,感覺自己百般不如人。”

  渾身打了一個戰栗,雙手在胸口前由內而外翻出,李明嘖嘖了兩聲后繼續說道,

  “你以為你披上了那層皮就傲從骨中生,你以為你天生命硬怎么都學不來下跪?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沒了,你那中風的老爺子,因為生孩子烙下病根的老婆,和那慢性病的兒子該怎么活下去?四十八個月的撫恤金是吧?你說說夠么!你自己一拍屁股風光無限,可他們呢?”

  原本明晃晃的目光在李明的話語聲中,逐漸的黯淡了下來,而一直在被打中未曾落下的高貴頭顱,最終還是低頭,嘴中的煙也掉在了地上。

  “明哥,我認命了!”徐六艱難的開口說道,“幫幫他們吧,算我求你了。”

  伸手拽著徐六的腦袋在手中搖晃,李明繼續說道,

  “我當年和你現在一樣,抱著一堆東西去當鋪換錢交手術費,磕頭磕得一地的血,那時候我才發現,傲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放下了尊嚴卻發現換不來錢。真的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頓了頓后,李明瞇著眼睛繼續說道,“不過你比我幸運,我給你這個機會。”

  “什么機會?”徐六抬起頭問出的同時,臉色卻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做慈善的時候你不領情,那么現在我們就談談生意吧。”

  李明側耳將頭靠近,然后壓低聲音說道,

  “我得到的資料中你算一個,還有一個我也不清楚是誰,你告訴我,你一家我養了!你知道我這人說話算話。”

  說罷,李明將他的發型理好,伸出一根手指,用攝人心魄的眼眸注視著痛苦的徐六,開口說道,“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就一次。還有,別那么為難,你仔細想想,憑什么你被賣了還家破人亡,憑什么你就不能賣別人?”

  一陣死寂一般的沉默后,徐六用顫抖的雙唇無聲的吐出了一個名字。

  滿意地站起身來后,李明站起身來,然后揮了揮手。

  水泥車轉動的聲音響起,而伴隨著教學樓的樁基被灌滿后,這這世間再無徐六。

  轟鳴聲中,電話響起。李明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后,堵著一直耳朵對電話說道,“哥,你怎么來了?行行行,我馬上到。”

  走出工地外,便看到那輛豪華的賓利停在路邊,戴著茶色眼鏡的莫驚春示意李明上車。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后,隨即快步拉開車門上車。

  車輛發動后,賓利的車身駛過地上的積水,將倒映在其中燈火通明已久的高樓大廈碾壓得支離破碎。

  車內的莫驚春從扶手箱中拿過一個紗布丟給了李明,帶著有些斥責的語氣說道,“小明,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戾氣還是那么重。凡是不要鉆牛角尖,不然人會過的不痛快。”

  近幾年,原本就火熱的房地產行業在貨幣棚改政策的刺激,出現了井噴式的增長。“春發”集團本來就在莫驚春的手筆下,前期儲備了不少優質的土地,而現在正是進行商業化變現的時候了。

  “哥,我一直就這性子。”李明將紗布纏繞在手上,隨意的一系,然后岔開話題說道,“不是說這邊地產開發的事情交給我了嘛?你怎么來了?”

  春發集團是一座超大型的外資企業,其版圖內涵蓋涉及能源、輕重工業、跨國運輸、科技產業、娛樂業、藥品在內的諸多行業,地產只不過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由作為心腹的李明來負責。

  莫驚春作為集團的掌門人,向來只操控集團的方向,選擇適合的人在適合的位置上,很少會去關心具體的細節,只不過這點在李明這里是個例外。

  在培養了將近二十年后,年逾三十的李明不光是一個重要的心腹的角色,在某種程度上,他更像莫驚春的家人。

  看著李明拳頭上滲出的血漬,莫驚春伸手不客氣的用手中的英文報紙在李明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然后說道,“偉人已經出世兩年了,現在處于一個撥亂轉正的前期,估摸著沒幾年就會有大動作,收斂收斂吧,有空多看看佛經,修修身養養性。”

  “看那玩意干嘛?最煩那些蒙人的玩意。”李明展示著手上的紗布然后說道,“哥,你看,這樣才叫做白手套啊。”

  一年前,通過了特殊的渠道,李明獲得了有鬼潛伏的消息,可無奈這鬼藏得太深,絲毫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沒有動靜說明這鬼不是核心圈子中的,可放任不管遲早是隱患。于是,李明便走動了些關系,又放了個鬼進來,然后給他地位,給他消息。

  這個鬼就是徐六。

  刻意讓徐六得到重視之后,又通過故意設置暴露危機,引得另一個鬼不得不伸手,而這手一神,就有了今天的這一幕。

  白手套,從來都不是白色,只不過一些人的手臟了,另一些人的手就干凈了。

  “讓你看佛經不是讓你信佛,而是學習其中的佛哲。化解下你的戾氣。”聽到李明的話語后,莫驚春嘆了口氣然后說道,“很多的事情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你沒必要自己手臟。”

  “哥,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啰嗦了?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更知道,我就是干這個的,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李明放下手,聳了聳肩岔開話題說道,“找我啥事啊?”

  莫驚春有些無奈的著看了李明片刻,隨即搖了搖頭說道,“有件事情交給你去辦。”

  剛用左手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李明就看見了遞來的火苗,于是將腦袋湊上去然后吸了一口說道,“嗯,哥,你說。”

  “西非拉法基索的路鋪開了,我盯上了那里的礦產資源,初步估值一百五十億美元,接觸達成了初步的條件,咱們這邊需要給對方提供一些工業的流產線。”

  莫驚春笑了笑,繼續說道,

  “我物色了一家早年由軍工廠轉型的工業公司,叫做億通。只是很可惜,雖然我看開出了十分可觀的加碼,但是負責人因為職工就業的原因最終還是沒有同意。”

  吐出一口云里霧里的煙霧后,李明皺著眉頭有些不解的說道,“怎么突然要搞這么敏感的生意?”

  將手放在腿上輕拍了兩下,莫驚春輕笑著開口道,

  “國內用不了多久就不適合我們像現在這么搞了,高速發展經濟的同時,帶來了不可避免的社會問題,總是要解決的,而且我們也沒辦法再進一步了。西非拉法基索那邊局勢混亂,這是難得的機會。

  地產帶來的巨大紅利,讓人們更愿意投資這種回報率高的行業,而不是將資金投入到技術的研發當中。

  億通工業,沒跟上時代步伐,也沒取得技術性的突破,于是自然就是被淘汰的結局,不過即使這樣,那些老舊的生產線和技術對于非洲的某個小國來說卻是求之不得的東西,因為只要稍加轉變,那些東西就可以生產武器的零件和制造大批量的子彈。

  有了武裝、有了礦產,還有給你從地產中賺到的資金我總要給咱們弄個落腳的地方。”

  說到這,莫驚春停頓了下來,看著李明笑道,“有沒有興趣整個總統當著玩?”

  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可莫驚春既然能說出來,那就證明它必將實現。

  “拉倒吧,我就不是干那個的料,不過真成了,給我整片土地,我到時候養老。”李明吸了一口煙撇了撇嘴,然后重新將話題拉回來問道,“這公司什么性質的?”

  知道只要自己開口,李明都會想盡辦法用盡手段來完成,于是莫驚春不再說多余的話,將一份文件遞給李明然后說道,

  “整個公司打包算下來也就二十多億,我和億通董事長吃飯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他是這么回答的——不是中央國有、不是地方國有,也不是私人,是四不像。”

  “資產呢?”

  “說不清,什么成分的都有,現在準確說來,因為經營不善再加上管理混亂的原因,他們將股份給了員工用來搞募資和抵債,后來我讓律師去查了一下,這家公司當初是大型國企旗下的三產多經企業,自收自支過了幾年后,最后就演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需要我做什么?”

  “雖然涉及國有成分的問題,只要你能拿走三千名職工手里的股份,我就可以把它變成私人資產,另外我現在國籍是外國人,只要我從你手中買來了股份,那么這家公司就徹底變成了外國資產,徹底擺脫國家法律和制度的約束。”

  思索了一陣之后,李明舔了舔嘴唇后,瞇了瞇眼睛,“行,我知道了,給我半年。”

  聽到李明的這番話后,莫驚春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次的事情,不能出亂子,程序上要合理,最起碼也要說得過去,你打算怎么做?”

  “哥,我辦事你放心。”

  李明呵呵一笑說道,沒有具體展開,

  “有時候對付一群人比對付一個人要容易得多,你越是忽悠他們,他們反而感激你,越是為他們出頭,反而人們會憎恨你。”

  見李明已經將文件收好,莫驚春點了點頭,“行了,正事說完了,說說私事,你和小蕓到底怎么了?雖然她比你小八歲,但是好歹跟了你這么多年,你這樣不是個事。這次回來,我就是要把你倆的這事辦了,也收收你那天王老子都管不下的性子。”

  “哥·····我就沒這個打算。”李明一臉黑線的說道。

  “我管你有沒有打算,你這王八蛋得有個牽掛,不然你遲早給自己作死。”莫驚春毫不客氣斷言道。

  “這不有您在嘛。”李明嘿嘿一笑。

  “這事就這么定了,別給我一天嬉皮笑臉的,明著告訴你,就是押我也給你押去結婚。”莫驚春帶著笑意說道。

  李明一愣,緊接著猛地扭過頭對開車的司機喊道,“王哥,麻煩停下車,我要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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